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作者:
藤鹿山 更新:2022-07-23 19:41 字數:3854
第46章
太極宮,紫宸殿。
後臨著一圈蟠龍藻井,透過後窗,兩側籠著大片幽綠樹木。
兩側皆是身著明光甲胄的禁衛,遲盈一路穿過,見屋脊之上飛龍走獸,殿外瀝粉金漆,臉色不由得嚴肅起來。
太監總管入內稟報:“聖上,太子妃到了。”
內殿除了蕭淵,徐貴妃竟也在。
不過此時她許是知曉蕭淵心情不逾,竟也規規矩矩在一旁沏茶,無管聖上喝不喝,不過片刻功夫,她便將蕭淵案邊的茶盞撤下換成新的。
殿內二人竟無半點言語,這般卻也無幾分不自在。
在龍案前埋首處理奏章的蕭淵未曾抬眸,便道:“叫她進來。”
太監總管連忙應諾,退往外殿,掛起一絲笑意朝著遲盈恭謹笑道:“殿下,聖上請您進去。”
她被宣召而來,所謂何事遲盈不得而知,無法後退,便隻能帶著沉靜,跟隨太監總管身後走入殿內。
這一路僻靜,帝王身側竟是再無禁衛。
太監總管略慢了兩步,壓低聲兒朝遲盈提點道:“太子妃無需憂心,徐娘娘也在內殿,萬事不可逆陛下的意便是了。”
遲盈腳步虛浮,麵容不禁憔悴,卻也明白過來,這太監總管是在提點自己。
說的好聽,無需憂心,其實重點應是在後一句。
萬萬不可逆了陛下的意。
遲盈微微點頭示意自己明白,旋即入內,四下絲簾皆被掀起,她卻也不敢妄自抬頭視君。
隻得朝著上首方向行叩拜之禮。
“兒臣拜見父皇,”
遲盈隻覺一道略帶審視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
遲盈縱然得了隨國公的提前吩咐,如今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她不知何處得罪了天子,天子要親自來問她的過錯,
蕭淵居高臨下看著遲盈,隔著簾子見她麵容憔悴。
蕭淵看著指上的白玉扳指,淡淡問道:“聽聞你與太子夫妻感情不睦?”
遲盈眼簾抬起,迎著帝王審視的眸光,若是旁人遲盈倒是還能辯解上一二,用言語叫人迷糊了去。
可對待這位天子,遲盈倒還沒沾沾自喜,以為自己能用自己那點心計,糊弄過他去。
遲盈規規矩矩的道:“是兒臣不懂事,總惹惱了太子殿下。”
徐貴妃也摸不準皇帝今日叫她過來做什麽,但也知曉陛下絕不會管夫妻間矛盾之事。
隻怕是有旁的叫蕭淵止不住出手的事兒。
今日這太子妃是討不得好了。
思及此處,徐貴妃自然止不住的幸災樂禍。
徐貴妃笑起來:“這夫妻間有碰撞難免,但妾倒是聽說太子妃當日在東宮鬧的大了,竟鬧著說是要什麽太子休了你。不知這是一句戲言還是什麽旁的,”
止不住的,遲盈鬢角浮現點點汗水。
卻也明白,這全然是自己自作自受。
她拿著她爹娘養出來的嬌貴脾性,去對待這群宮裏長出來的人,做出屢屢落人話柄的事兒。
為何會這般,她明明如此循規蹈矩的人,麵對太子總能叫她忘了一切規矩,
如此可不是惹人發笑麽。
無事時他們隻當是一樁夫妻間的玩鬧趣事罷了,有事時,這便成了置她於死地的話語。
卻見蕭淵眯了眯眼睛,似乎也在等著她的回答。
遲盈嘴角輕扯,忽的不知如何解釋了。
今日聖上叫她來,想必是早有安排。
她懊惱、悔恨,卻想不明白,為何無緣無故,為何就遭到了聖上惦記?要抓著她這等錯處不放?
遲盈目光劃過上首二人,仔細思量起來。
父親往並州已是定局,隨國公府礙不著陛下分毫,
太子?是太子麽?
遲盈抬眸直視著那張威嚴的麵孔,她眸光恢複了平靜。
她不覺自己有錯,可她卻懼於生死。
隻得淡淡順著他的意,道:“兒臣有錯,”
蕭淵望著麵前繪著層巒疊嶂的碧玉屏風,沉默道:“隨國公曾問過朕,若是你與太子二人婚姻不睦,你做不得一個合格的太子妃,該如何?”
遲盈聞言,微微怔著雙目。
她如何也想不出,自己父親敢朝著天子問這等話。
這話連在一旁的徐貴妃都不由的一怔,她如何也想不到今日被帝王叫來,竟然能聽到如此駭人聽聞的消息。
遲盈那張麵容縱然有幾分蒼白憔悴,卻也難掩國色天姿,她扶著麵前的地毯,一雙眼定定的瞧著上頭勾勒出的寶相花紋。
沐浴在朝霞餘輝之下的女子鬢發如雲,叫上首的天子麵色更加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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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盈走出大殿時,原本萬裏無雲的明媚天氣,似感受到她的情緒一般,飄起了片片烏雲,瞬間黯淡了半邊天空。
遲盈渾身止不住的戰栗,像是死裏逃生一般,她攙扶著侍女的手,幾乎渾身脫力。
江碧攙扶著她,連連問起:“太子妃怎麽了?”
宮中耳目眾多,遲盈無法答她。
隻沉默不語,上了回東宮的馬車,才緩緩道:
“陛下要我去給皇後娘娘上香祈福。”
江碧一怔,並未想太多,問道:“太子妃何時去?我吩咐她們快些準備。”
遲盈苦笑了聲,“盡快將能準備的東西都準備上,日後說不準都隻能留在山上了,”
一場雨停後,遲盈親自送父母與弟弟出了京城,目送他們往並州而去。
後又回了隨國公府,如今偌大的隨國公府,竟隻有老夫人一人。
遲盈心中蒼涼,往祖母院中陪著祖母說了一會兒話。
“到時候孫女往寺廟中祈福,您便多與西府的幾個嬸娘走動走動,還有孟表姑,她是您的侄女兒,若是您閑得慌,便叫她來跟前說說話。”
老夫人到底是經曆多了的人,她倒是沒遲盈身邊這群仆人一般各個如喪考妣,她隻微微歎了口氣,“你去給先皇後祈福,便日日抄些經文養著心性也是好的,切記莫要太過勞累,你這身子該靜養。”
遲盈微一點頭,朝著祖母她盡量從容的道:“孫女兒知道。”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盈兒這般並非壞事,你父親往並州之事你心裏也別怪了太子,我們家這是暫避鋒芒,旁人家想尋個並州這等好去處尚且還尋不得,刀尖上哪裏是這般好下來的,”
遲盈久違的從家人口中聽到太子這個詞,眼眶一熱,被她強忍了下來。
她真誠道:“我沒怪他,那日其實隻是得了阿爹要走的消息,有些生氣,”
真是奇怪,往常她不會對人發脾氣的性子,更何況是太子呢。
那日她是如何竟然如此大膽,敢朝著太子生氣的?
如今她如何敢生太子的氣?日後她能不能出來,還都靠著太子。
她陪著祖母身邊用了晚膳,直到天黑才回了東宮,走向屬於她自己一人的往後。
三個月後,
五月的雨連綿不絕,一路從京都延續到四方之地。
一道驚雷劈下,轟動一聲劇響。
割裂天際的閃電隨之染亮了半片墨色天空。
自從太子妃親自為明懿皇後祈福,貴主褪去釵鬟錦衣,日日躬身稍經。
自此已足足三月有餘。
這三月間,足足九十多個日夜,遲盈便待在這處規矩不小的皇家寺院一處偏院中。
崇善寺這座曆經百餘年的歲月磨煉,皇室在此供有多處供佛珍寶。
遲盈最初來時,帶了八十餘侍從,一百餘侍衛。
如此沒過兩日,便是她也察覺到不妥。
朝著佛祖底下,這般喧鬧奢侈,若是被聖上知曉會不會責罰?
遲盈到底年歲小,不懂什麽帝王權衡之術,更猜不透上位者的心思。
自上回麵聖發覺聖上想要賜死她的心,已叫她忐忑不安心驚膽戰許久,如何再敢惹了聖上注意?
她才知人卑微之下,隻會想著活命,其他什麽都不顧了。
遲盈身邊隻留下幾個慣用的侍女和護衛,叫其他人回了東宮,一連許多時日宮裏人不再來查看,如此才使她心安。
內屋兩側燃著幾盞橘黃的八角宮燈,在風中忽明忽暗。
素淨的青竹簾半卷,遲盈規規矩矩跪坐在沉香案邊,一字一句虔誠抄寫下佛經,聞著滿室檀香嫋嫋。
一卷佛經抄完,外間已經是深夜。
忽的闔上的門被人由外推開,濃重霧色漫入屋內。
遲盈驚訝之下匆匆抬眸,卻見燈火葳蕤處蕭芳毓滿身雨水,濕漉漉的立在那裏。
不斷地有水滴從他青白衣袍處滴落,短短時間就在地上蔓延出一片水漬。
她欣喜不過一瞬,轉瞬驚慌失措。
白日裏寧王倒是常來。
蕭芳毓深諳經文通佛理,數十年間更是從無間斷時常來此給皇後上香。
遲盈來崇善寺前,早聽聞寧王被聖上罰了官職,閑避於王府內。
誰知他竟是時常來此?
二人無可避免的時常見麵,遲盈初時恐慌,唯恐她的那些小心思那些過往被聖上發覺,聖上再饒不了自己。
便是連當麵質問寧王兒時的事都半點不敢。
二人日日叔嫂相對,無可避免的相遇時,也是當著眾仆人的麵半點不敢說上一句話。
每每總是一個內室抄經,一個外室上香,規矩的不能再規矩。
是以這三月來,遲盈竟未曾與他說一句話。
怎知如今夜已深了,寧王竟然一聲不吭出現在她房內。
遲盈幾乎內心止不住哀歎。
他犯了糊塗!聖上不喜歡他,也不會親手殺了這個兒子,可二人間任何緋聞,卻要置她於死地!
如今整整三月的吃齋念佛,雖不至於磋磨,可卻磨平了遲盈所有的性子。
她連曾經偶爾使小性子的權利都沒了,她如今再是懂規矩不過。
“你怎麽來了?你快點出去!”
遲盈話還未曾出口,她便見到蕭芳毓身後那被他掩藏起的染血長劍。
恍惚間蕭芳毓的身形容貌竟與太子重疊,
同樣是這般的黑夜,那人提著染血的劍走向自己,要殺了自己。
屋外又是一陣電閃雷鳴,遲盈瞥見外邊那些侍衛皆是倒在地麵。
“你要殺我?”
遲盈踉蹌的往後跌倒,跌坐在身後她抄經的小案上。
蕭芳毓麵容帶著幾分蒼白,眼底染著哀痛,他上前幾步,匆匆朝她開口,“陛下今夜派人殺你,你快隨我走,”
遲盈眼睜睜看著蕭芳毓取下燭台,點燃簾幔與經文,瞬間,屋內燃起了熊熊大火。
遲盈被火光染亮的臉頰透著絕望,她喃喃道:“我還能去哪兒?陛下要我死,我怎麽敢逃?”
蕭芳毓喊她:“阿盈,”
遲盈一怔,淚意再也按捺不住。
“對不起,我以為太子能保你一世無憂,卻不想是我的錯,叫你受苦至今,”
作者有話說:
稍安勿躁,男主女感情需要一個強烈催化劑。
作者是土狗,隻會土狗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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