第8章 六月巧遇

  　　鍾妍拆開了藥盒，吃了一顆，看見沈聽瀾係好了安全帶，她忽然問：“沈醫生，你會因為我抽煙喝酒覺得我是個壞女孩嗎？”

  　　沈聽瀾被問的猝不及防，不知道她到底什麽意思，眼神疑惑：“嗯？”

  　　鍾妍接著說：“男生不都覺得抽煙喝酒紋身的是壞女生嗎？哪怕是有原因的。”

  　　沈聽瀾微微垂眸，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竟有些好奇她的原因，他語氣平淡如水，在夜空中流淌進鍾妍的耳裏：“什麽原因？”

  　　鍾妍垂眸，坦蕩的開口：“我沒有原因，沒有人教也沒受過情傷，我想做，我就做了，不高興了就喝兩口，醉了能睡的安穩些，胸悶了就抽兩根，人能平靜點，就是心煩了，矯情的。”

  　　沈聽瀾聽見她的回答微頓，隨即聲音有些輕柔的開口：“嗯，還是小孩子，矯情些也應該的，不過要注意身體。”

  　　鍾妍微愣，低著頭，長發遮住的眼角微微帶著笑意，她怎麽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沒有教訓，沒有責備，沒有鄙夷。

  　　他說還是小孩子，矯情些也應當的。

  　　鍾妍佯裝不高興的開口：“我才不是小孩子，我研一了，二十一了，法定年齡二十都能結婚了好嗎？我都有同學生孩子了。”

  　　隨即悶聲解釋著：“今天那人是我大學同學，學校傳謠言說我插足老師婚姻當小三，他跟我假裝在一起幫我擋了流言，結果他跟室友一起灌我酒想做壞事，我就跟他斷了來往，沒想到今天一起玩的朋友把他叫來了。”

  　　沈聽瀾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解釋著，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頓了頓。

  　　她當然要解釋清楚，不然她接下來的表白不就像是跟兩個男人糾纏不清的渣女了嗎？

  　　鍾妍解釋完後看著他姣好的下顎線，還有微開的襯衣領間若隱若現的鎖骨，視線掃過他高挺的鼻梁，落在他一雙勾人的眼上。

  　　鍾妍微微張嘴，聲音不大不小，吐詞極為清晰的問：“沈醫生，你有女朋友嗎？”

  　　整個車子瞬間靜默，鍾妍盯著他一動不動，等待著回答。

  　　沈聽瀾突然覺著自己也有些頭疼，他能理解，小女孩在自己脆弱的時候接受到的好意，很容易會理解成好感，不過看她這風風火火的性子應該兩天就會忘了。

  　　他偏頭看向鍾妍，小臉有些微紅，一雙鳳眼眼角微挑，化了妝便顯得格外妖媚，但琥珀色的瞳孔明亮清澈，壓下了幾分妖，增添了幾分堅韌英氣，定定看著他的眼神格外堅定。

  　　他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微微垂眸，修長的手放在了檔位杆上。

  　　“坐好，是住在清河路對嗎？”

  　　鍾妍一向聰明，隻是很多事她懶得理會。

  　　沈聽瀾此時顧左右而言他，沒有回答那就是回答，再說明些，當一個人不想回答，那就是給你留麵子的拒絕。

  　　“喝了酒，回家爸媽會說，找一家酒店吧。”

  　　她是個女孩子，再有勇氣也臉皮薄，她說完後便偏頭看向窗外不說話，車裏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沈聽瀾找了她家附近最貴的星級酒店，因為兩人沒帶身份證，竟然還是用沈聽瀾的駕駛證做的登記，也根本就沒給鍾妍掏手機付錢的機會。

  　　沈聽瀾極有風度的把她送到房間門口，沈聽瀾看著站在門邊的鍾妍，小丫頭一會一個樣，氣質矛盾變臉也快，能做清理乖巧的梔子花，又能做明豔帶刺的紅玫瑰，分裂的像是兩個人。

  　　現在耷拉著腦袋站在門邊的樣子，像是個棒棒糖就能唬走的傻子。

  　　出於人道主義沈聽瀾還是開口叮囑著：“記得鎖門，注意安全。”

  　　鍾妍點點頭，沈聽瀾看小丫頭一直發呆沒進去，以為她在因為車上的事鬧別扭，輕聲說：“趕緊休息，經常頭疼以後就少喝酒熬夜，太嚴重了要去醫院看看，不要諱疾忌醫。”

  　　鍾妍又點了點頭，關門的前一刻，她低著頭說：“謝謝沈醫生。”

  　　沈聽瀾看著漸漸合上的門，眼眸停頓了一瞬，隨即離開。

  　　鍾妍透過貓眼，看著那白色的身影遠離，最後視線所及的右下角隻看見他抬步離開的皮鞋底。

  　　她站在門邊思想漸漸放空，靈魂好像飛出了身體，作為一個旁觀者，聽著她久久不能平靜的心跳，感受著她從未有過的心情。

  　　這是喜歡一個人的悸動，嘴角會不自覺的在笑，莫名的就覺得心情很好，她才不怕拒絕，這才剛剛開始！

  　　鍾妍第二天睡醒回家，洗個澡又看了會電視，晚上鍾媽下班一回來，在玄關換鞋就看著她說：“你怎麽把相親的男生拉黑了？”

  　　一提到這鍾妍有些煩躁的皺皺眉，不拉黑留著幹什麽？過年嘛？

  　　“媽，你被騙了，他初中肄業不學無術，自己投資的公司是做什麽的都不知到，前天約我的時候跟我說他一般下午才睡醒，讓我給中午出門前給他打電話喊醒他！什麽年代了，小靈通都有鬧鍾，你這是哪找的奇葩？”

  　　鍾媽一聽：“啊？那算了，讓你三姑外婆再給你換一個。”

  　　天呐，還換一個：“別，你知不知道這個中午吃飯言語裏一直說我是不是看中他家房子，膈應的慌，他家裏是有皇位還是怎麽的？這介紹真的不靠譜，別找了，你在弄我都不想結婚了。”

  　　鍾媽知道聽女兒這語氣是有些反感了，語重心長的解釋著。

  　　“你也不能要求太高了，哪有十全十美的，家境好點人就傲一些，我老板娘第一次見老板也不喜歡，覺得他矮，後來繼續相處就發現他很細心，人也不錯又有能力，現在幾十億身家，第一次見麵也不能太算數。”

  　　鍾妍一聽她這話的意思就覺得她媽還有繼續相處的想法，她趕緊開口：“你別說了，這個我不喜歡。”

  　　鍾媽怕她生氣，在心裏措了辭語氣笑著說：

  　　“你三姑外婆聯係我了，男孩子還挺喜歡你的，他家裏人也覺得你不錯，說他是不懂事不會說話，想跟你個道歉，你要不再試試？”

  　　鍾妍不敢相信，她聲音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媽！！我好歹是文大的研究生，也有人追，非要跟他一起了嗎？就因為他家裏有房？我們家的還不夠？你還想要幾套？想拿我換幾套！”

  　　鍾妍越說越激動，鍾媽也有些不耐煩。

  　　“那你倒是談啊，這談戀愛兩年，要不合適換一個又兩年，結婚準備準備要一年，婚後磨合兩年，生孩子的時候都快三十了，你再拖兩年都沒得時間選，等二十七八了別人都不要你，你都沒得選！”

  　　又是這句話，女人是商品嗎？放老了還掉價沒人買，趁年輕就能賣個好價錢是嗎？

  　　鍾妍氣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往房間方向走了兩步。

  　　“我說不要就不要，我一個人過比兩個人過還舒服，我為什麽要結婚？我可以養活我自己，非要找個男人看他臉色？要他一天天覺得我惦記他那點破錢？還給他做保姆？”

  　　鍾爸一聽這話，猛站起來指著鍾妍就罵。

  　　“你養活什麽你？現在是老子供著你在讀書，就你這脾氣，哪家人要你？不打你都是好的！”

  　　鍾妍冷笑一聲，看著鍾爸，“我可以不讀研，我可以馬上出去找工作，你讓嗎？我就這個脾氣沒人要沒人要，你天天說我沒人要，我沒人要對你有什麽好處？”

  　　聽了她的話，鍾爸更加生氣，上前幾步指著鍾妍的鼻子，“你什麽態度？我是你老子，你這什麽態度？我tmd養了個什麽逼種，一天到晚跟我頂嘴。”

  　　鍾妍轉身，去房間拿自己的手機和包，聲音近乎冰冷的回，“你養的賤種。”

  　　一句話徹底點燃了火花，鍾爸猛的踢了一腳茶幾，“你在跟lao子說一遍，”

  　　鍾爸激動的抬手要打人，鍾媽見狀上前阻攔，猛的扯了一把朝鍾妍衝去的鍾爸，把他扯的退了兩步。

  　　鍾妍冷漠的走去玄關穿著鞋子，抬眼滿含嘲諷與挑釁，“這話是你親口說的，怎麽，你不記得了？”

  　　鍾爸沒有理會這句話，轉頭繼續吼鍾妍，“你大半夜又要去哪裏？昨天就沒回來，今天再跟老子出去，老子把你的腿打斷。”

  　　鍾妍充耳不聞，打開了家門，冷聲頂撞。

  　　“我二十多了，什麽都要被你們管著嗎？”

  　　說完她重重的關上門，門裏的鍾爸氣的臉紅脖子粗，轉頭看著鍾媽氣不打一出來，抬手指著鍾媽點個不停。

  　　“你看你養的好女兒！”

  　　鍾媽最不喜歡這話，一聽也來了氣。

  　　“什麽叫我的？女兒不是你的？我一個人能生出來？你自己作孽，說話沒輕重不是一天兩天了，活該她記著。”

  　　鍾爸突然大吼了一聲，“你跟老子把嘴閉上，”

  　　鍾媽被嚇的一抖，鍾爸還繼續罵：“都是你護著，護成了這個鬼樣子。”

  　　鍾媽尖著嗓子，嘲諷的語氣向鍾爸。

  　　“我護著？是你做錯了總是不承認吧！你繼續打她啊，繼續罵！總有一天她不認你這個爹！我看你老了等誰養！”

  　　鍾爸繼續出口傷人：“就她這個逼樣，我老了還指望她！算了吧！”

  　　鍾妍聽了兩句，電梯到了，她走了進去，一把抹了眼眶裏打轉的眼淚，關上的電梯門隔絕了她家的吵鬧聲。

  　　“老子是怎麽養了你這麽個丫頭。”

  　　“你媽個逼個賤種，畜牲！”

  　　“你要臉不要，跟你老子頂嘴，你遲早有一天遭雷劈。”

  　　“你是個什麽東西？你連人都不是！”

  　　她摸了摸忍不住溢出的眼淚，冷著臉從電梯裏走出去。

  　　她揉了揉太陽穴，頭又疼了，找殷官幫忙從蘇州帶回的沉香，她偷偷寄存在小區小賣部老板那，去拿了兩包煙放包裏，一時間也不知道去哪。

  　　工作日張夢黎上班，其他幾個姐妹都在外地，寢室，更是她不情願的選擇。

  　　她最後還是打給陳岩，陳岩是鍾妍姑奶奶的兒子，鍾爸是被姑姑帶大的，姑奶奶一直把鍾爸當親兒子一樣對鍾妍也格外好，陳岩和鍾妍隻隔了十一歲，再加上陳岩性子總跟個孩子一樣，所以跟鍾妍關係特別親。

  　　“喂，叔。”

  　　大半夜的電話，陳岩猜都不用猜：“又跟你爸吵架了？”

  　　鍾妍悶悶的 “嗯”了一聲。

  　　陳岩：“借車？”

  　　鍾妍：“嗯。”

  　　陳岩歎氣：“你先來，說說看又出什麽事了？”

  　　一家人都住在一個小區，鍾妍打電話期間就走到他樓下了：“馬上來。”

  　　鍾妍坐著電梯上樓，剛輸了密碼開門就聽見阿姨陳珍的聲音，有些關心的問：“怎麽又吵架了？”

  　　鍾妍將相親和吵架始末說了一遍，兩人聽了都有些無語，陳岩：“這男的拉黑就拉黑了，搞不懂姐怎麽想的，非要說你兩句。”

  　　她也搞不懂啊！她要知道就不會吵架了。

  　　鍾妍有些無所謂的說：“唉，誰知道她怎麽想的。”

  　　陳岩起身去拿車鑰匙，陳珍看了她一眼，還是開口勸了兩句。

  　　“這是自家人，我還是要跟你說一句，不管怎麽樣，她們還是你爸媽，你不能總跟她們吵架，還一吵架就跑了。”

  　　鍾妍垂眸，小聲的說，“我知道了。”

  　　這樣的話實在聽了太多次，鍾妍知道，他們是好心才說這個話，但她聽厭了。

  　　她們知道鍾爸說話不好聽，認為她們都能忍，鍾妍也應該忍。可她們一個月能見鍾爸幾次？一年又幾次？她們能忍，不代表天天被罵的鍾妍能受的了。

  　　高中以前是肆無忌憚的打，高中過後是毫不節製的人身攻擊。

  　　不管旁邊有沒有人，不管在親戚聚餐，在商場，想罵就罵，她不是兩三歲不懂自尊心是什麽的小丫頭，她二十歲了！

  　　更何況並不是她做了錯事，不過鍾爸心血來潮想逞一逞做父親的威風，在親戚麵前謙虛的把女兒說的一無是處，你頂嘴反駁，就是欠打！

  　　這就是中式家長，永遠都沒錯的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