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高台上
作者:
江上秋風起 更新:2022-08-04 09:52 字數:3296
第102章 高台上
雖然雞腿褚泱沒有吃到, 不過今日著實是有些累了,便隨著蕭玦一同去雨凝宮歇下,幾日的勞累墜得褚泱剛剛躺到床榻之上便睡了過去。
蕭玦躺在內側卻怎麽也睡不著, 他側頭看著躺在身畔的褚泱,褚泱躺在外側, 將所有燭火都擋住, 他看著朦朧的燭光灑在褚泱的身上,卻被細密的小絨毛給攏住了。
恍惚間讓人以為是褚泱本身在發光。
褚泱睡得很沉, 並未察覺到他的注視,而隱在黑暗中他的打量也開始逐漸變得肆無忌憚起來,視線掠過褚泱精致的眉眼,最後落到那兩片薄厚適中的紅唇之上。
前些時日, 這片嘴唇還親了自己。
雖然有些細節記不清楚了, 但是現在想起來,蕭玦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驀地加速, 快得慌張, 快得讓人不知所措。
“我這是怎麽了呢?”
懷揣著這個疑惑,蕭玦做了一個春色瀲灩的夢。
等到十五孟汝杳去見商溫的時候,他也跟去了, 看著在亭子中的褚泱和孟汝杳兩人, 他將自己的視線放在褚泱身上。
然後單手托腮,歎口氣道。
“老溫,我好像陷進去了。”
這是他今日對商溫說的第一句話。
——
跟前院的喜氣熱鬧相比,後院可以稱得上蕭瑟冷清了,他雖然和陳箏自小糾纏著長大, 算得上是朋友,但他隻來過一次寧王府。
記憶深刻的一次。
還未走進後院廂房中, 他便聽見廂房中傳來白拂的聲音。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與此同時,陳箏已經走到了房門前,伸手輕輕用力將麵前的房門給推開。
房門中的景象便躍入了他的眼簾,隻見七八個丫鬟圍在白拂的身側,撕扯著她身上的吉服,想要強行將她身上的衣服給脫下來。
在孟杲卿看見白拂的那一瞬間,白拂也看見了孟杲卿。
她攏著自己的衣服,看著站在身後的孟杲卿,心中驚恐不安,比自己落到陳箏手中還要害怕。
“殿下。”
陳箏的眼神在白拂身上掃了一眼便收了回來,他微微彎腰將掉在地上的紅蓋頭撿了起來,修長的手指撚著那方細軟的紅布,遞到了孟杲卿的麵前。
“卿卿把我的新娘子換了,那就再賠我一個。”
他盯著遞到麵前的紅蓋頭,並未伸手接過,而是抬頭朝著陳箏看過去,在看見陳箏眼中沉沉的怒火之後。
他心底一震,他本來以為陳箏想要娶白綾隻是為了白家兵部尚書的位置,但今日看來。
或許陳箏真的喜歡白綾呢。
見孟杲卿並未答應,陳箏給了身旁小廝一個眼神,頓時有人拿著劍放到了白拂的脖頸之上,鋒利的劍刃劃破肌膚,霎時間便有鮮血流了出來。
“卿卿若是不想讓她死的話,最好乖乖……”
陳箏威脅的話還未說完,孟杲卿便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好,我賠你一個。”
他伸手將繞在陳箏指間的紅蓋頭給接了過來,或許是陳箏再胡鬧的事情都做過了,此刻他心中竟生不出半點抗拒,畢竟就算他將今日的事情告訴給父皇,父皇也隻會勸著他陪陳箏一起胡鬧不是嗎。
他拿著那塊紅布,坐在了一旁的梳妝台前。
七歲的孟杲卿還可以往母妃身後躲,但現在的孟杲卿又能往能躲呢。
看著孟杲卿那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陳箏黑著眸子,讓旁人難以從眼中探取情緒,他轉頭對著一旁小廝吩咐道:“把她身上的衣服扒下來,讓殿下穿上。”
見孟杲卿受此羞辱,白拂心中悶痛,想要說些什麽,就看見陳箏冰冷的視線掃了過來,低聲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出聲,要不然讓旁人知道那紅蓋頭下是孟杲卿,你覺得他們從今往後會如何看待孟杲卿。”
羞辱,輕視。
白拂低下頭,咬著下唇,不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陳箏給他留了伺候穿衣的下人,但他不喜旁人的接觸,是自己將那一身吉服給穿上的,女子的衣服和男子的衣服不同,孟杲卿穿衣服的時候,算不上熟練,可也不是一竅不通。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穿了不是嗎?
他低頭看著身上的吉服,到底是女子的衣服,剛剛在白拂身上還能曳地的裙擺穿到他的身上,現在隻能堪堪齊地,他轉眸看著鏡中的自己。
綠色的吉服襯得他和往日有些不同,削去了幾分如仙入畫的縹緲,增添了幾分人間煙火的生動。
不過他還是喜歡霧色,私心裏以為隻有那種不白不黑的衣服才配得上自己,就像他一樣,善得不純粹,惡得又不極端。
等到他從內屋走出去的時候,原地已經沒有白拂的身影了,不知道被陳箏帶到哪裏去了,他眼中劃過淡淡的擔憂,但也隻是擔憂罷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行動。
那鳳冠他嫌重沒有戴上,頭頂著紅蓋頭和陳箏並肩一起朝著正堂走過去。
雖然臉上的紅布遮蓋住了新娘的麵容,不過眾人都瞧得出來,這和剛剛帶去後院的新娘子不是同一個人,可是此時沒一個人敢開口。
隨著鞭炮聲變得越來越響烈,兩人在一旁司禮的高喊聲中,跪倒在地。
“一拜天地。”
兩人齊齊低頭,比起排練多次的新婚夫婦還要來得默契。
“二拜高堂。”
兩人轉過身來,對著上座的齊王彎腰低頭。
而就在兩人低頭的瞬間,有家丁從後院湧出來,擠進宴客中,看起來像是來招呼賓客的,但是那些人手上一沒端著酒杯,二沒端著瓜果。
反而視線在賓客中來回掃視,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因為蓋著紅蓋頭,所以孟杲卿並未注意到坐在上座上的齊王對自己投來極深的探究,在夫妻對拜之後,有喜婆拿出紅繩,係在了孟杲卿的腕上,另一端則係在了陳箏的手腕上。
之後喜婆又圍著他們說了一大堆的吉祥話,但是兩人誰都沒有聽進去,他隻聽見陳箏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
“賞。”
那喜婆便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賜一般,一邊說著吉祥話一邊笑著離開了。
接下來就該入洞房了。
陳箏並未伸手去牽著孟杲卿的手,左右腕上已經係上了紅繩,陳箏用力扯了一下,扯得孟杲卿的身子一踉蹌。
隨後明白過來,抬步朝著陳箏走了過去。
前院的熱鬧跟他們沒有關係,等到跨過通往後院月門的時候,那前院的熱鬧也該停止了。
他聽見陳箏說。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你一定會喜歡的。”
——
初八。
太常寺一早就在準備祭祀的事情了。
外麵依舊在飄著雨絲,不大不小不斷,有要將他們都從這這個世間衝刷掉的趨勢,褚泱張開雙臂,任由旁人將黑色厚重的禮服穿在自己身上。
與此同時,孟汝杳也正在穿著和褚泱一模一樣的衣服,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剛剛上過妝的小臉因為太過緊張,又泛了幾分白。
今日她要和褚泱一起參加祭祀大典。
他轉過身來,任盛平為自己戴上發冠,隨口問道:“事情可都準備妥當了?”
盛平給他把頭上的發冠給戴端正了,便收回了手,站在一旁恭恭敬敬道。
“回陛下,已經吩咐下去了。”
在祭祀大典開始之前,君臣同飲,秦淮那杯酒下了毒。
等收拾妥當之後,褚泱便坐上車攆,朝著舉行祭祀的祭台而去,而孟汝杳與他同行,眼下南詔國沒有皇後,這後宮中位份最高的便是孟汝杳的妃位了。
故而這和褚泱一同祭祀的事情便落到了孟汝杳的身上,更何況這是褚泱要求的。
坐在車攆之上,她看著前麵黑壓壓的一眾臣民,心中緊張地不行,雙手用力絞在一起,半晌都分不開,直到鼻翼間傳來那股熟悉的藥草香。
她這才微微回神,緩緩鎮定下來。
褚泱走在前麵,伸出手攙扶著孟汝杳下了車攆,兩人朝著高處的祭台一步步走去,這祭台修繕得極高,光是台階便有一百九十九層。
旁人就算是著常服走上去都累得不輕,更何況兩人穿著沉重的禮服,孟汝杳的身子不好,不過就是走上了幾步就喘得不輕。
幸好有褚泱在身側,伸手攙扶著她,這才勉強爬到祭台頂端。
這祭台自古以來隻有帝後才可站立上去,在九十九階之後,便不許宮人同行了。
失了撐傘擋雨的宮人,兩人的發絲和衣服都被雨水打了一個透濕,幸好幸好今日雨不大,這祭台足夠高。
兩人這幅狼狽的模樣,旁人看不真切。
等到爬上祭台之後,接下來就該君臣同飲了,褚泱轉身端起一旁早就準備好的酒盞,高舉過頭頂,對著祭台下的重臣高喊。
“眾位大臣可願與朕一同為百姓祈福?”
那黑壓壓的大臣,齊齊跪倒在地,同樣高舉手中酒盞。
“臣願!”
聲音響遏行雲。
見此,褚泱心中開心,高喊道:“先帝犯下的錯,朕一人承擔,若有什麽報應,盡可衝著朕一人而來,放過無辜百姓。”
話落,褚泱將杯中酒飲盡,隨後將酒盞摔在地上。
因為那祭台距離他們太高了,眾位大臣並未聽見酒盞裂開的聲音,但是其中不少知道今日內情的大臣,在褚泱說完這句話之後,心中都齊齊傳來了一聲清脆的破土聲。
除秦淮,成與不成便看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