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祭祀神
作者:
江上秋風起 更新:2022-08-04 09:52 字數:3370
第104章 祭祀神
南詔的雨越下越大, 但是隨著倒下的人越來越多,再大的雨也衝淡不了那股濃鬱的血色了,禁衛和司禮監的人倒下的越來越多。
那一百九十九層的石階, 此刻擺滿了屍體。
他們踩著同伴的屍體往高台上的褚泱抓去,血色一點點蔓延上來, 早晚會攀到高台之上, 到時候褚泱便再無活路了。
一旁的大臣是這麽想的,秦淮是這麽想的。
褚泱站在高台上, 不知是嚇傻了還是如何,眺望著遠處,半點視線也沒有分給祭台下的廝殺。
司禮監的人朝著祭台上湧去,眼看著就要抓到褚泱的衣角了。
但就在所有人以為一切就要塵埃落定的時候,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傳來, 震人心魄,眾人齊齊轉頭, 就見褚亦為首, 帶著一萬兵馬湧了過來。
這些將士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剛剛一出現便將此處的肅殺之感推到了極致。
秦淮看著走來的褚泱,心中明白。
自己這次輸了。
而褚泱看著終於出現的褚亦, 一直懸著的心這才放了出來, 褚亦出現在大鄴城,那就證明現在沈安合已經平安到了冀州。
——
孟極被人接到了皇後宮中,但皇後出身將門,是個眼中容不得一根刺的主兒,給別人養兒子的事情, 她沒興趣。
心中厭煩卻又趕不得,便躲來了東宮。
太子孟薑旻年少時遭到刺殺, 被廢掉了雙腿,現如今隻能坐在輪椅之上。
皇後娘娘從殿外走進來的時候,孟薑旻從內殿中坐著輪椅被人推出來出來。
或許是年歲比起孟成昱大的原因,兩人相貌相似,但是孟薑旻比起孟成昱少了幾分淩厲,坐著輪椅,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全然不像帝王之子。
腿傷早就好了,孟薑旻的臉色並不蒼白,看起來比起皇後的臉色還要好上一些,他抬眸看著從殿外走來的皇後,彎了彎了眼睛,輕喚了一句。
“母後。”
皇後是當今陛下的發妻,在陛下還是王爺的時候便跟著了,此刻這麽多年過去了,時光並未對這個驕傲的將門之女手軟,細紋攀上了眼尾,衰老之姿已經盡顯了。
她隨著陛下從王爺一步步走到現在,本應該享受無盡恩寵,可是自從孟薑旻變成殘廢之後,陛下便對他們母子二人冷淡了不少,反而去寵愛那個從南詔來的妖女。
這次沈家上交的兵權,甚至還給了那個賤種。
那點不虞全被掛到了臉上,但是意識到有外人在,孟薑旻轉頭對著內殿中說道:“你先走吧。”
從內殿傳出輕輕柔柔的女子聲,應了一聲之後。
便見從內殿中走出一身著湖色裙衫的女子,身姿娉婷地走了出來,在路過皇後的時候,微微彎腰,柔聲對著皇後行禮之後便快步離開了。
因為那女子一直低著頭,所以皇後並未看清楚那女子的相貌,隻不過看了幾眼便收回了視線,孟薑旻如今也二十有七了,身邊有人伺候也是應該的,沒什麽好疑惑的。
他將所有人都屏退了之後,這才看著皇後。
“母後現在有什麽話就說吧。”
皇後看著自己乖巧卻不慎殘疾的兒子,心中憤恨咬牙說道:“也不知道那個妖女給你父皇灌了什麽迷魂湯,都死了這麽久了,你父皇還沒有回過神來!”
“這次的兵符不管是給誰,都不該給那個賤種!”
更何況,孟薑旻才是東宮之主,這次兵符最應該給自己的兒子。
但自從孟薑旻殘廢之後,陛下已經很久沒有召見過他們母子了。
聽著母後語氣中的不滿,孟薑旻垂下眼睛,看起來有些逆來順受,倒是沒什麽不滿的:“這是父皇的旨意,母後今後還是克製一下自己的脾氣,不要讓旁人抓住把柄了。”
皇後冷哼一聲,眼神張揚滿是不屑。
“本宮都三年沒見過你父皇了,誰知道那勤政殿中住著的是你父皇還是蘇安那個閹人!”
此話乃是天下大不韙,若是讓人聽見了誅九族都夠了,但是孟薑旻低垂著的眸子暗了暗,並未阻止母後的話。
不論是嫡庶,還是母族的勢力,他都是最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的人選。
可是……
他放在膝上的腿微微用力,抓著自己沒有知覺的腿。
可是為什麽他是個殘廢!
——
等到褚亦帶人趕到的時候,這場宮變已經結束了,褚泱一步步從高高的祭台上走了下來,和上去時候的不同,此刻台階上聚滿了鮮血。
踩上去粘膩濕滑,一不小心就會從高台上摔下來。
一如褚泱登上皇位的一路一樣,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斃命,但是這一切,今日就會結束了。
秦淮抬眸看著從高台上一步步走下來的褚泱,恍惚間仿佛看見了那年他和謝鳶一同扶持褚泱上位的模樣,那個時候褚泱隻知道睜著一雙澄澈幹淨的眸子。
拽著他的袖子,稚聲稚氣地說。
“掌印陪我一起上去吧,我一個人有些害怕。”
那時,他將褚泱的手從自己袖子上拂掉,輕聲說:“陛下自己一個人上去吧,咱家就不陪著了。”
當初他和謝鳶將褚泱一點點捧上那個高位,現如今看著褚泱一步步從那個高台上走下來,要他的命,秦淮突然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從袖中將早就準備好的匕首拿了出來,毫不猶豫地刺進自己的心口之中。
這匕首他早就準備了,因為一早就知道自己會死於非命,但是沒想到直到今日才用上。
他看著秦淮突然掏出匕首,又看著秦淮將匕首送進心口之中。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是太快了,褚泱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
等到秦淮的身子往地上倒去的時候,褚泱這才反應過來,伸手想要抓住什麽,但隻能抓住秦淮的袖口,而且也隻是抓住了一瞬,那袖子便從手心滑落了。
雨滴一點點朝著自己臉上砸去,那一直不染雨水的袍子現如今終究還是濕了,或許是他真的惹了天怒吧,上蒼降下雨滴來,要將他給捶成爛泥。
可是他太壞了,一點也不覺得疼。
看著麵前如碧洗的天空,沒有那些老臣,也沒有褚氏讓人恨的嘴臉,隻有幹淨空曠的天空,他還有什麽好不知足的呢,在他閉上眼睛的瞬間。
有一點溫熱砸在了臉上,那似乎不是雨水,帶著人才有的溫度。
他勾起唇角,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沒有睜開眼睛去看褚泱,就這麽閉著眼睛說:“陛下,咱家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陛下。”
說完這句話之後,秦淮便斷了氣息。
他故意的,故意不將說完。
若是褚泱想要知道,那就等死了下了地獄再去問他吧。
——
孟杲卿身上的毒還未完全解掉,這幾日,江月令每日都會從太醫院去孟杲卿殿中給孟杲卿把脈施針,今日也不例外,他抬步朝著孟杲卿的宮殿走去。
但是這宮中的路實在是太多了,一個不小心便走了岔路。
有女子低頭快步朝著這邊走了過來,而江月令正低頭出神,兩人誰都沒看前路,撞在了一起,和纖瘦的女子相比,反倒是病弱的江月令更加孱弱一些。
自己摔在地上,藥箱也摔在了地上。
不等他抬眸朝著那女子看過去,隻聽見一句極小聲的抱歉,隨後就快步離開了,竟是扶他都沒有扶一把。
他轉頭看著那女子快步離開的背影。
無奈搖頭,隻得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將衣服上的塵土給撣掉,把一旁的藥箱重新撿起來,掛在肩上,再次朝著孟杲卿的宮殿走去。
問了好幾個宮人,這才找回了原本熟悉的路。
但等他曆經千辛萬苦走到宮殿的時候,得到的卻是。
“殿下去寧王府參加喜宴了,恐怕還要晚一會才回來。”
江月令被人帶到了偏殿,端坐一旁等著孟杲卿回來。北魏雨水極少,但是今日卻罕見地下起了雨,而且看著外麵連綿的雨滴,竟沒有要斷的意思。
左右等得無聊,江月令偏過頭來看著窗外的景色,想起遲遲未歸的孟杲卿。
現在孟杲卿會在哪呢?
——
秦淮雖然已經死了,但是這祭祀大典還未結束,褚泱下去了,這高台之上隻剩下孟汝杳一人。
她轉過頭來想起褚泱的囑托,從一旁拿起早就準備好的線香。
剩下的祭神禮需要她一個人完成。
不知道是不是眾人的錯覺,秦淮死後,這雨水小了很多。
在孟汝杳將線香給點燃的瞬間,祭祀大典這才正式開始,早在一旁準備多時的銅鑼大鼓被敲響,一時間眾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
抬頭看向高台之上。
孟汝杳將腰間的火折子拿了出來,被雨水浸濕的線香本來不會被點燃的,但是此刻卻奇異地點燃了,嫋嫋青煙隨著點燃的線香一點點往上飄去。
孟汝杳跪在在地,認真祈禱。
“信女孟汝杳,今日為南詔百姓祈福,乞求天神降福斷了這連綿數日的陰雨。”
孟汝杳的聲音不大,從高台上傳下來的時候,甚至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此刻台下無一人說話,安靜極了。
孟汝杳的聲音清晰地飄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眾人心中都明白這次的祭祀不過就是為了求一個安心,至於會不會起作用,心中都清楚。
孟汝杳不知道台下人心中在想什麽,但她知道今日的雨一定會停,抬步上前,將手中的線香插進香爐之中。
就在孟汝杳將線香插進香爐的瞬間,那凝在大鄴城上空的烏雲散開了,許久未見的天光透過雲層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