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作者:郭十一YL      更新:2022-08-17 10:24      字數:4412
  第121章

    如蘭是個心裏存不住事兒的,晚上回去就跟齊衡把永昌伯府這事兒給說了。

    雖然齊衡對墨蘭沒什麽別樣的心思,可到底也是同窗好幾年的,也頗有些為墨蘭抱不平,“四姨姐是個有大才的。若說寫出一本佳作來,那可能是妙手偶得。可這些年,她寫得話本子每一本都在汴京城十分暢銷,‘蓮端先生’之名不僅在閨秀中,便是在學子中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若不是為著身世所累,嫁到梁家去,還真是委屈了她。”

    “依我看,便算我四姐姐是那林小娘生的,嫁到梁家也是委屈了她!那梁晗除了一張臉長得好,還有什麽本事?武不能像顧二叔那般保家衛國,文不能如你和我二哥哥一般科舉中榜、為國之棟梁。這也就罷了,現如今家裏還有這樣的蛇蠍禍害……”

    她小嘴巴巴兒地抱怨了一大通,聽得齊衡都有些困了,才打了個大大地哈欠止住了話頭準備睡下。

    可原本被她念得昏昏欲睡的齊衡卻突然想起了什麽,翻身側向如蘭的方向,閃著一雙星星眼,柔情似水地喚了一聲:“娘子~”

    如蘭險些被他這語氣給激出一身雞皮疙瘩,抱著雙臂摩挲了半天,才終於穩住了聲音開口問道:“怎,怎麽了?”

    “方才你說,你四姐夫除了一張臉長得好。那你覺著,是他長得好,還是我長得好?”

    “咳咳咳——”他這問題問得,好險沒叫如蘭用口水把自己給嗆死。被齊衡摟在懷裏好一陣兒拍背順氣,她才邊喘邊說:“那自然……還是你長得俊了。”

    齊衡這才心滿意足地摟著媳婦兒睡下了。

    進入夢鄉之前,他還得意洋洋地想著:我不僅長得俊,還年紀輕輕就高中甲榜,身世也不錯,又願意為了你自毀名聲終生不要子嗣,你嫁給我可不虧吧?

    翌日,如蘭舒舒服服地在齊衡懷中醒來。

    她是舒服了,齊衡的手臂卻是被她壓得又酸又麻。

    如蘭自知理虧,小意地笑著幫他揉肩捏臂。倒讓齊衡覺著,便是被她把胳膊給壓斷了,那也是值得的。

    誒不對,胳膊斷了那就不能入朝了!那他豈不是要成為如蘭口中“除了一張臉樣樣不行”的貨色了?不行不行!

    他默默在心中“呸呸呸”三聲,心說:“還請天上的仙人別把我方才說得話當真啊!我這胳膊還是得留著的……”

    待他緩過勁兒來,兩人才起身洗漱過,去了平寧郡主處請安。

    “母親,您也好久沒參加宴席了,此次我四姐姐家的孩子洗三,不若您也和我們同去,也好熱鬧熱鬧?”

    平寧郡主也就是覺著自家虧欠如蘭,這才待她待盛家格外好說話。實則,她骨子裏還是十分清高自傲的。京中對她的評價,實際上並不假。是以,除卻一些長者的壽宴,她一貫是不樂意去湊這個熱鬧的。

    她剛想說“你們自去便是”,卻被齊衡搶了白:“母親,聽聞四姨姐這次是早產。說是這樣的孩子,就得福氣旺得幫著鎮鎮場子,日後才能養得好的。您便隨我們走一趟,也好旺旺這新生的孩子吧!”

    平寧郡主感到有些奇怪。她父母公婆皆已不在,又隻得了個兒子並沒有女兒,算什麽福氣旺的?

    不過,她兒子極少開口求她辦什麽事兒,去一趟梁家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去便去了吧。“那成吧。等你父親回來,收拾收拾,咱們再同去便是。”

    於是乎,齊國公府這次可以說是傾巢出動,去參加墨蘭新生的孩子的洗三禮。

    “國公爺和郡主娘娘竟也來了?”吳大娘子滿麵笑容地迎了上來,“我家福哥兒多大的福氣啊!小小的洗三禮竟得了這般多的貴人來!”

    平寧郡主禮貌地回以一個矜持的笑,“這孩子也是要叫我家如蘭一聲姨母的,我自是要來瞧瞧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實際上平寧郡主都不知道墨蘭早產其中的門道,可架不住吳大娘子自己腦補啊!

    吳大娘子在心中暗自琢磨了一番她這話裏的意思,心說:盛家這莫非是對我家的處置還有什麽不滿?特地叫平寧郡主來為晗哥兒媳婦兒撐腰的?

    可她不會問出口,平寧郡主自然也無法給她答案了。

    待引著平寧郡主同齊國公、如蘭夫婦入席之後,吳大娘子便對如蘭交代說:“你母親和姐妹、嫂嫂此時都在晗哥兒媳婦兒院裏呢,你想去瞧她的話,我叫人帶你過去便是。”

    “要去的。”

    說罷,如蘭同公婆、丈夫說了一聲,便跟在吳大娘子派給她的丫鬟身後去尋墨蘭了。

    如蘭一進屋,便清脆地喚了聲:“四姐姐!”

    雖則此時她母親、嫂嫂都在房裏,她本該先叫她們的。可她這不是昨日就想來瞧剛剛生產的墨蘭卻沒來成嘛?此時正惦記著呢。

    房內都是她們自家人,自然也不會說什麽。甚至海氏還主動讓出了位置,叫如蘭擠到了墨蘭床邊。

    “唉,生個孩子可真辛苦,瞧瞧四姐姐你這臉蒼白的!”

    墨蘭柔柔笑了下,“誰都要經過這一遭的。”

    如蘭心說:我就不用啊,我家官人可是不行呢!

    嘴上卻是識趣兒地繞過了這個話題,問道:“那梁家大郎是被打發走了,可其他涉事的人呢?那個朱曼娘、還有個那什麽狗屁產婆!”

    “你這孩子!”王若弗瞪了如蘭一眼,“什麽時候說話嘴上能有個把門兒的啊!”

    如蘭不服氣道:“我怎麽說話沒把門了!母親你同我私底下說話的時候,也常常這樣說的啊!”

    “噗嗤——”華蘭忍不住笑出了聲。

    庶女出身的墨蘭、明蘭,以及王若弗的兒媳海氏卻並不像她親生的女兒這般放肆,都努力憋著笑呢。

    王若弗在自己的親女兒處吃了個大癟,指著如蘭“你你你”了半天,又衝上來在她胳膊上擰了一把,才算是勉強平了這口氣。

    笑鬧過後,墨蘭才說:“福哥兒才剛生下來,說是為著孩子積福,免得被血腥氣衝撞了,朱曼娘就先丟在莊子上,等過個一年半載,自然有她好受的。至於那薛產婆,已經被婆家休棄回娘家,可娘家也不願意接收她,聽說現在沒有去處,靠在街上要飯為生呢。”

    如蘭這才滿意了些,又轉向明蘭:“小六啊,等你嫁了,可得給你家官人吹吹枕邊風,好好照拂照拂那梁大郎呢!”

    王若弗本該再次教訓女兒一番的,可她今日被這丫頭害得在兒媳庶女麵前丟了個大仇,也懶得管她。橫豎這裏都是自家人,還能把姐妹間的玩笑話傳了出去不成?

    不過,明蘭的婚事,也確實沒幾日了,“這原本我還擔憂,明丫頭辦婚事的時候,四丫頭這月子還沒出,應是趕不上了。沒成想,如今福哥兒早了些出來,倒叫你恰恰好能趕上明兒的婚事了。”

    可不是嘛,明蘭的婚期,正是墨蘭出月子的第二日。這時間趕得可實在是太湊巧了。

    墨蘭笑著接話:“怕是福哥兒知道我這個做娘的不想錯過妹妹的婚事,這才早了些出來呢。”

    能將自己的苦難以這種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出口,可見這一世的墨蘭心境之開闊,不僅遠勝於上一世的她,也勝過了這世間絕大多數人。

    待參加過福哥兒的洗三禮,王若弗也沒什麽旁的好操心的,隻一心去操持明蘭的婚事。

    雖然明蘭是在老太太膝下養大,可名義上也是王若弗的女兒,且她今世也是打心底裏真把這個孩子當親生的一般對待的,自然是樣樣都辦得精心的。

    隻其中一件,她是實在不想沾手。

    思來想去,明蘭大婚頭一日,她便將衛恕意叫了來。

    “恕意啊……”王若弗滿臉感歎狀:“轉眼間,明兒也要出嫁了。想當年她記在我名下時,才那麽一點點大,如今竟也要嫁人了!”

    “誰說不是呢!”衛恕意低眉淺笑道:“還是托了大娘子的福,明兒才能覓得如此佳婿。若非大娘子大氣,二話不說將明兒記在名下,成了嫡

    女,恐怕這身世上是很難匹配得上顧家二郎的。”

    這話本是恭維,換在平日裏,王若弗自然是愛聽極了的。可今日,她卻不是想聽衛恕意說這些的。“哎呀,這還得虧你生得好!說來,明丫頭可是咱家相貌最出色的姑娘的,為人也知禮懂事,若不然,那顧二郎也不能在咱家上了幾年課,便非要娶咱家明蘭了不是?”

    衛恕意有些摸不準她是什麽意思,隻得斟酌著繼續拍王若弗的馬屁:“那不還是大娘子和老太太想著明兒,小小年紀就請來教養嬤嬤,教她明理懂事。這女子,相貌如何並不要緊,還是要看禮儀、品性的。”

    你來我往幾個來回,王若弗沒能說明白自個兒的意思,衛恕意也實在搞不明白她到底想幹什麽,兩人可謂是雞同鴨講。

    最後,王若弗終於受不了了,直截了當地遞給衛恕意一本小冊子,“恕意啊,我呢,雖然是明兒的嫡母,可畢竟她自打記在我名下,便一直長在老太太身邊兒。我心理自然也是拿她當親女兒一般對待的。但這感情上嘛,自是沒有你們血濃於水來得好。這個呢,我不說你也該明白是什麽,不若便由你交給明丫頭,再給她交代上幾句?”

    衛恕意溫良賢淑,孝順婆婆、伺候夫君、教養兒女都不在話下。可她最是個臉皮薄的,王若弗將這冊子遞到她手上,她隻覺著是個燙手山芋,並不肯接。“大娘子您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我朝一貫重禮法,明兒既已記在了您名下,那便是您的親生女兒。她稱呼我也該在‘小娘’前麵添上姓氏的。這話,我一個庶母同她說,到底是逾越了。”

    “這怎麽會呢!”王若弗急了,“你是她親娘,你倆的血滴到水碗裏那都是要融到一處去的!這禮法什麽的,那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咱們自家人知自家事,我知道你和明兒都是懂禮的便成了,又不會有外人知曉咱們自家人的事!”

    “大娘子此言差矣,”衛恕意是個有文化的,隻不過她一貫不會在王若弗麵前顯擺這些,從不說這些文縐縐的話。可此時為了將這活計給推出去,她倒是少見地在王若弗麵前扯了一回文。

    “孔夫子有雲,‘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這裏的禮,卻並非僅指表麵上的禮,而是說我們要從內心深處真正知禮行禮。若是隻將禮法流於表麵,而不曾從內心深處真正去尊重禮法,豈不是與聖人所言相悖?”

    她溫溫柔柔地說了這麽一長串,聽在王若弗耳朵裏,卻無異於一直聒噪的青蛙“呱呱呱”叫了一通,那是半個字都沒聽懂。“行了行了,你別跟我擱這兒掉書袋子了。我隻一句話,你是明兒的親娘!這些事情你不教她誰來教她?”

    衛恕意卻堅稱:“既開了家祠改了族譜,您便是明兒的親娘,此事自然該是由您來教導她的。”

    “你你你——”衛恕意從未當麵頂撞過王若弗,這會兒卻死活不肯應下這事兒,實在是把她氣得不輕。

    恰好盛紘來了,見王若弗麵色不虞,好奇地問衛恕意:“這是怎的了?大娘子同你不是一貫要好的麽?”

    衛恕意自然不可能把教導女兒房中事這事兒拿到盛紘麵前來說,隻說:“大娘子舍不得明兒,同妾身說都怪顧家二郎要將明兒從家裏奪了去呢!”

    王若弗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放衛恕意離開了。

    待她離開之後,盛紘便長籲短歎著同王若弗回憶著明蘭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曆。雖然明蘭是他最不看重的女兒,他來來回回也就是那幾句話,可他愣是說得津津有味,沒完沒了。

    王若弗忍著火氣聽他說了半天,終是無法再忍了,狠狠瞪了一眼壞她大事的盛紘,沒好氣道:“明兒打小兒,官人抱過她幾回?你又知道她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嗎?現如今女兒要嫁人了,才來我這裏說這些,不覺得太晚了?”

    說罷,便拂袖而去,奔著長柏的院子去了。

    “朝雲啊~”

    海氏見婆婆笑得殷勤,直覺沒什麽好事。

    果然——

    “我想著,你同明兒年紀相近,許是說話更方便些。這東西,便勞你替我交給明兒了。我還得再去過一遍明日明兒出嫁的流程,便不同你說了。”

    說罷,王若弗便和一陣風似的刮走了。徒留下海氏在原地風中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