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作者:
道玄 更新:2022-07-28 14:32 字數:3827
第13章
與此同時,歸元宮。
孟誠跟孟摘月屬於一母同胞的兄妹,關係向來很好。自孟摘月出嫁後,他偶爾對皇後說起,都十分思念這個妹妹。
可惜他的盈盈妹妹是個“小沒良心”,即便是進了宮、拜見了母後,一時三刻竟然也不到歸元宮來,孟誠得知此事後,還是讓他身邊的掌印太監商愷遣人從慈寧宮請過來的。
公主進入歸元宮中,也不行禮,而是在殿內環顧左右,笑道:“皇兄竟孤零零地在這裏,也沒個紅袖添香的人服侍,皇嫂怎麽不來探一探呢?”
她不說還好,一說起,孟誠便想起上一次因徐妃的事情,王婉柔被母後教誨,而後便跟他冷了幾天,居然到如今還不冷不熱的,像是還在怪他。
孟誠歎道:“你可別提這事,提了我又要不明白了。分明她也不喜歡的人,怎麽心腸倒這麽軟。回頭怪我無情。”
孟摘月豎起耳朵,湊到案前,隔著層疊的奏章,問道:“什麽事什麽事?也說來給我聽聽。”
小皇帝在妹妹麵前,素來不擺這個皇帝架子,但也恥於將母後訓斥過的事情宣之於口,於是連連擺手:“不是什麽要緊事,已經處理完了。”
孟摘月道:“是皇兄處理的,還是母後處理的?”
孟誠啞口無言。
公主見他神態窘迫,忍不住笑道:“兄長享有四海,位登九五,還有這麽多煩惱,可見皇帝也不是好做的。幸好我不是個男子,不必讓母後那樣苛待,隻管衝她撒嬌就是了。”
她說到這裏,又停了停,考慮道:“要是天下美郎君盡入宮禁當中,我也可以考慮考慮當皇帝啦。”
若是董靈鷲在麵前,她定然不敢這麽說。
孟誠已經很慣著她了,還是讓這句話說得眼皮直跳。他抄起一本奏折拍在小妹的額頭上,手下留情,聲音大雨點小,佯怒道:“這也是你能說的麽?堂堂公主!”
孟摘月哎呀一聲,捂住額頭,很委屈地道:“堂堂公主,被皇兄欺負也就罷了,還要被駙馬欺負!”
她這麽一說,孟誠便停下手,問她:“怎麽回事?你是為這個入宮的?”
孟摘月便將跟母後說過的話,又跟皇兄再說了一遍。孟誠聽了之後,隻道:“母後可曾說怎麽幫你?”
孟摘月搖了搖頭,苦著臉道:“皇兄也真是的,你可是皇帝呀,你命令他跟我和離不就行了?難道德行有虧還不夠嗎?”
孟誠盯著她看了片刻,搖頭道:“你不懂,很多事是不能這樣做的,我要是下這種聖旨,勢必有天家以勢壓人之嫌,如今政治還算清明,那些個言官就不說了,就是六科裏的幾個老尚書,上朝時說起來的話,也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就不信,他們見母後、見父皇的時候,也是這個德行?”
新皇登基才一年,太後雖然還在,但這些老臣們已經從明德帝十幾年的統治中掙脫出來,有了倚老賣老、放高姿態的資格了。
以前明德帝在位時,這些個老臣麵對一位成熟的、手腕剛硬的君王,尚敢直言進諫,撞死在盤龍丹柱上,以為這樣死便可以青史留名。如今換了孟誠,換了這個年紀輕輕的皇帝,他們就更敢發揮手中的權力,給他這個皇帝添堵。
之前徐尚書壓著手中長泰行宮的款項就是其中的表現之一,隻不過董靈鷲嚇了嚇他,他便趕緊放手了。
公主更加沮喪了:“哥哥你怎麽什麽事都做不成?我聽聞父皇登基時,朝野上下一片爛攤子,宦禍成災,親王窺伺,外敵環繞,結黨營私,地方各級一年侵吞的稅有上千萬兩雪花銀,父皇還不是把這些事擺平了?”
孟誠被這句話氣得沒法,伸手捏住妹妹的臉,狠狠揉搓了幾下,欲罵又止,怒氣衝衝地道:“可是父皇有母後!娶太子妃之前,父皇的東府連補窗戶的錢都掏不出來,要不是董太師把母後嫁給他,”
他口不擇言,說到這裏才幡然醒悟,連忙按住話頭,臉色陰了一半:“不許你這麽沒規矩。”
公主含淚捂著臉,兩兄妹又開始了一次嶄新的鬧別扭。
過了小片刻,孟誠手邊的茶都放涼了,他拍桌子道:“人呢?公主氣我,你們也氣我!”
內侍連忙送茶上來,一旁陪同孟誠長大的掌印太監慈聲安撫道:“陛下少生些氣,好不容易才見公主一趟呢。”
孟誠消了火,偏頭看她,道:“……哥哥幫你想辦法,你老實點,回了公主府也別鬧。”
孟摘月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小聲嘟囔道:“你能有什麽辦法。”
孟誠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聽見了也不跟她計較,轉而道:“還有件事,你剛剛去見了母後,不知道母後提沒提起?她下了一道賜婚懿旨,給臨安世子和一個……沒聽說過的人家賜婚了。”
孟摘月先是搖頭,然後撇了撇嘴角:“這有什麽,二堂兄也該成親了。就是不知道娶的什麽鄉下裏的人家,不說侯門繡戶女,起碼也得是勳爵人家,才配得上二堂兄吧?”
孟誠想從她口中探知一點兒母後的心意,結果跟這妹妹聊起來,真是難上加難。他按著突突直跳的額角,開口道:“我是說,母後怎麽允他回京成親了?”
昔年明德帝病中,董靈鷲下旨讓臨安王府世子進入神武軍曆練,既不在封地,也不在京中,而在耿哲將軍手下的神武營內。耿將軍是董靈鷲的人,如此一來,便形同監督。三年後孟誠登基,才登基不久,臨安王妃便入京,又跟母後見了幾次麵。
得到這樣的旨意,他總覺得王妃跟母後之間,做了什麽交換,所以孟慎才得以回京奉旨成婚。
孟摘月想了想,猜測道:“應該是王妃說了情,求母後的吧?”
這話說給別人聽,或許有人相信,但以小皇帝對他親媽的了解,董靈鷲向來公私分明,即便有情,也十分寡淡。隻要政治清明、時局安穩,讓天下人能從中獲利,過上無波無瀾的太平日子,他母後很難有不肯犧牲的東西。
孟誠擺了擺手,心說自家妹妹真是享福的命,無奈道:“你還真是不了解母後。”
公主不滿地想,你才不了解呢,母後往身邊養的那個小太醫,長得那麽白淨俊俏,你還不知道多找幾個差不多的來伺候母後,哄她高興?
她本想說出來嘲諷一番,想到皇兄是男人,恐怕跟那幫子對貞節無比重視的男人們站在一邊,是同根繩兒上的螞蚱,就又忍住了,低哼一聲:“我都待這麽久了,皇嫂都沒來問一聲,你肯定是惹了皇嫂生氣了。”
孟誠被戳中心事,咬著齒根往外頭蹦字兒:“盈盈……”
……
董靈鷲本以為這對兄妹要敘舊很久,估摸著盈盈還會被留在宮中幾日,結果出乎意料,孟摘月在歸元宮待了不久,便出宮回去了。
但在昭陽公主離宮之後,皇帝據說被氣得著急上火,嘴裏起了個泡,吃飯都食不下咽。晚膳時,瑞雪在她身邊提起此事,董靈鷲沉吟片刻,吩咐道:“讓皇後經營他的飲食。”
經營飲食,不免就要一同用膳。王婉柔一過去陪他,孟誠這火氣消下去大半,連著吃了幾天飯,很快就跟皇後和好如初。
惠寧二年六月,仲夏時節。
仲夏多雨,天長夜短。慈寧宮中放了幾大盆的冰,冰盆安置在殿中各角落,有內侍、女使看顧,常常更換,所以外頭暑氣再重,一進內殿,還是涼氣撲麵,清涼無比。
任職庶吉士的公文下達之後,經過吏部的幾番推敲、提議,而後又經太後裁奪,終於確認了一份名單,為了最後的決議,吏部尚書甘文議親自入宮。
朝臣踏足內廷,在明德帝病前都是不允許的。當時董靈鷲身邊所任命的都是一些宦官,由宦官及朝臣,下達命令略有繁瑣,有時也會不便。自明德帝病後,皇後代下聖旨,便破了這條規矩,此後掌權者在內廷接見朝臣,就不是什麽新鮮事了。
甘文議是老臣,年過五十,他是親眼看著先帝從東府、到登基,再經十幾年治理天下的。此人對先帝與太後的能力信任非常,因此總容易將孟誠跟先帝做比較,在廷議時不免顯得傲慢。
但此刻在慈寧宮,他卻恭敬尊重,隔著一道珠簾,俯首道:“所有缺漏空職便是如此,娘娘所問的昔年廢卷,老臣也都尋到了。”
瑞雪將那幾張當年被黜落的文章呈到案上。
董靈鷲沒抬眼去看,而是繼續校對這份名單,她摩挲著紙麵,平淡道:“積年廢卷,尋來十分辛苦,想必耽擱了你幾日?”
甘文議道:“皇太後娘娘索取,臣不敢不放在心上。”
董靈鷲笑了笑,道:“您老人家跟哀家的父親幾乎同齡,還讓尚書你費這麽大的心。”
甘文議渾身一震,連忙道:“老臣實不敢與董太師相提並論。”
董靈鷲的父親董太師,如果還活著,那應當是極為貴重的身份。
“就按照這議定上的名額來填補空缺吧。”董靈鷲一語敲定,瑞雪便拿起皇太後寶印,蓋在公文的末尾,以示太後允準。
甘尚書雙手接回,鬆了口氣,又問了一次太後娘娘坤安,才後退離開。
天氣悶熱,憋悶了一上午,等到甘文議要走時,終於酣暢淋漓地下起雨來。他行色匆匆地步出慈寧宮,在回廊轉角上跟另一人撞到,對方連忙行禮致歉。
甘尚書抬眼一掃,本想揮揮手說無礙,結果這眼神瞟到他臉上,突然下意識地將他攔了下來。
鄭玉衡也是一怔。
“這是去慈寧宮的路。”甘尚書先是這麽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而後仔細地打量著他的麵貌、氣度,神情忽然有點兒變了,“這位太醫,你是伺候慈寧宮娘娘的麽?”
鄭玉衡身著官服,並不意外自己會被認出來,道:“是,下官太醫院鄭玉衡。”
甘尚書喃喃道:“……這有些像……”
他這份璞玉般的溫文氣度,和些許內斂的書卷氣,以及眉眼間,都有些像年輕時的先帝,那樣純澈、清朗,又帶著點寶貴的溫柔氣息。
這一點孟誠跟孟摘月是認不出來的,別說小皇帝不知道自己親爹年輕時長啥樣,就算知道了,也很難從一個人的氣質上認出來。
廊外雨聲正響,鄭玉衡沒聽清他說什麽,試探道:“大人?”
甘尚書回過神,擺了擺手,隻道:“沒什麽,你好生保養娘娘的身體。”
說罷便行色匆匆地走了,神情裏還有一絲憂慮。鄭玉衡回頭看了他一眼,冥冥之中覺得,自己仿佛錯過了什麽很重要的事。
作者有話說:
太後中意的類型一直沒變呢……
要不是前夫哥氣質很好娘娘也不會嫁給他hhh
曾經喜歡過先帝是因為喜歡這個類型
以後喜歡小鄭是因為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