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芒厘      更新:2022-08-05 09:32      字數:4593
  第40章

    江斯言很講道理地饒過了陳寄白的臉, 但是兩人很快撕打成一團。

    ——但與其說是撕打,不如說是陳寄白單方麵挨揍。

    他幾乎是沒有還手的,隻偶爾擋一下臉。

    他知道他欠這一頓打。從徹夜難眠的那一晚上就知道。而且, 他欠的這頓打,從來就沒想過逃。

    等江斯言打累了,也不講究, 席地而坐。

    陳寄白擦了下傷處的血,隨手一糊,坐在旁邊。

    江斯言目視前方, 看也不看他, “老實交代吧。我不知道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麽。”

    “倒也沒發生什麽。”

    “你再說一遍?”江斯言太陽穴突突直跳。

    “言哥, 我後悔了。”

    “滾犢子, 誰是你哥!”

    “你原先就比我大。”

    “那從前也沒聽你喊過啊。”

    “……”

    陳寄白摸了下鼻子, 轉開了頭。

    夜色透出江斯言臉色的冷凜,他的聲音變得嚴肅:“陳寄白, 從前千寧喜歡你, 你不喜歡,這並非什麽過錯。但是在她心灰意冷的時候, 受盡情傷, 好不容易自己舔舐著傷口痊愈後, 你再想來惹她,我告訴你──沒可能。你們現在最好的狀態是兩廂安好,各過各的, 以後兩家, 還是朋友。”

    這會兒的江斯言總算是冷靜下來。剛才那一頓, 多少是帶著個人情緒的。

    但打得確實解氣。

    陳寄白斷然道:“不可能。”

    “嗯?”

    “從前我是在努力做到與她兩廂安好, 可是真當做了,才知道這有多不可能。”陳寄白說,“我以後會好好愛她,你信我一次。”

    江斯言轉頭盯著他:“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陳寄白苦笑:“可我也絕不會放棄。”

    江斯言:“你!”

    “哥,我被上天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我與她之間已經蹉跎許多年,我也錯了這許多年。如果無法回頭,我這一生,都會變得毫無意義。”他的聲音沉沉,容色之認真,並不摻假。

    江斯言狠盯他許久。

    “你可知道這幾年她是怎麽過來的?”

    “我會讓她同我說,我也會,一樁樁一件件地彌補。”

    “即使你得了她原諒,你也難進我江家家門。你可做好準備了?”

    “我並無懼。”

    “很好。”

    江斯言咬了下牙,“那就隨了你去,不叫你撞南牆,你可真是不知道心死。”

    陳寄白有手有腳的,他製止不了什麽。今後要是陳寄白真有本領,和妹妹一同走到江家門口,那時候他就有資格教訓他了,也會叫他知道,江家的門是有多難進!

    浪費了這麽長時間,等陳寄白掙脫桎梏,再到院子中時,江千寧和應之序早已離開。

    陳寄白眼尾猩紅,他意識到了什麽,轉身就瘋了一樣朝樓上跑去。

    江千寧端著杯蜂蜜水正要回房間,見他衝進來,微愣,腳步也隨之頓住。

    他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攔住她的去路。

    “要去哪裏?”他問。

    “沒去哪裏啊。”

    客廳裏不知何時起隻剩夏緋一個人。她覺得她此刻應該消失一下,於是她騰地起身往外走。

    說來也巧,夏緋一出門,就又見到了上次見到的那個男人。哦,寧寧說是她哥哥。

    這次又是一副打完架的樣子,拿著西裝外套,袖子高挽,頭發淩亂,額頭有汗。

    ……夏緋一時噎住,她怎麽每次見到他,他都在打架?寧寧看起來這麽溫柔,她家裏應該不是什麽道上的吧?

    夏緋琢磨著,既然上次他們見過,他還托寧寧和她解釋,那他們應該算是認識。都碰上了,她就這樣離開也不好,於是她試著打了個招呼:“你好你好──”

    江斯言蹙了下眉。他確定他並不認識她。

    他沒什麽反應,依然冷著臉,徑直經過她離開。

    冷氣吹到了夏緋身上。

    她抿緊唇,僵硬地收回手。

    嗚嗚,寧寧騙她。寧寧的哥哥分明就是很冷,一點也不好相處!

    說不定是不屑於與她認識吧,或者早就忘了她是誰了。

    也是,不過是見過一麵而已,都不值得提的。

    夏緋呼了口氣,告訴自己以後別再這麽主動了。下次她還是也假裝不認識吧,不然這多讓人難為情呀。她難為情就算了,要是叫他當著眾人的麵被迫與她打招呼裝認識,那就太對不起人家了。

    夏緋撓撓頭,去院子裏轉。好在很快她就找到了葉照笛,有人陪她一起玩。

    陳寄白見她的模樣,心中的猜測更加篤定。他想問,但是第一次怯到竟是都不敢開口。──他怕得到一個他不敢聽的回答。

    江千寧也不催,就等著他跟他腦子裏的小人打架,等他打贏開口。

    終於。

    這個男人啞著聲音問:“你和他在一起了嗎?”

    江千寧仰著頭看他,淺淺勾唇:“你猜?”

    “不要和他在一起。”他忽然像是獅子一樣啃過來,狠狠咬住她的唇,“不要。”

    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江千寧推也推不開,她用力撇開頭,躲避他的動作:“你瘋了嗎陳寄白!”

    陳寄白眼尾全是猩紅:“對,我瘋了,早就瘋了。”

    他的心好像被劈裂了一樣的疼,痛感遍及全身。後悔的滋味可是叫他嚐了個遍,他從來不知,絕望竟是此等滋味。自己拚了命想得到的東西,曾經就在眼前,可是他沒有握住。再回過頭時,那樣東西卻已經遠離,再也沒有屬於他的可能——這樣的絕望,叫他瀕臨崩潰。

    “不要和他在一起…我求你。”他的聲音啞得不像話,研磨在她心上,一下一下地啃噬著她的心髒。

    這三個字叫人心一震。驕傲如他,誰曾想過,有一天,這三個字竟會從他的口中說出。可江千寧仍是狠著心,清淩淩地仰目看他,“你求我有用嗎?我說過的,我不要再愛你了。”

    “為什麽我們不能重新來過?”

    “一切都太晚了,不是嗎?你知道我愛你有多累嗎?我怕了,就當我是膽小鬼,我愛不起!”

    他的拳頭緊緊攥住,誰也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麽。一陣蒼白的寂靜過後,他雙目已是充血。

    陳寄白忽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氣,隻將頭靠在她肩頭:“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寧寧,那這回,換作我來愛你好不好?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來愛你。你無需勇敢,無需去累,你隻要被我愛就好,所有的一切都讓我來,好不好?”

    他的聲音裏,不知不覺已是顫音連連。他從未如此害怕過,害怕她真的和應之序在一起,害怕他真的與她再無可能。

    愛情的苦味,如今也是叫他一一嚐遍。

    他自願把心掏出來烹炸,自願在荊棘之上一遍一遍趟過,直到走到她身邊。

    既然愛他這樣累,那這次就叫他走向她。所有的累,都叫他來承受。

    她可以是膽小鬼,所有的關卡,叫他去闖。她隻需在原地等著他到來。

    他隻願她,不要關閉他奔向她的那一扇門。

    他隻求她,不要斬斷他奔向她的路。

    在沒有得到她回複的這段時間裏,他的心髒反複抽疼,疼得他痛不欲生。

    他像是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胡亂地尋找著她的唇角吻住。

    在廝磨糾纏之中,隻聽得她低喃:“我有什麽好呢?走向我的路,也有可能是深淵。我好心放過你,你卻是不知好歹。”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與她道:“那我就是不知好歹,我寧願跟你糾纏到死,寧願萬劫不複。”

    江千寧狠狠笑了。

    真是好一個陳寄白。

    明明並非多言之人,一晚上愣是說了從前一個月的話。

    明明並非善於表達之人,一晚上愣是將所有心底的話全都剖出。

    一個應之序,竟就能將他刺激至此。

    她想起剛才的事情。

    原先,她真的答應了應之序。或許是酒喝多了,或許是他說的話太好聽了,反正她就是答應了。

    可是在站起來準備回屋後,冷風一陣陣地吹來,她身子晃了晃,那攪亂成漿糊的腦子忽然就被風吹醒了。

    她猝然清醒——她這都是在做些什麽?

    她明明對應之序並無男女之情,為何要去答應他?她這樣,和玩弄別人感情的女人又有什麽區別?

    雖然他是自願的,但恰是因為他這樣好,她更是不能隨便糟蹋他。他待她一顆真心,她應以真心回之,而不該是叫他成為自己走出一段情傷的工具人。

    他的話說得太好聽了,字字句句都在勾引著她答應。可是他是用他的犧牲來說的這話,這話才會這麽好聽的啊。她何德何能、憑什麽去接下他的這一份犧牲呢?

    江千寧回過神後,幾經思忖,仍是選擇拒絕了他。

    她非常抱歉,在拒絕之後,便誠懇地與他道了歉。

    在答應應之序的時候,她想的是她會去試著愛他。可是現在,理智回籠,她反問自己:你真的做得到嗎?這個可能性會成真嗎?你敢設想一下這個情形嗎?

    答案是否定的。

    她發現她真的做不到。他們已經認識了這麽久,要是做得到的話,她早就做到了。不說深愛,至少心動也該是有的,可是她沒有,從沒有過。

    既然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那她就不要去禍害人家、耽誤人家的時間了。

    江千寧咬緊了唇,深感歉意,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再度道歉:“對不起……”

    也是這時,她才發現,有些事情,是真的做不到。這個世界上,做不到的事情太多太多了。這是一件,那也是一件。

    應之序原先已是在高興,不曾想,不過寸許功夫,冷水就兜頭澆下。他囁嚅了下唇,不願意就這樣放棄,追問道:“怎麽,就不要了?”

    “我不能這樣對你,我們是朋友,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好朋友。對不起,我……”

    “千寧,你還是沒有放下他,你走不出來對他的感情。”應之序篤定道。他已經看穿一切。

    江千寧怔怔地看著他:“我在努力,我以為我已經走出來了。”

    應之序苦笑了一陣,長歎一聲,將一切都挑明:“你沒有的。”

    過了些許,他不知想了多少東西,竟是開口勸道:“要是真的這樣痛苦,要是真的做不到,那倒不如,別再掙紮了,順應本心吧。”

    既然她這樣堅定地拒絕,他想,他也沒有什麽再掙紮的餘地了。應之序低頭苦笑,嘴角的笑掩蓋不住心酸和難過。他的拳頭幾度攥緊,又不得不被迫鬆開。終於,他隻能放棄。

    “沒事,能做朋友也好的。那我們就做好朋友吧。說真的,我也早就把你當做朋友了,從認識你沒多久開始,就一直是。”

    江千寧點點頭。

    “那,今天的事,就當做沒有發生過?”他試探著問。

    “嗯!”她爽快答應,答應之後,才發現竟是一陣輕鬆。

    應之序怎麽會看不出來呢?他又是一長歎,隨後,攬著她的肩膀回屋去了:“走吧,不吹風了。喝了酒,說了會話,心情好多了沒有?”

    “好多了!”

    “我還是這句話,如果現在的路走得痛苦,那不如回頭,往相反的方向走看看,順應本心,快樂就好。人活一世,短短幾十載,何苦自己折磨自己。”

    “你很像一個人生導師。”

    “娛樂圈混久了,比較成熟。”

    江千寧忍不住笑出聲。

    此刻,江千寧再看陳寄白,聽他說了這麽多,她的腦子裏總是控製不住地響起剛才應之序的話。

    人活一世,不過短短幾十載。

    她低頭深思。

    陳寄白已經快瘋了,他捏了捏她的手,小心又謹慎地問:“你不要不理我。”

    江千寧乜他一眼,久久不言。

    她越是不說話,他的心裏就越慌。他並不知剛才她和應之序之間都發生了什麽,誰也不知此時他心裏有多慌、有多無措。他恨不得穿越回幾小時前,無論怎樣,他都要攔在他們之間。再不要臉也好,再不講理也罷,他什麽都不想去顧,什麽也不願去考慮,隻要蠻橫地擋住他們就好。

    他現在隻感覺他快瘋了、他快瘋了!

    “你別和他在一起,你和我在一起。”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多委屈。他誠懇地在求她,他隻求這一件事。

    陳寄白不放開她,也不叫她走,自己還靠在她肩頭與她壓緊了說話。

    江千寧心裏百轉千回。她從未見過他這一麵,從未。

    即使是之前他最瘋的樣子,也不過是今天的十分之一。

    她今天,好像觸及到了他心髒的最深處,也是最軟處,在上麵狠狠地踩了一腳,才激得他如此。

    她也不由晃然,她在他心裏,是何時變得這樣重的?

    作者有話說:

    來啦!又早又肥!

    不會讓陳當三的,這件事狠狠刺激了他一把,也把他狠狠虐了一把。

    感謝在2022,07,09 12:43:19~2022,07,09 20:02: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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