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B市, 某家英文名酒吧。

  　　在勁爆的音樂聲中，顧嶼猝不及防聽到自己被梨念罵，滿臉錯愕, 酒都醒了不少, 還想對她說些什麽，對方已經毫不猶豫地掛斷電話, 隻餘一陣嘟嘟的盲音。

  　　旁邊, 林暢看到他緩緩放下手機，連忙問：“嶼哥，怎麽樣, 梨念什麽反應，是不是特心疼你？”

  　　劉文濱笑道：“肯定心疼啊, 看嶼哥表情這麽複雜，梨念肯定說了什麽暖心窩的話吧, 剛剛他打電話時那要哭不哭的樣子, 我看了都心疼。”

  　　“就是！”

  　　邊上一眾小弟七嘴八舌地附和。

  　　顧嶼本就難受, 聽到他們的話直接心肌梗塞, 冷冷望過去, “你們的嘴能不能消停一下？”

  　　“……”

  　　林暢他們這才發現他的表情其實很難看, 有種不知所措的茫然和始料未及的怒意。

  　　像是不明白梨念為什麽會這樣。

  　　林暢他們麵麵相覷, 也不是很懂。

  　　最近顧嶼一反常態，突然愛上了學習，不再到處往外跑了，每天兩點一線十分規律。

  　　大家估摸著他是受到了期中考試的刺激, 全年級的成績單排名會張貼在學校的公告欄裏, 而年級前三會被紅紙黑字重點標出, 由學校校長親自給他們題名, 以資鼓勵，是無上的榮耀。

  　　而晏西鳴第一，梨念第二，兩個名字在紅紙上粘在一起，後麵還貼了兩人的學生照，

  　　不得不說，整的就像結婚證一樣，也難怪顧嶼會抓狂。

  　　他今天本來也是打算回家學習的，但在路上目擊老媽出軌現場，整個人的心情一下就一落千丈，所以林暢他們才想帶著他來酒吧散散心，鼓動他找梨念求安慰。

  　　前段時間他們才知道梨念的真實身份是千金大小姐，家世比顧家還顯赫，震驚之餘覺得她和顧嶼簡直像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對，所以也鉚足了勁幫他出主意和梨念複合。

  　　就像剛剛，在他們的鼓動下，顧嶼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借了別人的手機給梨念打電話求安慰，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林暢見顧嶼的狀態比先前還要壓抑，安慰道：“嶼哥，放一百個心，梨念對你肯定存在著一些誤解，到時候我們幫你解釋清楚。”

  　　劉文濱：“是啊，以前是我們不懂事，還以為你喜歡梓悅妹妹，可這段時間你對梨念的感情有多深我們有目共睹，以後碰見她了一定幫你好好說情。”

  　　顧嶼一言不發，腦中依舊循環播放著梨念剛剛在電話裏對他說的話，聲音裏不加掩飾的失望和厭惡，讓他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真他媽絕情。

  　　*

  　　晏西鳴向學校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去處理他爸的事。

  　　梨念雖然沒有問他結果，但關注的本地社會新聞裏已經報道了這個案件。

  　　標題是《親生父親重男輕女賤賣女兒，天理不容！》

  　　裏麵闡述了晏安月遭到綁架的過程原因。

  　　梨念迅速跳過，看最底下，找到了最關心的晏成誌的判決結果，果然不出意外，他和他的同夥都各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晏成誌沒什麽文化，還在庭上叫嚷著我生的女兒就是我的，你們憑什麽管我怎麽對她！

  　　遭到社會強烈譴責。

  　　判決結果出來後，晏西鳴就回來上課了，整個人和以前一樣沒什麽變化，眉目淺淡出眾，戴著熟悉的藍色口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請假是去旅遊散心去了。

  　　他一回來，班上的氣氛明顯歡快不少，女生們都興奮得不行。

  　　“啊啊我的快樂回來了，班長請假後我感覺生活樂趣都少了一半！”

  　　“是啊，上課打瞌睡時去看一看他的臉，比老師還提神。”

  　　後排的男生聽了無語，“你們一個個至於嗎，這麽花癡，人家還戴著口罩呢，咋了，你們的眼睛還能透視不成？”

  　　馬上就有女生恁他酸，“你這話說的好像明星戴上口罩後就不是明星似的，人家臉長得就是好看，大家喜歡看不行嗎？”

  　　,

  　　梨念聽著他們的對話，心想好在新聞報道時用的人名都是假名，要不然晏西鳴估計又得在學校社死一回，還能有這麽威風？不可能的。

  　　“看我幹嘛？”晏西鳴感覺到梨念在看自己，停筆瞥了她一眼。

  　　“你怎麽還戴口罩啊。”

  　　梨念在外麵碰見他次數多了，口味也被養叼了，越看越覺得他的口罩礙眼，“舊了會捂出痱子的，萬一毀容了怎麽辦？還是摘了吧。”

  　　晏西鳴似是無語，“你之前還讓我戴。”

  　　“那時候我想要低調。”梨念歎了口氣，“現在不管有沒有你我都低調不起來，既然如此還是不剝奪大家的快樂了。”

  　　“……”

  　　晏西鳴懶得理她，已經習慣了她不定時抽風。

  　　*

  　　下課後，梨念玩著手機，初中的好友群時不時彈出消息，一個以前玩的不錯的姐妹在群裏艾特她：“念念，你之前不是說要發男朋友的照片給我們看嘛，都快一個月了，照片呢？”

  　　“是啊，你還總吹噓他有多帥多帥的。”其他人冒泡。

  　　“還有你怎麽不在朋友圈發你的戀愛金句了，我還想看後續呢。”

  　　……

  　　被她們這麽一說，梨念才猛地想起，之前和顧嶼談戀愛時她滿肚子的話無處傾訴，就喜歡發朋友圈傷春感懷，矯情得她現在看一眼就想自戳雙目的程度。

  　　因為那時候顧嶼不讓她在學校公開，她就隻能和以前的朋友說說男朋友的事，她們一直想看照片，但梨念怕顧嶼知道了會生氣，就沒敢給。

  　　而現在……

  　　死去的記憶突然攻擊我。

  　　梨念不忍直視，在群裏淡淡回了一句：“散了吧，早就分手了。”

  　　一個女生不信，“不是吧，從頭到尾連照片都沒有就分了？這男朋友該不會是你虛構出來的吧？趕緊的，快爆照，你承諾過的。”

  　　梨念沒辦法，隨便拍了一張自己的手發過去道：“看，這是他的手，多帥多好看，這樣可以了吧？”

  　　“草，別以為我們認不出這是你的手！不帶這麽敷衍的！”

  　　“等下等下，梨念，這裏麵戴著口罩的帥哥是誰？難不成就是你的男朋友？”

  　　“他眉眼好好看，快，扒下他的口罩來一張！”

  　　……

  　　梨念這才發現不小心把晏西鳴拍進去了，隻占了左上角一塊模糊的位置，堪堪隻有一個輪廓，她們的眼睛也太尖了吧？

  　　她本來想插科打諢過去，說這隻是她同桌，他們不熟，不好意思拍，但她們鐵了心就是要看，催她問問，不同意就算了。

  　　這是有多饑渴……

  　　梨念在心裏歎氣，抬頭一臉麻木地問晏西鳴：“我朋友想看你脫下口罩的照片，你讓拍嗎？”

  　　頓了頓，她補充：“不願意也沒事。”

  　　晏西鳴沉默了幾秒，側過身子看著她，竟然同意了，“可以。”

  　　梨念驚訝，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打開拍照功能，拿手機對準他，“你快摘口罩。”

  　　鏡頭裏的晏西鳴依舊沒什麽表情，眼睛狹長漆黑，攝人心魄，一眼望不見底。

  　　他輕輕靠在牆上，像是懶得動，“是你要拍我，為什麽要我來摘？”

  　　“不是吧，你竟然懶到這個地步？”

  　　梨念隻好先放下手機，靠近他伸手，手指捏住他耳朵上的細繩，慢慢將口罩摘下，時間仿佛變慢了，她看著他的臉一點點露出原貌。

  　　高挺的鼻梁，形狀漂亮的薄唇，冷白色皮膚，下顎至頸部的線條流暢優美。

  　　氣質幹淨俊雋。

  　　梨念呼吸滯了滯，竟有種給新娘子摘頭巾的錯覺。

  　　他那雙漂亮清冷的眼睛安靜地看著她，呼出的熱氣灑在她手指上，肌膚忽而變得很燙。

  　　像是觸電一般，梨念摘完口罩馬上抽開手，若無其事地重新將手機鏡頭對準他，開玩笑道：“來，笑一個，茄子——”

  　　晏西鳴給了她一張麵無表情的死人臉。

  　　但足以讓群裏的姐妹舔一輩子——

  　　“我草！這個顏值是真實存在的嗎？”

  　　“他真不是你男朋友？你竟然能忍住不下手？”

  　　梨念解釋累了：“真不是，我們隻是同桌。”

  　　群裏似乎更激動了：“給你三秒鍾，我要得到他的全部資料！”

  　　“你搞不搞，不搞換我們搞。”

  　　……

  　　梨念決定把她們都屏蔽掉，肉食妹子太恐怖了。

  　　不遠處，一個對晏西鳴有意思的妹子看到梨念給晏西鳴拍照，心思一動，在晏西鳴把口罩戴回去之前，羞澀地過去問：“班長，那個，問問我能不能也拍一張你的臉啊？我保證不外傳。”

  　　“……”

  　　晏西鳴已經戴好了口罩，眼皮都沒有抬。

  　　妹子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他說話，尷尬離去。

  　　坐在後麵的劉陽平和李茹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已經從最初的震驚變成如今的麻木。

  　　這也太雙標了。

  　　晏西鳴在梨念麵前和在別人麵前真的就是兩種態度。

  　　在其他人麵前，晏西鳴一直很冷漠，就算有人大著膽子來問題，他也愛答不理，不愛說話，別說是看他，就算是聚精會神把他盯出個洞，他也不會理你半分，更別說主動問話了。

  　　劉陽平和晏西鳴同桌時，他都是寡言少語，一天到晚嘴裏蹦不出幾個詞。

  　　現在劉陽平坐他後麵了，聽他一天說過的話比之前三天還要多。

  　　這……真的是對男女特殊對待啊。

  　　後來李茹聽到他的訴苦後呸了他一聲，“男女特殊對待個屁，那是對女生特殊嗎？你是沒看過人家學委和他搭話十分鍾他理都沒理一下的尷尬場麵，他明明就隻是對我家念念差別對待！”

  　　劉陽平恍然，“所以他是對梨念那個啥……那梨念呢？”

  　　李茹想到梨念在經過顧嶼後的戀愛觀，“嗯……隻能說他命運多舛了。”

  　　打鈴後，班會課上，馬國富在講台上問他們：“有誰還沒加班級群嗎？今天的作業會發電子版到群裏，你們回去自己打印一下寫。”

  　　有人大聲道：“班長不在！”

  　　馬國富道：“晏西鳴啊，有誰拉他一下。”

  　　梨念想到自己有他微信號，便隨手把他拉到了班級群裏。

  　　馬國富看到群裏的消息提醒。

  　　“這個【無敵美少女】是誰？都說了不要亂拉人進來。”

  　　梨念無辜道：“這就是晏西鳴啊。”

  　　馬國富看著粉紅色美少女頭像：“？”

  　　全班：“？？？”

  　　一片詭異的安靜中，晏西鳴淡定點了點頭，“是我。”

  　　馬國富在越發詭異的氣氛中咳了一聲，“哦，這樣啊，記得改備注。”

  　　晏西鳴把群名片改成自己名字。

  　　微信頭像和昵稱都是晏安月拿他手機搞的，無論換多少次她就是要換成這個，說可愛，這樣才招人喜歡。

  　　晏西鳴拗不過她，就隨便了。

  　　無所謂。

  　　班上經過短暫的沉默後，沸騰了，終於知道晏美人的微信號了，一時之間有大量的人去加他，有的人已經摸到了他的朋友圈，想知道學神的生活日常。

  　　他的朋友圈出乎意料地沒鎖，甚至全麵對陌生人開放。

  　　【孩子寫字慢？周軍書法一天隻要半個小時讓孩子愛上寫字。】

  　　【離繁華不遠，距?然更近，尚閔華盛莊園歡迎您的光臨。】

  　　【喝古樂奶茶，幸福快樂每一天。】

  　　……

  　　鋪天蓋地，密密麻麻全是廣告。

  　　“……”

  　　所有人看向晏西鳴淡定平靜的臉，教室的空氣又沉默了。

  　　梨念也好奇地刷著晏西鳴的朋友圈，看到都是廣告後，心想不愧是打工狂魔，微信都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營業。

  　　自從知道他家的事後，她有想過要幫他，比如要不要資助下他妹妹上學什麽的，就當是給梨宵提前花老婆本了，畢竟他們那個小學學雜費可不便宜，但是如果她直接和晏西鳴這樣說，以他的性格肯定會拒絕，主要她也拉不下臉去說，要怎麽辦才好呢？

  　　梨念看著手機思索，突然刷到他發的一條朋友圈，是有關家教的廣告。

  　　他的業務真廣泛。

  　　梨念靈機一動，裝作不經意問晏西鳴：“你那麽多工作哪找的啊？”

  　　晏西鳴答得很隨便，“網上。”

  　　“什麽軟件？”

  　　“千羽社。”

  　　他邊說梨念邊下了個軟件。

  　　“賬號是什麽？”

  　　“……”晏西鳴眯眼看她，“你想幹嘛？”

  　　梨念認真道：“我決定要向你學習自己掙零花錢，我覺得我們可以加個好友，有傳單一起發，有磚一起搬，當一個優秀的社會主義接班人。”

  　　“……”

  　　梨念要到晏西鳴賬號後，當天晚上，她回家跟周梅撒嬌：“媽，我想了很久，還是想找個家教。”

  　　“哦？你終於開竅了。”周梅笑道，“行啊，你等著，媽去給你找。”

  　　梨念：“不用啦，我已經找好了，工資就一月一萬……不，兩萬好了！”

  　　周梅像是不認識了她似的，“……你哪根筋搭錯了？”

  　　梨念解釋了下前因後果，周梅勉強同意了，反正也沒多少錢，她開心就好。

  　　於是梨念又讓家裏的保姆阿姨注冊了千羽社的賬號，幫忙在裏麵發布家教的招聘信息，把條件說的很好，有人陸陸續續來谘詢過，但就是沒有晏西鳴。

  　　陳嫂道：“會不會我們把工資調太高了，他覺得是假的？”

  　　梨念覺得有道理，讓她重新編輯了一條更合理的招聘信息，三天後，晏西鳴的賬號終於來問了。

  　　她開心地對陳嫂道：“阿姨，你看，魚上鉤了，你快打電話給他！”

  　　陳嫂看著小姐這麽開心，一時不知道誰是那條魚，打了個電話給晏西鳴。

  　　晏西鳴很快接起，“喂，你好。”

  　　誠懇，禮貌，公事公辦。

  　　陳嫂開的免提，梨念聽到他與在學校截然不同的談吐語氣，心裏暗暗吐槽，不愧是經過社會毒打過的打工人。

  　　“同學你好，請問你是在找家教的工作嗎？”

  　　陳嫂按照梨念給的說辭，慢慢道：“我女兒高三了，因為患有嚴重的自閉症，所以在家準備高考，我看過你的履曆，覺得你很合適當她的家庭教師，請問你有空過來麵試嗎？”

  　　晏西鳴非常現實：“請問薪資是？”

  　　“月薪兩萬，包吃包住，周末雙休，五險一金。”

  　　“……”

  　　晏西鳴懷疑對方是傳銷。

  　　陳嫂以為他驚喜得說不出話，便報上了一個地址，“可以的話，周末來這裏麵試一下。”

  　　晏西鳴沉默了一下，“好。”

  　　便掛了電話。

  　　大魚成功上鉤，梨念鬆了口氣，還特意囑咐父母，晏西鳴來麵試的時候不要出來，他在宴會上見過梨家人，他們一出現就會曝光。

  　　黎廣明不高興，“我花錢請人為什麽還要我偷偷摸摸的，真不像話！”

  　　周梅卻想到了另一層，表情有點複雜，“女兒，你是不是對他有意思？”

  　　“你想哪去了？”梨念想也不想否認，“他以前幫了我很多忙，所以我隻是想回報他一下，我早就決定了一輩子不婚不育，男人隻會影響我賺錢的速度。”

  　　兩人都被她的戀愛觀震了震，這是受到了什麽刺激才會變成這樣？

  　　黎廣明慢慢道：“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好男人的，比如你爸爸我。”

  　　周梅本來還擔心梨念早戀，現在看來她的情況比早戀還嚴重。

  　　“胡說什麽呢。”她難得沉下臉，“女人終歸是要結婚生子的，這才是正常人的人生。”

  　　但不管怎麽說，他們最終同意了不在晏西鳴麵前出現。

  　　*

  　　周末，晏西鳴出發去麵試，穿了一身較為寬鬆的衣服，身上帶了兩個手機，都是滿格電，包裏還藏了一個電擊棒，以防萬一。

  　　他到了約定的地方，才發現是一個有錢人才住得起的別墅區。

  　　晏西鳴警惕心稍降，這樣的人開出那樣優渥的條件也不奇怪。

  　　他準時按響門鈴，陳嫂出來迎接他，簡單對他進行了一些測試後，就點頭笑著說他通過了麵試，可以先去見一見她家女兒。

  　　晏西鳴跟著她來到一個房間，打開門後，裏麵布置得很空曠，隻有一個書桌和一張床，像是客房。

  　　他看到一個穿著黑白相間卡通熊貓人偶裝的怪人坐在床邊，從頭到腳捂得嚴嚴實實，隻有一雙手露在外麵，但手掌戴著手套。

  　　那人看到他來後，站了起來，“你就是我媽給我找的家教？”

  　　聲音一聽就是從變聲器裏發出來的，非常渾厚的男低音。

  　　晏西鳴：“……”

  　　作者有話說：

  　　晏西鳴：人妖，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