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者:
希色 更新:2022-07-21 16:03 字數:6900
第34章
應盈素來擅長察言觀色, 遲晏那個眼神讓她摸準了症結。
,他們根本不是普通朋友!
她原先還想著一個人過來尷尬,叫上堂弟尷尬會減輕,也不用她一個勁獻殷勤。現在倒好, 殷勤是不用獻,但她更尷尬了。有什麽比當著人家男朋友的麵給人獻殷勤更尷尬的呢?好在遲先生處理得當, 沒叫她今天就訂票去月球。
應盈維持著優雅從容的模樣,腳趾抓地, 摳出了一套城堡。在她預備再摳個地下室的時候, 遲晏終於喝完了雪梨湯。她見狀, 笑著告辭:“遲先生,你好好將養身體,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你了。”
欸,這就走了?
應煦現在不難受了,他覺得自己還能再呆三小時, 但是堂姐說要走了……
遲晏也放下了手裏的碗,微微蹙眉:“還沒好好招待你, 實在失禮。”
嗬嗬。
應盈幾乎秒懂, 他哪裏是遺憾沒好好招待自己?分明是想再留一留她的小堂弟。
李政清看準時機,知道該他登場了,挺身而出,替他們遲總分憂:“應小姐是在病房呆得無聊, 想去外麵透透氣吧?這家醫院環境不錯,住院區樓下種了許多櫻花,現在花都開了,您要去賞賞花, 散散心麽?”
謝謝, 除了有病誰會在醫院賞花散心?
應盈並不情願, 但她接收到了遲晏的視線帶給她的壓力。就算討好不成,倒也不至於得罪這位。她沉默片刻,換上一臉期待,言不由衷道:“那真是太好了,有勞李助理領我下去吧。”
又告訴應煦:“你再陪陪遲先生,一會兒我上來找你。”
“哦,哦。”
還有這種好事?
應煦的眼睛都亮了。
等應盈走了,遲晏問應煦:“今天怎麽想來看我?才認回家人,不在家裏好好陪他們?”
應煦嘴甜得很:“家人要陪,但是遲先生也很重要嘛!”
遲晏挑高眉頭,含笑看他:“真的?”
應煦睜大了眼睛,以表自己的真誠。他的眼睛好亮,像被水洗過的天空,又像一望無垠的大海,收攬所有的風景,都藏在那明媚的眼眸裏。遲晏喜歡他眼底的純粹,想再多看看那澄澈的風光,又想伸手擋住他的眼睛,不讓他再看著自己,勾動他心底最深處的惡欲。
他忽然傾身,朝應煦抬起了手。
應煦想起了上次「偷襲」,反應迅速,挺腰往後躲去,卻被遲晏托住了後背。遲晏的手好大,五指虛虛抵住他的背部,稍一使力,便把他扣回了麵前。
眼神交錯,呼吸交纏。
應煦被驟然靠近的男色所迷,反應遲鈍。
隻聽「咚」的一聲。
遲晏得手了。
應煦捂住發懵的腦袋,正要抗議,隻聽他悠悠說道:“你睜大眼睛看我的樣子很可愛,但你太執著於看我,反而讓我確信你在撒謊。”
他才沒有撒謊!
可遲先生誇他可愛欸。
應煦很快把自己吹成了個紅氣球,又鼓又漲,腦袋也大大的,失去了思考能力:“我沒有撒謊,你就是很重要!堂姐說要來看你,她都來了,我怎麽能不來!”
他紅著脖子爭辯的樣子像個幼稚的小學雞。
遲晏卻被他的回答取悅。
原來,小朋友吃醋了。
“謝謝你,小煦。”
大紅氣球晃了晃腦袋,有些不明所以。
遲晏看了,真想捏捏他軟嫩的臉蛋。他把手指撚了又撚,忍住了。歎了口氣,掩去遺憾的情緒,語氣鄭重:“你對我也很重要。”
應煦:!!
紅氣球又一次上色成功。
笑完鬧完,應煦想起了正事,趁著應盈不在,他才方便問:“先前我們來的時候,有醫生從病房裏出去,李助理說你不太方便,是檢查結果不太好麽?”
李政清胡說了些什麽?
遲晏擰眉,語氣倒是風輕雲淡:“沒什麽不好,你別多想。”
應煦猶豫了片刻,沒有追問,他望向窗外,語氣裏藏著希冀:“李助理說,醫院的櫻花開了。櫻花的花期不長,你要快點好起來,我想跟你一起去看。”
他的聲音軟乎乎的,好像生怕話說重了就會把遲晏抓傷。遲晏被他叩響心門,也跟著望向窗外,哪怕窗外隻有幾幢高樓和幾痕細線。他並不想念陽光,也不惦念春色,但被應煦這麽一說,他也想出去看看。
“小煦,”他歪頭看他,好看的眉眼仿佛會說話,“你今天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給我?”
應煦聽出他的言下之意,朝他眨眨眼睛:“隻要你向我發出邀請,多久我都奉陪。”
遲晏挑眉:“那就有請了,不要辜負了春光。”
應煦欣然答應。
“走了走了!”
在應煦興致盎然的催促中,遲晏披衣而起,坐上輪椅。
輪椅從電梯下去,推到住院部的大廳,就見透明玻璃被櫻花染成了粉色。出了大門,一股淡淡的香風迎麵撲來。應煦仰頭去看,樹上那一團團一簇簇像天邊粉色的霞墜了下來,沉甸甸地墜在枝頭,生機勃勃,惹人憐愛。
“遲先生,你看!”
他像個急於分享糖果的小孩,樂顛顛的。
遲晏沒去看花,在抬頭的時候視線微偏,看向了推著輪椅的他。
二十一歲的青年有著成年人的肩寬,卻又有著少年人的稚氣,他揚起笑容的模樣像個溫暖的小太陽,櫻花開得再絢爛,都不及他的笑容奪目。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在此刻化作模糊的背景板,隻有一個應煦落在他的眼裏,愈發清晰,愈發明亮。
“好看麽?”
應煦的聲音在他耳畔歡欣跳躍。
他聽見自己輕聲回答:“嗯,很好看。”
應煦不是愛花的人,遲晏也沒有這個偏好,兩人隻在樓下走了一小段路,就覺得沒什麽好看了。天氣晴好,好多病人出來曬太陽,身體好轉的自然笑容滿麵,有些身體不適或者情況惡化的,卻不住哀歎。疼痛奪取了他們的安寧,他們也把病痛帶來的恐懼悄然散播。
應煦不喜歡這樣的環境。他推著輪椅漸漸遠離了住院區,卻見門診處的病人也都是一副惴惴不安,愁眉苦臉的模樣。隻要身處醫院,就無法逃脫這些負麵情緒。應煦抿了抿雙唇,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心裏萌生。
他蹲下身子,仰麵去看遲晏,小小聲說:“遲先生,要和我去冒險麽?”
忽然一陣風起,櫻花在枝丫間沙沙地歌唱,把碎金似的陽光篩在應煦的臉上,光與影的變幻讓他像個即將墜入地獄的天使,流露出蠱惑人心的天真。他的下唇豐潤,與薄薄的上唇相觸,好像在索要一個熱烈的吻。那一刻,遲晏的眼神變得危險起來。
他覺得,應煦此刻就在冒險。
雖然這位天真的「勇者」絲毫沒有察覺,危險就在眼前。
他的手指在輪椅扶手上收緊,收到最緊,又緩緩鬆開,伸向應煦。他的手伸向了應煦的後腦勺,隻要他想,他就能抓住這隻小羊羔,狠狠索取他的嘴唇。但他沒有。青年的眼眸太迷人,他舍不得碾碎他眼裏亮晶晶的,名為信任的光芒。
捕食的欲望幾乎將他淹沒,但他隻是湊近了些許,用他的利爪碰了碰他的薔薇,拈下他發絲間的一瓣櫻紅:“既然你發出邀請,我怎麽能不奉陪?”
他用相似的話語回應他,無形中把彼此的回應變成了特別的暗語。
糟糕。
他好會。
應煦不由得躍躍欲試:“那麽勇者二號,我們準備出發了!”
應煦推著輪椅穿過長長的坡道。坡道被青桐掩映著,照不到陽光,風一吹還有些清涼。應煦縮了縮脖子,再往前,看到了醫院大門。他彎下腰,附耳告訴遲晏:“遲先生,你不要慌,不要緊張,自然一點,大方一點,我們慢慢過去。”
他濕熱的呼吸落在遲晏的耳朵上,吹起了細細的絨毛。
有點癢。
遲晏笑了一聲。
做壞事嘛,他還用小朋友教?
春日的午後,門衛剛吃過飯,正在崗亭裏刷著抖音。輪椅咕嚕嚕的滾動聲被誇張的笑聲蓋住,門衛隻覺得一片陰影從眼前掠過,等他戀戀不舍地把腦袋從視頻裏,就看到一個長相俊秀的青年推了個輪椅出去了。
,出去了?!
不是,沒開證明怎麽把病人推出去了??
門衛反應過來,大步追出去:“喂,站住!前麵的,快給我站住!”
怎麽可能站住?
幹壞事被抓包的第一反應是什麽?
當然是,跑!
“遲先生,你坐穩咯!”
應煦突然加速,把輪椅推出了風馳電掣的速度。風不肯停,在遲晏的耳畔更加喧囂,令他回想起從前在球場上奔跑的感覺。運動鞋和塑膠地板摩擦,似乎能點燃火星,籃球場上的風都是熱烈的,呼出的每一口氣都會燙傷肺管。就像現在,風的每一聲歡呼都讓他體溫攀升。
那時候打籃球隻是他眼裏一個算得上有趣的體育活動,他技術不錯,戚鶴眠、柏景臣等人總是喜歡約他,那是他生活中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直到他再也不能做劇烈運動,他才恍然明白,球場上那種腎上腺素不斷飆升的感覺,他從此再體會不到了。
此後,一年又一年,他變得冷血,變得深沉,變成了現在的遲晏。
然後,在今天,他用另一種方式將那份激情找回。
他的小朋友啊,真能給他驚喜。
門衛不敢輕易離崗,很快便氣急敗壞地回到崗亭。應煦回頭看去,發現自己「脫離戰鬥」,終於放慢了步調。他跑得太快了,臉充血似的紅,喘氣聲又粗又重。他一手搭在遲晏的輪椅上,把臉枕在泌出細汗的手背上,聽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呼,呼。遲先生,呼,我們,我們的冒險成功了!”
真是孩子氣的宣言。
遲晏彎了彎嘴角,給李政清發去一條短信。
接到消息的李政清整個呆住。真是人不可貌相,原來遲總的小男友還有這麽「野」的一麵!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把遲總拐出醫院了。現在倒好,善後的活兒交給他了。
那頭,應煦推著輪椅,慢慢走到了醫院附近的公園裏。春天的公園裏掛滿了彩色的小風車,小孩在草坪上放著風箏,大人在石凳上坐著聊天,是和醫院截然不同的氛圍。
應煦高興起來了,左顧右盼,跟遲晏分享他的發現。
“遲先生,你看,那個風箏是立體的!那個蛇精臉太逼真了,真是夢回《葫蘆娃》了!”遲晏順著應煦手指的方向看去,蛇精的尖下巴牽著一根細線,在風中招搖。
應煦又指給他看:“你看他們,風大起來了!他們抓不住風箏了,噗,這到底是人在放風箏還是風箏遛人呢!”
遲晏一看,果然,那隻風箏原本是一個女孩兒在放,她現在拽不住了,忙喊她旁邊的男人幫忙。不料那男人看著強壯,也頂不住這股大風,兩個人被立體風箏拽著,拖動了有小半米遠。
應煦還要再看,被風吹起的沙礫迷了眼睛,他伸手去揉,被遲晏抓住了手。
“別揉,我給你吹。”
應煦沒想到遲晏還會這個,他小時候眼睛裏進了沙子,他媽也會給他吹。他不疑有他,半蹲下來,試探地睜開眼睛:“右邊,你看到了麽?”
他的眼睫毛顫啊顫啊,眼眶很快就濕潤了。
遲晏很認真:“看見了。”
他湊過去,對著應煦的眼睛吹了一口氣。
“呼。”
應煦睫毛顫了顫,聲音也跟著顫:“好了麽?”
“等等。”
遲晏又吹了口氣。
應煦覺得怪怪的,怎麽更難受了。
“遲先生,你吹掉了麽?”
遲晏沉默了片刻,聲音裏帶出微不可查的僵硬:“沒,吹得更裏麵去了。”
應煦:“……”
應煦莫名有些生氣了:“你不是說你會吹麽?”
遲晏似乎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像往日那樣從容,但仍堅持:“我再吹吹。”
“不吹了!”
應煦覺得自己在遲晏麵前脾氣見漲,這不是個好情況,雖然他一直清楚自己這德行,他就是個蹬鼻子上臉的狗脾氣,但這是遲先生啊!能和遲先生做朋友,是他倒黴的這兩年裏為數不多的幸運,他一直小心注意,不暴露他性格中不好的一麵,怎麽現在堅持不下去了?
心裏的不適像一個大浪迎頭打來,打散了應煦眼睛裏的不適。他確定自己頭腦非常清醒,他的大腦在不斷喊停。
但他心裏就是有股躁意亂竄,他現在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氣遲晏,還是氣自己了。
“小煦,最後一次,我一定能做好。”
遲晏向他下了保證,聲音裏藏著執拗。
應煦閉著那隻進了沙子的眼睛,隻用一隻眼睛看他。視線的改變讓他重新認識了遲晏,原來遲先生也會有這種較勁的表情。拿他來較勁?他明明不會吹,還不如他伸手揉。
哼。
算了,再給他一次機會。
“你吹吧。”
像一隻警惕的蚌,應煦試探地睜開眼睛。
這一次還真成功了。
應煦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眼眶的濕潤和眼球的幹澀中和,他恢複了自在,不等他對遲晏表示感激,就見遲晏笑了起來。
遲晏是常笑的。
應煦常見他笑得溫和大度。
但他從沒見過遲晏這樣笑,有股誌得意滿的孩子氣。
隻是吹掉了一粒沙,在動輒簽幾億合同的遲總裁眼裏,竟然是很得意的事麽?
應煦又一次覺得,遲先生其實是個很可愛的人。
他喜歡他這個樣子。
“小煦?”
遲晏喊了兩遍,才喚回應煦的神智。心裏那股子躁火又躥了起來,應煦別過視線,試圖轉移注意力:“遲先生,你看那邊賣糖葫蘆!”
“想吃?”
遲晏問他。
應煦搖了搖頭,說:“我賣過糖葫蘆,自己做成本很低的,從市場拿貨也很便宜,單賣就很貴,不劃算。”
雖然才簽了一疊讓他暴富的財產認定書,應煦卻依然是那個應煦,吃不得一點兒錢虧,舍不得花一分冤枉錢。
在花錢這方麵,遲晏和他的想法截然不同。
如果他的小朋友說不想吃,他會作罷。
但是他說,「不劃算」。
“如果花錢能買到快樂,有什麽不劃算?”
遲晏似有感觸,說:“花錢能買到的快樂,是最容易得到的。”
應煦:“……”
這就是萬惡的有錢人麽?
哦,不行,不能把自己罵進去。
“小煦,推我過去吧。”
應煦聽見遲晏這樣告訴他:“我也想吃。”
然後遲晏真的買了兩支糖葫蘆,一支給了他,一支自己吃。
應煦怕酸,咬一口就皺皺眉毛,皺皺鼻子,腮幫子沒怎麽動,眉毛鼻子倒是活動得勤快。遲晏卻吃得很認真,應煦還在和第二顆糖葫蘆較勁呢,他已經把整串都吃完了,饞壞了一旁路過的小孩。
“嘶,好酸啊。”
應煦托著腮幫子,萬分苦惱。
遲晏問他:“吃不下了?”
應煦點頭。
“那就丟,”
丟是不可能丟的,以小朋友的性格怎麽可能浪費?
遲晏想了想說:“那就給我吧。”
應煦還以為他是要幫自己拿呢,忙說:“這不太好吧,外麵那層塑料紙都被我撕破了,糖汁會沾在你手上的。”
“還好。”
見遲晏堅持,應煦還是把糖葫蘆遞給了他,畢竟他騰出兩隻手才好推輪椅,公園裏小孩太多了,跑來跑去,不能讓他們撞到遲先生。
然後應煦聽見「哢嚓」一聲。
遲晏咬破了第三顆糖葫蘆的糖皮,嘴角沾了一點糖漬。平素清貴的男人和糖葫蘆這種食物放在一起,形成了劇烈的反差,應煦卻隻注意到了遲晏嘴角那亮晶晶的糖汁,像最香甜的花蜜等著蝴蝶去嚐。
“遲先生,你?”
他一時失語,腦袋有些發懵。
遲晏倒是神色自若:“不能浪費。”
應煦:“……”
還是覺得怪怪的。
不遠處,一個小男孩坐在長椅上,晃蕩著兩條腿。小女孩拿了一串糖葫蘆湊過去:“小明,吃糖葫蘆麽?”小明。熟悉的名字,應煦下意識看過去。隻見小女孩分明是問那個男孩,不等人家回答,自己卻先禁不住饞,啊嗚一口吃掉了一個糖葫蘆,吃得腮幫子鼓鼓的。
小男孩的表情馬上變了,正要控訴她,隻聽女孩含含糊糊說:“噥,剩下的給你。吃了我的糖葫蘆,你就是我的男盆友了。”
應煦:“……”
現在的小孩可真不簡單。
等等,這一幕為什麽這樣熟悉?
應煦驟然想起,記憶裏那些分食同一份食物的場景,那些人基本不是親親姐妹,就是男女朋友。而他……他是遲先生的好兄弟?應煦的心髒嘭嘭嘭跳動起來,另有一個荒唐的念頭使勁鑽啊鑽,要取代所謂的「社會主義兄弟情」。應煦快按不住了,但他習慣了用最壞的想法去猜測未來,他不敢奢想。
“小煦,能推我去垃圾桶那邊麽?”
遲晏突然開口,打斷應煦的浮想。
“啊?哦。”
應煦反應過來,覺得遲先生說得有道理,他應該去垃圾桶旁邊好好排一排他腦子裏的垃圾。
遲晏把串糖葫蘆的竹簽丟了,見應煦還不打算走,不免奇怪:“小煦?不再走走麽?”
“走去哪裏?”
應煦腦子裏的廢料還沒倒光。
遲晏隨手一指:“那邊吧。”
公園裏的山茶花都開了,大朵大朵的紅花綴在綠葉中,招人得很。應煦注意到其中一朵,推著輪椅給遲晏看:“遲先生,你看這朵花有好幾種顏色!”
茶花確實有多色的品種,但現在不是介紹的時候,遲晏隻是認真去欣賞,欣賞造物的神奇與美麗。
他曾經跟戚鶴眠說,他覺得應煦和他很像。
確實很像。
他們都熱愛生活。
隻是在他這裏,要加一個「曾經」。
當時戚鶴眠笑他,覺得他在說笑。
其實那沒什麽好笑。
戚鶴眠小心翼翼照顧他的情緒,應煦隻是拍來一張球鞋的照片,他就怕他多想,回憶起從前的事情。但他卻忘了從前的他,隻記得他後來的偏執,瘋狂。
然而遲晏不想忘記。
即使身在無間,他也沒想過沉淪,他始終是要走出去的,他要回到人間。
現在,他回來了。
應煦把他推回來了。
春天的風是暖的,花是香的,草是綠的,他的感官很靈敏,他感受到了自然的美好,生命的美好。活著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他從來就很珍惜。
遲晏偏頭,望向正認真看花的青年,眼神溫柔。
現在,他會倍加珍惜。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四月天的風:“小煦,我有心願了。”
應煦先是一愣,然後回想起他過生日那天,他和遲晏的對話。
,“遲先生,我把生日願望給了你。”
,“什麽意思?”
,“我的生日願望就是你的心願能夠實現。你有急於實現的願望麽?”
,“我現在沒有願望。”
……
,“這樣吧,遲先生,你要是有了願望就告訴我,是我把願望讓給你的,要是願望過期了,我來替你實現!”
,“好。”
“那麽,你的願望是什麽?”
應煦又一次彎下腰,他趴在遲晏的輪椅扶手上,朝他眨眼睛:“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願望還沒過期!隻要你告訴我,我會幫你一起實現它!”
和風煦日在他心上徘徊,令他的心跳鼓噪,像是回到了最年少氣盛的時光。
他笑了:“不用了。”
他深深望著應煦,眼裏盛著勢在必得的光。
他說:“這個願望,我會自己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