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作者:郭十一YL      更新:2022-08-17 10:24      字數:4729
  第119章

    王若弗說得嚴重,實則賀老太太來得及時,墨蘭也並未受太大的罪。雖然孩子一開始胎位有些不正,可在賀老太太一手精妙的正胎手法之下,很久也就正了過來。且這孩子畢竟是早產,個頭要比足月的孩子小上一些,倒是省得墨蘭再多受苦。

    可王若弗一直就等著永昌伯回來,將墨蘭此次早產是遭人算計的事兒戳破呢,自然是情形怎麽嚴重便怎麽說的。

    她這話一出,永昌伯麵色驟變,盛紘更是直接驚呼道:“竟如此凶險?那墨兒如今……”

    “四丫頭此時已轉危為安。可官人你不知道,她本就胎位不正,女子生產何等凶險,稍有不慎便能要了命!可這永昌伯爵府,卻竟然有那等心腸歹毒的小人收買了產婆,想叫墨蘭這孩子一屍兩命!她如今還能有氣兒,那是多虧我請了賀老太太來,不然如今別說是這孩子,便連大人恐怕都不能保全!”

    盛紘當年可以為了袒護林噙霜,對她謀害衛小娘一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這事兒換到了他自己的親女兒身上,於他卻是沒那麽容易過去了。“你們永昌伯爵府是什麽人家?竟能叫我家姑娘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就被人給害了!是欺我盛家無人不成?”

    永昌伯慌忙將懷裏的孩子遞給了乳母,上前一步將盛紘氣得直直指向他的手給拉了下去,“哎呀盛老弟!親家!這都是誤會啊!我家待你家姑娘一貫是滿意的,誰會害她?”

    盛紘才不信他的鬼話,“那照你這麽說,是我夫人說謊話來栽贓你家的?”

    永昌伯隻聽下人來報六奶奶要生了,可他畢竟是公公,隻覺著兒媳婦的肚子也挺大了,應該也快生了,卻並不是很清楚墨蘭的孕期,也不覺得她此時生產有什麽不對。且王若弗等人就怕他護著梁大郎,替大房掃尾,探查內情的事兒根本沒人告知於他,此時他自然一頭霧水,整個人都懵了。

    他下意識給吳大娘子投去了個求助的眼神,隻盼著自己這位夫人能替他說說話。可吳大娘子對大房的忍耐早已到達了極限,今日借著墨蘭臨產遭人謀害這一遭,她也不想再忍了。誰想給家裏留個心思惡毒、動輒就要害人性命的毒婦呢?

    是以,吳大娘子雙手一交叉擱在身前,作壁上觀,並不肯幫永昌伯說話。

    他沒辦法,隻好繼續硬著頭皮說了下去:“我,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眼下咱們都不知內情,也不能妄下定論……”

    “不能妄下定論?”盛紘氣笑了,“那依永昌伯看,要如何才能下得了定論?真等我女兒葬送在你家才能下定論嗎?”

    “官人!”王若弗扯了扯盛紘的袖子,“你可別氣糊塗了,四丫頭如今剛剛產子,正是身子虛弱的時候,再生氣也不能把這種話放在嘴上亂講啊!”

    盛紘被她這麽一提醒,也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失言,叉著腰大口喘息了幾下,努力平複了一下心緒,指著永昌伯“你你你”了半天,卻氣得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最終一拂袖,撩起衣袍坐下,“今日之事,你們永昌伯爵府必須得給我家姑娘一個交代!雖然我沒什麽出息,官職不高,可我家的姻親那在汴京城也不是吃素的!”

    他這話倒說得很是實誠。永昌伯如今左右兩難,那也是考慮到盛家一個比一個門第高的兒媳、女婿。不然,單憑盛紘一個五品官,他才不怕他呢!

    可誰讓人家生了幾個好孩子呢?

    永昌伯無奈,賠著笑臉道:“親家先消消氣,我這不是剛下朝回來還不了解情況嗎?等查問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們梁府定會給晗哥兒媳婦兒一個交代的!”

    一家之主都這麽說了,王若弗自是把查到的證據一一擺到了明麵上。

    先是找人在原定的劉產婆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假作驚馬,撞斷了她的腿;再尋了那老高來給薛產婆的弟弟下套,叫薛產婆不得不為著保住弟弟的命聽從他們的安排;後又是弄來了稀罕的龍鳳錦鯉,拐著彎兒讓梁二奶奶娘家得了去,又借著梁二奶奶的口讓墨蘭對著錦鯉產生了興趣,每日都去瞧;最後對那亭台邊的護欄做了手腳,又在地上撒了油,企圖讓大腹便便的墨蘭摔倒落水。

    一環扣一環,叫墨蘭避無可避。

    這一樁樁一件件,對方自以為做得高明,可隻要想明白這內裏的邏輯,從結果倒推至每一個環節,抽絲剝繭找到證據,似乎也並不是什麽十分困難的事。

    現如今,王若弗便把查到的證據一一擺在了梁伯爺麵前。

    “這……”他一時間也被自家竟有如此心腸歹毒之人給驚到了。可稍微冷靜一下,又覺著此事不像是梁大奶奶能做得出來的,“不是我袒護大郎媳婦兒,實在是……她就是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能耐啊!這法子環環相扣,隻要其中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那便是滿盤皆輸。大郎媳婦兒她……不像是有這個腦子的人啊!”

    王若弗對梁大奶奶不甚了解,可架不住她房裏有朱曼娘這麽個妾啊!“那就把她叫來對峙一番便是。”

    梁大奶奶那頭,聽說墨蘭平安無事,還產下了梁晗的嫡長子,隻覺遺憾得很,竟也沒覺得自己的行徑會被發覺。畢竟,在她看來,她這法子實在是天衣無縫。那魚兒是梁二奶奶帶回來的,她又怎麽會知道老六媳婦兒會日日去看,進而提前在那喂魚的亭台上做了手腳呢?

    直到她被吳大娘子身邊兒的管事嬤嬤帶到了正廳,看著一屋子麵色陰沉的長輩,她才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待劉媽媽將她的計劃一一道出,人證物證也都擺了出來,她才冷不丁被嚇白了臉,直接將曼娘給賣了個幹淨:“父親母親明鑒啊!這事兒都是我房裏那朱曼娘幹的!她想入六郎的房裏沒能得逞,反被塞給了我家官人,我家官人又對她不甚寵愛,好不容易得了個孩子還沒了,她這才懷恨在心,妄圖謀害六弟妹啊!我同六弟妹無冤無仇,我為何要害她?”

    “嗬嗬——”吳大娘子都被她給氣笑了,“事到如今,你還想撇清幹係?那撞斷了劉產婆的腿的,就是你莊子上仆婦的養子!那龍鳳錦鯉也是你的娘家人從揚州買來一路運到汴京的!你真當我們都是傻子不成?”

    “我,我沒有……不是我……”梁大奶奶縱使還想再狡辯,可鐵證如山,她也隻能徒勞地嚷幾句無用的話罷了。

    梁伯爺現在隻覺得看她一眼都嫌惡心,毫不留情道:“既然事情已經查明了,此事全是老大媳婦兒一時想岔了,又有那朱曼娘從中挑撥,便將朱曼娘一頓板子打死,老大媳婦兒就尋個由頭修個小佛堂,終身為晗哥兒媳婦兒祈福吧。”

    橫豎墨蘭和孩子都安然無恙,在永昌伯看來,他此舉相當於廢了梁大奶奶的正妻之位,她到底也是為梁家開枝散葉過的,這樣的懲罰不可謂不重了。

    可盛家諸人又豈會善罷甘休?

    “嗬——”王若弗冷笑一聲,“我家姑娘險些在你家叫人給害了,輕飄飄地將人打發去禮佛就算是罰過了?怕是佛祖也嫌棄她髒了眼吧!”

    “咳咳……”永昌伯有些尷尬地幹咳兩聲,“可她到底是我家大郎兩個孩子的親娘,若真休棄了她,對兩個孩子名聲也不大好……”

    “你家怎麽處置這毒婦,我並不怎麽放在心上。”聽了王若弗這話,永昌伯剛鬆了口氣,想說親家大義呢,卻被她的後一句險些給氣吐了血,“隻是,憑甚你家大郎就能躲在媳婦兒背後,遇事便將妻子推出去,自己倒落得個清白名聲呢?”

    “這這這,親家你這說得又是哪裏的話啊!這又關著我家大郎什麽事兒了?你們查出來的證據,不也都是他媳婦兒做的嗎?”

    這會兒,一直在一邊保持沉默的梁晗終於開口了,“父親,引誘那薛產婆的弟弟去賭的老高,我親自審過了,他也指認了叫他辦這事兒的人。可這背後之人,卻是同大嫂沒什麽關係的。反而,我仔細探查一番之後,發現那人同大哥奶兄的妻弟是連襟。”

    永昌伯有些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踉踉蹌蹌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才擠出一句:“可這也有可能是那毒婦收買了那人去辦的,不一定就和你大哥有關啊!”這會兒,他也不想著撈老大媳婦兒了,隻念著怎麽叫這群人別再將事情攀扯到梁大身上。

    “父親,那年四哥大病一場,母親無暇顧及我,大哥便常常帶著我玩耍、指點我功課,百忙之中還總要抽時間帶我出府去瞧熱鬧。可他帶我瞧的都是什麽熱鬧呢?秦樓楚館、賭坊酒肆,這吉祥賭坊,也是當年大哥帶我去過的。我以前天真,想著大哥是和同僚去這些地方去慣了,這才想帶我這個做弟弟的去見見世麵。可這次去吉祥賭坊,我也尋機問了那裏的掌櫃,卻得知,大哥除了帶我去過幾次,倒是從未涉足過那裏呢。父親你說,這是為何?”

    永昌伯望著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有些空茫的神色,一時之間竟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梁晗卻也不在意他有沒有回答,自顧自接著說了下去:“因為大哥知道,賭坊可不是什麽好地方,他自詡好學上進,又怎麽會放任自己沉溺其中?他隻不過是想讓我成為世人眼中沒有出息、吃喝飄賭(非錯別字,怕被吞)樣樣精通的浪蕩子罷了!”

    吳大娘子心中歎了口氣,自己花費了許多年的功夫,都沒讓這個傻兒子意識到老大不是個好的。如今兒媳遭此劫難,倒是終於讓他清醒了。“伯爺,事已至此,已經不是你我二人一句跟老大沒關係,就能讓此事善了的。否則,不僅是盛家,怕是連六郎,都要對我們做父母的失望了。”

    永昌伯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歎息道:“那……親家想如何做?”

    王若弗正想將她同華蘭、海氏商量好的那套說辭給搬出來,卻被華蘭給搶了白:“有如此居心不良之人在梁家,我家定是不放心我妹妹留在此處的。”

    海氏也很快反應了過來,“便算是休棄了梁大奶奶,可您家大公子還年輕,總是要再娶的。若再來一個和他夫妻一心的,將這些醃臢心思都用在我妹妹身上……下回,她可不一定有這麽好的運氣了呢。”

    這意思,莫不是想讓他把大房給分出去?可俗話說“父母在不分家”,若是他現在就將大房分了出去,老大不僅要受罰,更會被戳一輩子的脊梁骨的啊!永昌伯於是出離憤怒了,“長輩說話,有你們兩個什麽事兒?”

    “她們是我家墨蘭的長姐、嫂嫂,怎麽就不能說句話了?”王若弗最是護短,一見他這理虧的竟然還敢對她家孩子大呼小叫,立馬和護崽的老母雞似的擋在華蘭和海氏身前,她是個說話總不過腦的,急怒之下,什麽話都敢往外說,“要我說,就該將梁大郎除族才是!”

    此話一出,不僅是永昌伯夫婦被嚇了一跳,盛紘也險些被自家娘子這驚世駭俗的想法給嗆死。便連一開始想先提出一個永昌伯決計不能接受的法子,譬如分家,好讓他更容易接受她們真正的計劃的華蘭和海氏都被嚇了一跳。

    除族,相當於將梁大郎逐出家門,以後死了都不能進梁家的祖墳的!她們母親還真敢說啊!

    “親家,你這就過分了吧?”永昌伯原先還覺得自己理虧,如今王若弗提出這麽個過甚的要求,他也顧不上心頭那點子愧疚了,怒道:“便是我家大郎犯了錯,可六郎媳婦兒到底也沒真的出事,你這……”

    都沒等他說完,王若弗就毫不留情地回懟道:“我家墨蘭平安無恙那是因為她有我這麽個母親,可不是因著你家大郎心慈放了她一馬!親家若非要拿這來說事,那我叫我家六……”她本想說六姑爺的,好險憤怒之下還保留了一絲理智,讓她想起了此時明蘭還未嫁給顧廷燁,她總不能為了維護墨蘭壞了明蘭的名聲,硬生生改了口:“我家六丫頭的未婚夫婿同你家大郎切磋切磋,隻要沒打死,打殘了那也都是他的命數!”

    “咳咳咳——”盛紘好險沒被自家娘子這話給逗得笑出來,可這場合到底不大合適,隻得幹咳了幾聲,強行將笑意壓下。

    永昌伯則是“你你你”了半天,氣得說不明白話。

    好在,海氏和華蘭也並不是真的想逼著梁伯爺分家或是將梁大郎逐出家門,見事情快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海氏才站出來給了梁伯爺一個台階下:“我家也不是那等不講理的人家,自是明白親家公的顧慮的。我母親方才也是心疼我家妹妹,一時情急。實則,我們是希望您能替您家大公子尋個外放。至於他是讓梁大奶奶日後求神拜佛,還是休妻另娶,我家並不關心。隻要他往後別同我家四妹妹、四妹夫在同一屋簷下便是。”

    若是她們一開始便提出想讓梁大郎外放,梁伯爺還真不一定同意。畢竟,眼下梁大郎可是他最出息的兒子,他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唯一還有些指望的兒子仕途斷絕的。

    可有了分家、除族這樣他更不能接受的方案在前麵,好似外放……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

    “那……便按照你們說得做吧。”吐出這幾個字,永昌伯仿佛整個人老了十歲一般。

    倒是吳大娘子,這些年縈繞在她眉間的點點憂愁,此是總算是徹底散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