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作者:郭十一YL      更新:2022-08-17 10:24      字數:4903
  第61章

    聽了王若弗的話,盛紘詫異道:“給墨兒開鋪子?”

    王若弗一挑眉:“怎的,主君不願意?”

    “不不不,願意的願意的!”盛紘生怕她反悔似的,連忙問起了這鋪子的事兒:“不知夫人對此是怎麽個章程?打算開家什麽鋪子?”

    “四丫頭不是喜歡舞文弄墨麽?就開家書齋吧。”雖說給墨蘭開鋪子這事兒呢,是王若弗自己提出來的。可現下瞧見他喜上眉梢那樣兒,她還是覺得礙眼。當初如蘭明蘭開鋪子,也沒見他這般開心啊!於是,王若弗便將自個兒的另一樁打算以略帶嘲諷的口氣說了出來:“不過呢,這四丫頭到底不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給她開鋪子,我身為當家主母,是該出些力沒錯,可也不能淨指著我一個人。主君你說是吧?”

    盛紘一向覺著,花用妻子的嫁妝,那是頂頂沒出息的男人才會做的事情。雖然,他平日裏吃的用的好東西,王若弗也沒少貼錢就是了……但那可不是他主動要的,而是妻子心疼他這個主君,主動給的。這和打妻子嫁妝的主意,那可是兩碼事。聞言,他和表決心似的,連忙開口保證:“夫人放心,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出些銀子還是看店麵,盡管開口就是。”

    “嗬嗬,”王若弗冷笑一聲,“主君,我說的可不是你。你為著女兒的鋪子出錢出力,那不是應當的麽?還用得著我開口?”

    盛紘有些不明所以:“難道娘子指的是母親?可母親她……”

    話還未說完,就被王若弗打斷:“母親她老人家已經為了盛家,付出了那麽多心血,此等小事,怎好叫母親操勞?”

    這話說得,好像盛紘多不懂事兒似的。隻是,他原本也沒想勞動盛老太太的呀!偌大年紀一半老老頭兒了,話音裏竟帶了幾分委屈似的:“既不是娘子,也不是我,我可不就是想到了母親?可沒真的要勞動母親的意思!”

    話都說到這兒了,若是盛紘還沒想到王若弗指得是誰,這腦子,隻怕也做不得官兒了。“莫非娘子指的是林氏?她一個妾室,也不好總是出門,能頂什麽用?”

    王若弗聞言,撇了撇嘴,心說,她在揚州時,可沒少出門張揚呢!也就是來了汴京,才知道這規矩的厲害呢!“不好出門是一碼事,可她到底是四丫頭的親娘!為著女兒操持的心,卻也是一樣的呀!她手裏不是有一間書齋麽?我瞧著正好給了墨蘭用!那書齋我也去瞧過了,位置什麽的都是好的,就是鋪麵小了些。主君若同意,我將隔壁的鋪子也買下來,一並給了墨蘭,兩家打通,再翻新一下。鋪子裏的人手呢,我親去瞧瞧,合用的就給四丫頭留著,不合用便給了銀子打發走,我再幫四丫頭物色些新人,從手下撥一位得用的管事過去,也就齊活了。”

    “可是……林氏那裏,也就剩下這一間鋪子了……”盛紘有些猶豫。

    王若弗卻是直接懟了回去:“那她不是還有不少田產麽?要我說,通汴京誰家的妾室有她林噙霜過得舒坦?手裏有鋪子有田產的!要我說,就是主君你把她的胃口給喂大了!你瞧瞧衛小娘,當年給明蘭開鋪子的時候,我也說了的,既然房子什麽的都是她出的,新品研製也多是她同明蘭一起,很該也占些利錢。可人家是怎麽說的?人家說,‘主母仁慈,願意照拂明兒,已是我和明兒的幸事。明兒是盛家的女兒,該得享這份福,我做人母親的,瞧著女兒好,我便好了。’你瞧瞧人家!這才是真正為著兒女著想的!”

    如此,盛紘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去找林噙霜提了這事兒。

    “什麽?要我把書齋給了墨兒?”林噙霜大驚,“可是紘郎,霜兒手裏就剩下這一家鋪子了啊,沒了它,我便失了安身立命的本錢……”

    “什麽安身立命的本錢?”盛紘聽她這麽說,有些生氣了,“我是缺了你吃還是缺了你穿?倒叫你把一家鋪子當成了安身立命的本錢?你瞧瞧人家衛氏,多年來不爭不搶,不也過得好好兒的?如兒明兒都早有了鋪子,跟在大娘子身邊學著管家理賬了,好不容易現如今大娘子鬆了口,願意也給墨兒這份照拂,你可別拖拖拉拉的,壞了墨兒這份體麵!再說了,先頭我可是給了你四家鋪子,這些年倒叫你開倒了三家!可見你也不適合管理店麵,倒不如給了女兒,說不定還好些。”說罷,便拂袖而去。

    那頭,林噙霜氣得打砸了不少東西,才勉強平複下來。

    本來,盛紘給她置辦了四個鋪子,先是糧食鋪子倒了,後麵是布料鋪子。這兩家嘛,都是王若弗的手筆,隻不過盛紘和林噙霜不知道而已。原本王若弗還想一鼓作氣,把她剩下兩間鋪子都擠倒來著。還是華蘭勸她說,倒了兩家還能說林噙霜不善經營或是倒了大黴,這再倒兩家,盛紘該看出些什麽來了。王若弗這才作罷。

    不過這林噙霜嘛,倒確實是不善經營的。王若弗沒動什麽手腳,她的第三家鋪子,也在兩年前開不下去了。現如今,她手裏自然便隻剩下了最後一家書齋。

    要是有四家鋪子,她勻給女兒一家倒是也無妨。可她隻有一家鋪子了,鋪子加上田地的產出、盛紘的補貼,才勉強夠她給自己和女兒置辦釵環首飾、給兒子打點人際關係,以及打賞、收買下人什麽的。如果將鋪子給了女兒,那真的是要入不敷出了啊!難道要叫她一個做娘的,伸手找女兒要錢不成?

    於是,林噙霜便將墨蘭叫了來,同女兒商量起這事兒來。寄希望於女兒能去說服她父親。

    “給我開鋪子?阿娘,這事兒不是我提的,我也還是聽你說了才知曉的呢!”墨蘭也有些詫異。雖然她現在,是相信嫡母不會像她小娘說的那樣,在她的婚事上使絆子的。人家不屑。可幾年前,她小娘去找她爹爹,想叫嫡母也給她開個鋪子時,被嫡母拒絕的事兒,她也是知曉的。其實她也不是很相信,嫡母會心甘情願拿出錢來給她開鋪子的。莫不是,爹爹覺著,她快要嫁人了,逼迫嫡母的?

    “不是你提的?那難道還是她王若弗主動提的不成?”林噙霜不禁陰謀論了,“她不會是肚子裏憋了什麽壞水兒等著你我母女二人呢吧?”

    墨蘭這幾年在王若弗和老太太以及教養嬤嬤的不懈努力之下,幼年時被林噙霜灌輸的滿腦子不好的想法,總算是去得七七八八。現如今,聽到林噙霜這樣說,自然就不太樂意了,“阿娘,大娘子不像你想的那樣,成天就琢磨著對付你。人家事兒多著呢,哪兒有閑工夫天天放在你我二人身上?”

    林噙霜卻是一臉恨鐵不成鋼,“你個傻孩子,被那王若弗教壞了腦子不成?妻與妾,生來就不是一路人。你瞧她王若弗那親姐姐,這麽多年,打殺了多少妾室?被她害得一屍兩命的也不在少數!你以為王若弗又是什麽好人不成?”

    康家的事兒,墨蘭也並非全然不知的,可她卻不認同林噙霜的話:“一家子兄弟姐妹,也不代表就什麽都一樣的啊!大姐姐和五妹妹,一母同胞,卻全然是不同的性子呢!康家的那樣,是她自己立身不正,又幹大娘子什麽事兒?阿娘你瞧,大娘子和衛小娘,不就處得很好麽?連帶著桁哥兒,學什麽也都是跟陽哥兒月姐兒一道的。要我說,你也消停些,別老想著和大娘子爭寵了!有這功夫,不如多關心關心哥哥的學業,省得他被那一屋子的鶯鶯燕燕勾得移了性子,科考失……”

    這話還沒說,就被林噙霜緊緊捂住了嘴,“快!呸呸呸——你這傻孩子,什麽話都能往外說?你哥哥那詩才,又怎會考不中?到時候,我兒中舉,她王若弗生的卻落榜,也好叫你父親知道,什麽大娘子,就是個肚子裏沒墨水的草包!她生出來的,又能有幾分才學?不像我墨兒和長楓,個頂個兒的有才華!”

    墨蘭聽了,實在是無奈。這作詩和科考,哪兒能混為一談?

    再說了,人家二哥哥隻是把心思都放在了課業上,不怎麽喜歡作詩,所以甚少有詩作而已。她親哥長楓,雖然隔三差五就作首詩,可那詩……雖說寫得尚可,但多是稱讚女子美貌、風情,少有可稱得上佳作的。在課業上,莊學究可是斷言過,顧二叔和長柏哥哥定會中舉的。小公爺和她長楓……卻是沒提的。

    可她小娘對她哥這麽自信,她也不好再潑她的冷水,隻得順著“呸呸呸”了三聲,才接著剛才的話題往下說:“總之,這鋪子的事兒,不是我去提的。可能爹爹和大娘子有什麽旁的想法吧。阿娘若是不願,同爹爹講就是了。若是爹爹問起,你就說是我自己覺得經營不來便是。”

    林噙霜仔細觀察女兒的神色,發現她也並無不虞之色,卻仍是摟著女兒輕聲解釋起來:“墨兒啊,實在不是阿娘不舍得把這鋪子給了你。若是早些年,阿娘手裏有四家鋪子的時候,別說是一家,給你三家都使得!本也是打算用三家鋪子給你作嫁妝的。你哥哥是男兒郎,前程自有他自己去拚,我墨兒卻是要高嫁的,要多多帶些嫁妝,才好不被婆婆妯娌看不起呢!可現如今,阿娘手上就這一家鋪子了,家中打點、你我的釵環首飾、你哥哥的前程,處處都要用錢……”

    墨蘭握了握林噙霜的手,“阿娘,我都知道的。雖然管家理賬之事,我沒真的上手過,可嬤嬤和大娘子甚至是老太太,都是教過一些的。咱們院兒裏的收支,我大概也知道一些,也明白你的難處。所以我真的沒有因為這事兒有什麽旁的想法。”

    林噙霜聞言,感動於女兒的懂事,摟著墨蘭親香了好一陣兒。

    墨蘭卻是想了又想,還是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林噙霜:“阿娘……鋪子的事兒,你同父親說便是。若是他不信,我再去找他解釋。隻是,這高嫁什麽的,往後你可不要再提了!父親已經在為我相看親事了,大娘子也是個和善人,不會……”

    “什麽?”林噙霜卻是猛地站了起來,滿臉不敢相信,衝著墨蘭喊道:“不高嫁了?由著你父親相看?你父親為你相看的都是什麽樣兒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墨蘭深深歎口氣,“我知道的,阿娘。可是,寒門學子又有什麽不好呢?大姐姐也是高嫁,她還是十裏紅妝嫁到袁家去的,你可見她過得有多好了?這些年雖然日子好過些,可她也沒少因著不會插畫點茶之類的風雅事兒,被她婆婆和妯娌嘲笑。我的身世,尚且不如大姐姐,更不可能像她一樣十裏紅妝。真嫁到高門去,人家又哪裏看得起我了?這樣的日子,我可不想去過!”

    林噙霜卻是雙手撐在墨蘭的肩上,語重心長道:“她過得不好,那是她沒有手段!我墨兒長得這般好,又有才華,那梁六郎不就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你們私底下不都通信好幾年了?你若是嫁給他,就像現在這樣,好好抓住他的心,日子又怎麽會過得不好?再說嫁妝,她王若弗既嫁到盛家來,嫁妝自然也是盛家用的呀!你是盛家的女兒,你出嫁,她若是一毛不拔,才叫人笑話!到時候,我再好好同你父親說說,定也叫你十裏紅妝出嫁!有了夫婿的寵愛,手上又有銀子,我墨兒又才情過人,誰敢看不起你?”

    “嗬——”墨蘭都被她小娘的理直氣壯給氣笑了:“小娘你和大娘子不合多年,我竟不知,你還惦記著人家的嫁妝?嫡妻的嫁妝,一向是給自己的親生兒女用的。像明蘭那樣,過繼到大娘子名下,打小兒當做自己的女兒教養長大,大娘子自然不會忘了給她備份厚厚的嫁妝。可我卻是養在她討厭的妾室膝下的!你憑什麽覺得她會用自己的嫁妝貼補我?人家願意出錢給我擴大店麵、出力幫我選聘工人,已經是人家仁慈了,小娘你也不要太過貪心了吧?”

    她知道,她不應該對著疼她愛她的小娘說這樣的話的。可既然她已經拿定注意,認了父親和大娘子為她談定的親事,自然不希望她小娘在繼續執迷不悟,有些不切實際的妄想的。

    她本意是想打醒林噙霜,一家子和和美美過日子不好麽?何必總執著於將大娘子踩在腳下,逼著她去高嫁呢?可林噙霜驟然被女兒這樣一通“指點”,卻是有了另外的理解,一臉受傷道:“墨兒這是在嫌棄我,當年沒把你抱到大娘子膝下撫養,倒叫你得了個庶女的出生,平白連累了你沒辦法像明蘭那樣得到大娘子的嫁妝?”

    墨蘭簡直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跟她小娘交流,火氣也有些上來了:“小娘你自己眼睛老盯著旁人的東西不放,別覺得我也和你一樣!”

    “啪——”林噙霜被女兒戳中了最深的痛處,一巴掌就揮了上去。在揚州的時候,她有主君的寵愛,大娘子又是個蠢的,她險些將大娘子擠得沒地方站。那時候,她身為妾室,卻也是常常可以出門的。在外頭,還有在家裏的下人口中,她也不是沒有聽到過,說她眼睛淨盯在別人夫君身上,沒臉沒皮的。可旁人說,她可以忍,自己的女兒也這麽說,她就不能認了:“要不是我當年使了手段,嫁了你父親,現在你能有這般錦衣玉食的日子?隻怕在哪家種地也說不準呢!”

    墨蘭長這麽大這還是頭一次被打,疼的不僅是臉,更是自尊心。她終於壓製不住藏在心底最深的怨懟,捂著臉,對著林噙霜哭喊道:“我在乎的又哪裏是這些?小娘可知,我為什麽怕嫁到高門去旁人看不起我?不是因為什麽庶女出生、嫁妝不厚,而是因為,我有個以人家養女的身份,卻勾搭了人家兒子,有了身孕才進門做了妾的小娘!這些年,我沒少因為你的事被人笑,真嫁到高門去,那些人又怎麽可能看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