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更

  　　“怎、怎麽了？”

  　　林暢小心打量梨念臉色, 心想自己應該沒說錯什麽話吧。

  　　“嶼哥發燒那事已經過去好久了，梓悅妹妹隻是照顧了一下他，除此之外什麽都沒幹, 你不要誤會啊。”

  　　他以為梨念在吃醋, 趕緊解釋了一句。

  　　梨念神情微妙，沉默了半晌, 又問道：“他發燒的時候, 家裏的大人是不是都去外地出差了，而他暈倒在了衛生間前才被人發現。”

  　　林暢愣了，怎麽她知道得比他還清楚, 難道嶼哥早就告訴過她了？但也用不著這麽細節吧，嶼哥是嫌梨念吃的醋還不夠多嗎？

  　　“……應該？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好, 我知道了。”梨念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朝他點點頭就走了。

  　　林暢一臉懵逼, 她這是什麽意思？到底要不要和顧嶼和好啊？

  　　梨念上完廁所回到教室, 再看顧嶼時, 眼神有點不一樣了, 除了原先的冷漠外, 還多了一層複雜。

  　　她現在大概可以確定, 以前在周梓悅家照顧的那個男孩是顧嶼。

  　　她對那段記憶還蠻深刻的，記得那時是父母第一次帶她到周梓悅家試住三天。

  　　當時學校放假，舅舅一家正好有事出差，順便帶上周梓悅出門旅遊, 所以除去傭人, 家裏隻剩下她, 舅媽擔心她破壞她家東西, 不準她離開房間，一日三餐會讓傭人送到她房間。

  　　梨念當時很自卑，覺得自己與裝修得這麽漂亮的房子格格不入，對周遭的一切感到陌生又害怕。

  　　所以就算舅媽不說，她也不想離開房間，隻有上廁所的時候會出去一下，然而意外就這麽發生了，她在周家住的最後一天下午，看到有個男孩暈倒在衛生間前，滿頭都是冷汗，臉頰泛起不正常的紅暈，嘴唇蒼白得可怕。

  　　梨念嚇了一跳，以為是哪個傭人的孩子，連忙上前扶他起來。

  　　他額頭很燙，梨念猜他可能是發燒了。

  　　傭人正好出去買菜了，家裏沒有大人在，梨念身上又沒電話，急得不知道怎麽辦，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從地上轉移到客廳的沙發上，還把自己的枕頭拿過來給他墊腦袋，用濕毛巾蓋住他的額頭，忙前忙後照顧了他兩個小時。

  　　期間他迷迷糊糊醒了幾次，手往上伸了伸，嘴裏虛弱地喊著媽媽。

  　　梨念也很想家，所以很能共情他的感受，情不自禁握住他的手，哄著他說媽媽馬上就回來了，讓他再堅持一下。

  　　男孩似乎聽進去了，緊皺的眉頭鬆了一些，後來又睡過去了。

  　　期間梨念一直守在他旁邊，時不時給他換一下毛巾。

  　　再後來，周家的傭人回來了，緊急把男孩送到醫院，梨念才知道原來男孩不是傭人的孩子，是其他有錢人家的少爺，但他後來怎麽樣了，梨念並不清楚，她沒有跟著去醫院，當天吃完晚飯後，爸爸就來接她回家了。

  　　黎廣明問她這三天在周家過得怎麽樣，如果滿意的話，等到下學期新學校開學，就可以搬到這裏住。

  　　梨念其實不喜歡這裏，但知道父母為了讓自己讀更好的學校，付出了很多努力，所以她沒表現出任何不滿。

  　　而且……

  　　她想到了那個生病的男孩，奇異般地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寂寞。

  　　可是後來，當梨念再次回到周家時，那個男孩已經不在了，她再也沒見過他，隨著時間流逝，她慢慢淡忘了這件事，直到剛剛林暢提起。

  　　也就是說，周梓悅騙顧嶼說是自己照顧的他，才讓顧嶼對她心生好感。

  　　梨念對周梓悅做出這種事情不意外，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搞了半天，這就是顧嶼以前喜歡周梓悅的原因，也是他一而再再而三踐踏自己真心的理由。

  　　梨念覺得諷刺，要是讓顧嶼知道當初是她照顧的他，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

  　　……

  　　她緩緩回到教室。

  　　顧嶼的頭抬了抬，視線立馬跟了過來，緊緊鎖定在她身上。

  　　梨念坐下後，都能感覺他一直在看她，目光灼灼，想無視都做不到。

  　　打鈴後，上課的一小會兒間隙裏，她實在受不了了，轉頭瞪著顧嶼，壓低聲音道：“你能不能別老看著我？”

  　　顧嶼卻笑，吊兒郎當地轉著筆，“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那表情，似乎篤定她還在乎他。

  　　絕了。

  　　“……”

  　　梨念沉默地將腦袋轉回去，不知道該說什麽，過去這麽久，她已經忘了以前是怎麽跟顧嶼相處的，和他聊過什麽共同話題。

  　　嗯，仔細回想一下，以前都是她絞盡腦汁單方麵找話題和他聊，他隻是偶爾應一聲，其餘時間兩人都是無話狀態，談戀愛談成這個樣子也是悲哀，她絕對不要重蹈覆轍。

  　　梨念決定不告訴他周梓悅騙他那件事，先不說他會不會信，單就他現在都那麽纏人，知道以後還得了？

  　　她可不想惹得自己一身腥。

  　　想歸這麽想，但她的心情還是變得有點差。

  　　回想起遙遠記憶中的小男孩，軟萌弱小又可愛，長大後成了現在的顧嶼，她在不知情的狀態下和他有過一段糾葛，又以最慘淡的形式結束，不得不說造化弄人。

  　　放學後，回家的路上，梨念走在路上出神時，突然收到了晏西鳴的信息。

  　　【無敵美少女：我今天換班，你還需要我做晚飯嗎？】

  　　梨念一看立刻來了精神，馬上回複：【需要需要，我在家等你！】

  　　晏西鳴的回複一如既往的簡潔：【嗯。】

  　　但梨念覺得他這點比顧嶼好，以前和顧嶼聊微信，聊著聊著他這個人就失蹤了，也不知道他看沒看，而晏西鳴呢，不管她說了什麽，最後都會回複，表示自己在聽。

  　　她能感覺到他冷漠的外殼下，有一顆溫柔細膩，並且尊重他人的心。

  　　*

  　　晚飯時，梨念吃著晏西鳴做的蒸蛋羹，紅燒牛肉，墨魚肉丸湯，雖然是簡單的家常菜，但讓她壓抑了一天的壞心情得到了撫慰，一餐飯下來心滿意足。

  　　吃完後，他們習慣性地去客房寫作業，梨念認真地對晏西鳴道：“我覺得你以後可以開個飯店，我保證第一個捧場。”

  　　晏西鳴翻著她寫的卷子，習慣性地開始檢查，“讓你每天蹭飯吃？”

  　　被猜中心思的梨念不好意思了，“我會付錢的。”

  　　晏西鳴不置可否，忽然問：“今天出了什麽事？”

  　　“啊？”

  　　“你看起來精神不好。”

  　　“……”有這麽明顯嗎？

  　　梨念目光遊離，“沒什麽啊。”

  　　她不想說，晏西鳴便沒問了。

  　　一陣沉默後，梨念忍不住道：“你怎麽不再堅持問下去啊，有你這樣關心人關心到一半的嗎？”

  　　“……”晏西鳴默然，“所以你到底怎麽了？”

  　　梨念想起他們其實同命相連，“我問你，你對趙茵真的沒感覺？她長得漂亮家世又好，榜上她你下輩子都不用愁了。”

  　　晏西鳴淡淡看著她。

  　　梨念莫名感到一絲危險，生硬轉移話題：“先說好，這是我朋友的事。”

  　　“嗯。”

  　　“我朋友她小時候救過一個男孩，並且對這個男孩有一點點好感，長大後又喜歡上了這個男孩，但是這個男孩卻不記得她了，還把救命恩人認成了別人，做了很多傷害我朋友的事，後來男孩發現真相，潘然醒悟，認錯，求我朋友原諒他，你覺得我朋友該原諒他嗎？”

  　　梨念聲音很輕，好像真的在說別人的事一樣，聲調沒有起伏。

  　　晏西鳴聽完後，沉默了幾秒，遲疑問：“你說的朋友，是美人魚？”

  　　梨念一噎。

  　　別說，劇情還真有點像。

  　　晏西鳴平靜道：“所以，你朋友想變成泡沫？”

  　　“呃，我覺得她應該不想。”

  　　“那有什麽好問的。”

  　　“……”

  　　梨念讚成點頭，“雀食，您說的對。”

  　　心裏的小疙瘩就這樣被他三言兩語化解了，也是不可思議。

  　　末了，梨念突然道：“話說，你和趙茵真的沒什麽？”

  　　“……”

  　　說完，梨念意識到向人家打聽這種私事不太好，剛想說“算了，當我沒問”時，聽到了晏西鳴低沉清冽的聲音，咬字清晰，一字一句說得沉穩有力。

  　　“我和她，什麽都沒有。”

  　　梨念頓了下，“哦”了一聲，沒說話了。

  　　心想，他其實沒必要和她解釋的。

  　　再一想，好像，是她讓他解釋的。

  　　*

  　　三月末，他們學校會有一個成立八十周年的校慶活動，按照往年慣例，上麵打算在大禮堂慶祝藝術節，要求除了初三高三以外的班級，各派出兩到三名同學參加文藝匯演。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學校都會搞這個，梨念前兩年見怪不怪，在觀眾席上都看膩了，現在高三，估計馬國富也不會組織他們去看了。

  　　梨念秉持著雨我無瓜的態度，一直沒去關注藝術節，直到一天課間，李茹玩手機時突然叫了一聲：“草，寶，你可能要在藝術節上表演節目了！”

  　　“啥？”梨念一時沒反應過來，“我沒報名啊。”

  　　“今年不是學校成立八十周年紀念日嘛，學校打算玩個特殊的，官方號在論壇裏發起了一個投票，選出大家心目中最想其看表演的那個人，分別在男生和女生裏麵選出前兩位。”

  　　李茹說著，把手機拿給她看：“你也在候選人裏，而且票數挺高的。”

  　　梨念看過去，好家夥，還真是，男女各有一個投票，還是官方親自統計的數據，邊上還有照片提供參考。

  　　這個投票顯然已經被學生們當成了校花校草評比，男生中，第一名毫無疑問是晏西鳴，票數有1255張，是第二名的兩倍，可以說是一騎絕塵。

  　　下麵還有晏西鳴的應援詞：

  　　【你一票，我一票，晏寶腹肌少不了！】

  　　【姐妹們，晏美人明年就不在學校了，你們難道不想留下他最美的一麵嗎？快揮舞你的手指，給他獻上寶貴的一票吧！】

  　　……

  　　至於女生，第一名是趙茵，第二名是周梓悅，第三名是她。

  　　趙茵和周梓悅的照片都是精心修飾過的藝術照。

  　　梨念都懷疑她們是不是自己上傳的照片，從第三名……也就是從她開始，都是很普通的學生證件照。

  　　票數也是前兩位爭得難分難舍，周梓悅比她多了三四百票。

  　　這反倒讓梨念安心不少，她才不想上台表演什麽節目，平時老師讓她發表個演講都讓她十分抗拒，一緊張就會臉紅，一紅就會結巴，上次宴會的公開亮相她都是照著稿子背了好久，妝抹了幾層粉，再加上旁邊有爸爸撐腰才敢上台。

  　　社恐，瑟瑟發抖。

  　　“我第三名，沒事。”梨念把手機還給李茹，輕鬆道，“和我沒關係，讓她們兩個加油吧。”

  　　李茹看她表情，“你還真就一點都不介意啊，下麵好多人在罵你比趙茵她們醜呢。”

  　　梨念當然也看到了，無非是攻擊她的長相，對著那張拍的比身份證還難看的學生照評頭論足。

  　　她拍照片不怎麽上相，鏡頭一對過來，她不是麵無表情就是笑容僵硬，連她自己都覺得醜。

  　　“管他們呢，有本事他們也拿個第三名看看啊。”梨念無所謂。

  　　李茹：“話說晏西鳴票數這麽高，節目肯定跑不了，不知道他會表演什麽。”

  　　梨念認真想了下，“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很有可能會當場給觀眾解一道立體幾何題。”

  　　……

  　　後麵的顧嶼聽到她們左一個晏西鳴右一個晏西鳴，有點吃味，“你們眼瞎了嗎？他哪裏有我帥。”

  　　梨念看了他一眼，眼神竟有幾分同情，難得同他說話：“你自己上論壇看看投票就知道了。”

  　　顧嶼便不服氣地去看了。

  　　在晏西鳴斷層的票數中，他其實也上了榜，第五名，票數隻有晏西鳴的零頭。

  　　“……”

  　　顧嶼咬牙把這個投票轉發到他們兄弟群裏，艾特所有人命令道：“你們趕緊給我投票！”

  　　*

  　　藝術節的投票在論壇裏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除了有學生在底下不斷拉票外，某種不和諧的聲音慢慢出現，矛頭全都對準梨念。

  　　【大家都千萬不要給梨念投票，聽說她以前是顧嶼的舔狗，後來不知怎的還纏上了晏西鳴，要多惡心就多惡心。】

  　　【啊，我也知道她，前段時間我還看到她和晏西鳴走在一起，還以為是他女朋友呢。】

  　　【什麽女朋友，我們美人怎麽可能會喜歡這種女的，她家身世前段時間不是爆出來了？肯定是她對美人威逼利誘了。】

  　　【天啊，學神好可憐……】

  　　一時之間，無數人對梨念口誅筆伐，罵得很難聽。

  　　另一邊，趙茵瀏覽著投票帖子底下的評論，冷笑一聲，然後對晏西鳴晃了晃手機，“沒想到梨家大小姐是這樣的人呢。”

  　　晏西鳴從和她做同桌到現在，一直都沒理過她，聽到梨念的名字，終於有了反應，看了她的手機屏幕一眼，皺了皺眉。

  　　*

  　　梨念放學回家後，才知道論壇裏把她罵出花來了，還是李茹連打三個語音通話告訴她的，不然她還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裏。

  　　她上論壇看了一眼，裏麵說她什麽的都有，還有人儼然把她黑化成了一個戀愛高手，一邊和顧嶼搞曖昧，一邊和晏西鳴談戀愛，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還說她的考試成績都是抄晏西鳴的。

  　　逐漸離譜ing

  　　梨念心裏並沒有什麽波動，甚至有點想笑。

  　　她談戀愛有這麽厲害就好了，就不會被渣男傷到了。

  　　就在她想將帖子舉報給管理員，讓他們去清理時，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有人突然發帖說：【晏西鳴給梨念投票了！】

  　　一石驚起千層浪。

  　　投票就跟微信朋友圈裏點讚一樣，是可以看到投票人的頭像和用戶名的。

  　　晏西鳴的號早就被學校官方認定過，早在他去年期中考試第一名的時候，學校就讓他在論壇裏發表一篇學習方法和學習領悟的帖子，以鼓勵大家學習，至今還在精品區置頂著。

  　　所以晏西鳴的頭像和名字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當他出現在梨念的投票下方時，整個論壇都沸騰了。

  　　而梨念眼睜睜看著她的票數飛速上漲，即將超過第二名的周梓悅，整個人都石化了。

  　　那一刻，她忘記了和周梓悅的恩恩怨怨，忘記了和趙茵的愛恨情仇，隻想給晏西鳴打電話——

  　　求他也給她們投上一票吧嗚嗚嗚。

  　　作者有話說：

  　　梨念：我不要表演啊啊啊啊

  　　作者：不，你要

  　　（狗頭）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棠蝕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黑喵喵怪 5瓶；

  　　嗚嗚嗚愛你們地雷和營養液，因為這文數據不好，謝謝你們讓我覺得我寫的也沒那麽差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