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倩妃
作者:荔簫      更新:2022-07-19 16:47      字數:6476
  第95章 倩妃

    唐榆見狀心領神會, 便不急於擺明念珺的身份,隻又向蓮貴嬪道了聲:“娘娘恕罪。”

    蓮貴嬪身邊的兩名宦官得了吩咐本已上前欲帶念珺走, 卻不料他會把念珺抱起來, 一時麵麵相覷。

    念珺皺皺眉,小手抓抓他的衣領:“找娘!”

    “好。”唐榆頷首,轉身就要離開。蓮貴嬪隻覺荒唐, 出言厲喝:“站住!”

    ,

    徐思婉走出涼亭,複行數步,到了湖邊。

    眼下雖已入秋,然草木尚未凋敝。湖邊景致也多, 重重遮蔽之下就看不到蓮貴嬪那邊的爭執了。

    她自知唐榆和張慶會將念珺護好, 但眼下真瞧不見了,心裏倒有些擔心, 沉吟片刻, 還是說:“再差兩個人過去,暗中盯著些。”

    花晨頷首, 回身無聲地打了個手勢,月夕與小林子便也尋了出去。

    過不多時,那邊的爭執似乎更響亮了些。

    斥罵聲、爭辯聲、小孩子的哭聲一並穿過簌簌風聲,雖隔得遠聽不大真切, 卻也能辨出幾分。徐思婉充耳不聞, 自顧在湖邊做出出神的模樣, 又過一會兒,餘光睃見王敬忠引著路過來,一抹玄色緊隨其後。

    她仍舊怔著, 齊軒低笑, 繞到她身後捂住她的眼睛。

    “啊!”徐思婉作勢一叫, 猛地回身,定睛看了兩眼才穩住氣,局促地施禮,“陛下。”

    “這兩日還好?”他的手指撫過她的鼻尖,視線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好似怎麽也看不夠。

    那日他急於安排好一切,未免夜長夢多,當晚就命人將她送來了行宮。可後來心弦鬆下來他就後悔了——他甚至沒能好好看看她。

    他等了那麽久,三年多朝思暮想之後終於又見到了她,卻都沒能好好看她的模樣。於是現下,他目不轉睛地欣賞了起來,她好似與他記憶中沒有什麽分別,又似乎多了幾許他說不清的韻味,讓她更好看了。

    皇帝輕輕咳了聲,不由自主地伸手將她攬住。

    徐思婉含起羞赧地笑意,一寸寸靠近他懷裏。

    這樣的相處已三載未有,她嗅到他衣衫上熟悉的氣息,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安然。

    人,到底是會更喜歡自己熟悉的地方的。哪怕是戰場,也是故地更讓人安心。

    她便任由這份安寧持續了片刻,繼而忽地身形一動:“念念?”

    就像是剛聽到什麽響動,她微微蹙眉,又側耳細聽。

    他與她同樣屏息一聽,便回首尋去:“像是哭了。”

    隔著草木遮蔽,他們都看不到念珺的身形,隻得順著哭聲一路尋過去。

    步入那涼亭時,不遠處的爭執就已映入眼簾,徐思婉不知唐榆具體說了什麽,隻看對方那邊從蓮貴嬪到身邊的幾個宮人都氣得麵色發白。

    她忍著笑,做出憂心的模樣,柔荑緊緊一攥皇帝的衣袖,腳下走得更急了。

    行至不遠處,她聽到唐榆急喝:“她才三歲,懂什麽規矩!貴嬪娘娘得饒人處且饒人!”

    在他身邊,張慶死死攔著要上前來搶人的宦官,念珺縮在唐榆懷裏已哭得泣不成聲,因一隻胳膊已被一宦官抓住,小小的身子拚力掙紮。

    “念念!”徐思婉揚音一喚,那邊驟然安靜,眾人定睛看見聖駕,猝然跪倒一片。

    念珺看見她,一下就顧不得唐榆了,正好從唐榆懷裏掙出,哭喊著跑向她:“娘!”

    皇帝上前兩步,大馬金刀地擋了她的路:“念念?”

    “哇——”念念哭得更凶了,不管不顧地就要從他身側繞過去。他見狀心生不忍,不敢再逗她,忙側身放她走。

    念珺一頭撲進徐思婉懷裏,徐思婉忙蹲身將她緊緊摟住,柔聲哄道:“不哭不哭,念念怎麽了,來告訴娘。”

    念珺根本不知剛才是怎麽了,隻覺突然就吵了起來,眼下被母親問,她也隻得哭著說:“念念怕!”

    “不怕。”徐思婉輕撫著她的後背,並不看蓮貴嬪,隻抬眸望向皇帝。

    數步之外,蓮貴嬪心生惶恐。

    宮裏的妃嬪與孩子她自問都識得,是以認定這小丫頭是宮女。後來又聽她將麵前的宦官喚作叔叔,心下更篤然幾分,這才拿準了主意要立規矩。

    入宮三年,她曆過的事情也不少了。得寵、失寵、複寵渡過幾番,就嚐盡了人間冷暖。

    這份冷暖讓蓮貴嬪認準了,在後宮裏隻憑聖寵是不足以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的。要想不受欺負,還得自己立住。

    所以,她端足了主位宮嬪的架子。

    可眼下看來,這架子她端錯了。不論眼前的女子和那小姑娘究竟是什麽身份,看皇帝這般的態度,總歸不對勁。

    ……許是哪個王府的小翁主或者小郡主?

    蓮貴嬪盤算著,勉力平複心神,暗想若真是那樣的身份,她就告個罪,再將錯處推出去。

    不論是翁主還是郡主,喚一個宦官做叔叔,總也是不對的,丟了宗室的臉。

    蓮貴嬪思緒飛轉間,皇帝已舉步上前。他淡泊的目光掃了眼眾人,最終落在唐榆麵上:“你說。”

    唐榆垂首,聲色平靜:“下奴適才陪伴公主玩鬧,公主跑在前頭,無意中衝撞了貴嬪娘娘。貴嬪娘娘動怒,要賞公主二十板子,再押去服苦役,便起了爭執,驚了公主。”

    在他第一次說出“公主”二字的時候,蓮貴嬪臉色已然煞白。等他一番話說完,蓮貴嬪身邊的掌事宮女連忙爭辯:“你……你適才可沒說這是公主!況且若是公主,又何能喚你做叔叔!”

    蓮貴嬪趁機急道:“春桃所言極是,陛下,臣妾……”

    徐思婉悠悠打斷她的話:“一個三歲的孩子,若不是公主,在這位妹妹眼裏就能隨意打死了麽?”

    她邊說邊將念珺抱起,緩步行至皇帝身側,輕輕一歎:“陛下,念念這幾年日子過得簡單,喚身邊的宮女宦官做姑姑叔叔是臣妾準允的,因為……臣妾也不知究竟還能不能出來。稱呼上親切一些,總能讓她覺得多些親人,這事不怪唐榆。”

    皇帝麵色緩和,睇了眼唐榆,並無責怪之意,隻說:“既然起了爭執,就該先稟明公主的身份,便也不至於將公主嚇成這樣。”

    “陛下恕罪。”唐榆不急不慌,“娘子先前著意吩咐,說陛下的冊封旨意尚未頒下,守著禮數,娘子與公主便都還是沒有封位的,讓下奴行事不可張揚,以免給陛下招惹麻煩。”

    話未說盡,皇帝已側首再度看向徐思婉,眼中多有動容。

    徐思婉不安地低頭:“臣妾想著念念這樣小,旁人就是不知她的身份,也不至於非找她的麻煩,實在沒想到……”

    “好了。”皇帝苦笑,緩緩搖頭,“朕本想等母後過了七七再下旨冊封,現下看來是等不得了。王敬忠。”

    王敬忠趕忙上前。

    皇帝道:“告訴禮部,加封倩貴嬪為倩妃,其女……”他這才想起自己尚不知孩子全名。

    徐思婉垂眸:“念珺,美玉為珺。”

    他眼底輕顫,神情恍惚一瞬,才續言:“其女念珺封公主位,讓禮部擬幾個好聽的雙字封號呈上來。”

    徐思婉不由訝異:“陛下,太早了……”

    依大魏朝的慣例,公主本已是個封位,不非另擬封號,年幼時以齒序相稱便是。譬如恪妃吳氏膝下的兩個女兒,便一直是稱大公主與二公主。

    而若增添封號,多是及笄時添上一個字、出嫁時再添一個字,以示尊貴。

    可念珺現下才三歲。

    皇帝卻神色堅定,深深地看著她:“之前三年,朕沒能為她做什麽,你讓朕為她盡一盡心。”

    他這樣說,徐思婉不好再勸,便止了音,睇一眼蓮貴嬪:“妹妹還跪著呢。”

    皇帝這才再度看向蓮貴嬪,眼中生出不做掩飾的厭惡:“你不知公主身份,被孩童攪擾生出不快,朕可以不怪你。但麵對少不更事的孩子,你行事如此狠毒,朕不能容。”

    蓮貴嬪頓顯慌張:“陛下……”

    “王敬忠。”皇帝無心聽她爭辯,“這樣的人,不配做一宮主位了。傳旨,降為正六品貴人,罰一年俸祿。至於綠頭牌……”他語中一頓,“也先撤了吧。”

    他一邊說,徐思婉一邊欣賞蓮貴人的神色,說到最後一句,她臉上的最後一分血色終於也褪盡了:“陛下!”

    她欲膝行上前,禦前的兩個宦官上前,將她一擋。

    皇帝回過身,手指蹭了蹭念珺小臉上的淚痕,口吻陡然溫柔:“念念不怕,去爹爹那裏吃點心,好不好?”

    念珺懵懂地望一望他,又望向徐思婉,徐思婉抿笑:“走,娘帶你一起去。”

    她這才點了頭,低語呢喃:“吃點心!”

    皇帝一哂,又試探著伸出雙手:“爹爹抱你一會兒?”

    這回念珺往後縮了。

    他也不強求,搖搖頭,便攬住徐思婉,往清涼殿的方向去。徐思婉瞧得出他對念珺的那份討好,卻不戳破,隻在他沒話找話地哄念珺時偶爾附和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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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女二人一同在清涼殿坐了一刻,念珺吃著點心就忘了先前的不快,又開開心心地問東問西起來。皇帝有意與她親近,不論念珺問什麽,他都搶著答。徐思婉與宮人們心知肚明,便都隻安然看著。

    一來二去,念珺果然和他熟悉了一些,直到玩得累了,才又跑向徐思婉,伏到她懷裏就要睡。

    皇帝看著蔫耷耷的念珺,眼中一片溫柔。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口中笑向徐思婉道:“本想留你敘一敘,為著她,朕隻好委屈一下了。”

    徐思婉摒笑:“來日方長,不差這一天。”

    “嗯。”他舒了口氣,“這次來行宮旨意下的急,朝臣們大概還要過幾日才能到。這幾天,朕正好陪著你。”

    徐思婉莞爾:“那臣妾想出去走走,帶念念四處逛一逛。”

    “聽你的。”他笑意溫存,她想了想,含起愧疚:“念念稱呼上的事,臣妾會慢慢教她,不會讓她再惹出今天這樣的事了。”

    皇帝搖頭,滿目疼惜:“小孩子懂什麽?不必貿然教她這些,平白讓她難過,等長大些再說吧。”

    語畢頓了頓,又笑道:“倒是可以先教她叫爹,你看她剛才……都不肯叫我。”他很有些沮喪。

    徐思婉促狹地看著他:“臣妾自會教她,陛下也要多與她說才好,不然這麽點大的小孩子,可是不大記得住事的。”

    他聞言當然滿口答應,鉚足了勁要讓念珺盡快認他。

    眼見念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睡過去,徐思婉不再逗留,讓花晨抱著她,就回了披香殿去。

    路上,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三歲”這個年紀,心下生出一股酸楚,生出一種對念珺的羨慕。

    在她三歲的時候,都經曆了什麽呢?經曆了抄家、入獄、骨肉分離,在那個原該不記事的年紀,她就記住了一輩子無法釋懷的痛苦。

    而念珺,還可以無憂無慮地長大。

    念珺比她命好。她有點不平,卻又很慶幸。她會一直好好照顧這個孩子,若有朝一日思嫣知道了真相,她也要讓思嫣知道,這孩子在她身邊沒受過委屈。

    她對得起徐家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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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披香殿,花晨徑自抱著念珺去了廂房。從前在冷宮房舍不多,念珺一直睡在徐思婉房裏,現下住到行宮,念珺就有一間自己的屋子了。

    徐思婉步入寢殿,剛繞過屏風,就聽到久違的笑音:“喲,回來啦?”

    她頓時生出笑:“瑩姐姐。”

    抬眸一看,瑩妃懶洋洋地歪在茶榻上,思嫣也來了,見她進殿正站起身,趔趄著走向她:“姐姐!”

    徐思婉伸手將她扶住,眼眶一紅:“思嫣。”

    徐思嫣喜極而泣:“姐姐出來了,我又不是一個人了……”

    說著她頓了頓,目光劃向徐思婉身後:“聽說……聽說姐姐還有了孩子?”

    “她還小,玩的累了,就睡了。”徐思婉假做沒察覺她眼中的疑色與探究,笑意輕鬆如常,“明日讓她來拜見你這姨母。”

    徐思嫣沒聽到自己想聽的,心裏的那份僥幸便仍為淡去,又言:“陛下這幾年對姐姐念念不忘,現下不僅姐姐回來,還添了個小皇子,陛下更要高興了。”

    “瞧你這姨母當的。”徐思婉輕嗤,“那是你外甥女,小公主。”

    她這樣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徐思嫣心中的最後一抹期待終是散了。

    雖則思嫣自己的孩子已故去三年,她也親眼見過孩子小小的屍身,但思婉這孩子冒出來得太突然,之前從無耳聞,入冷宮之前更不曾聽說過她有孕,再加上一些唯思嫣知道的隱情,她心底就生出了一些虛幻的氣虛。

    她想,那孩子或許沒死。或許姐姐當時聽進了她的建議,卻怕走露風聲所以假意拒絕,實則直接設計帶走了她的孩子。

    但既然是公主,就不可能了,她生下的是個男孩子。

    思嫣的笑意間多了兩絲苦澀,含糊著辯了句:“來傳話的宮人說得不清不楚的。”

    “陛下的旨意太急,他們去稟個話就要隨我來行宮,難免顧不上這些細由。”徐思婉邊說邊拉著她一同落座,因瑩妃坐在了茶榻一側,姐妹兩個就一並坐去了另一側。

    俄而有宮女入殿上茶,徐思婉抬眸一看,就笑起來:“寧兒也長大了。”

    屈指數算,寧兒如今也十八了。麵上脫了稚氣,已是個幹練的大宮女。

    寧兒激動難抑,俯身深拜:“娘娘萬安!奴婢恭賀娘娘晉封之喜!娘娘否極泰來,日後必定諸事順遂!”

    “快起來。”徐思婉攙了她一把,思嫣在旁笑道:“姐姐當年把寧兒托付給我,如今我得把她好好還給姐姐才是。”

    徐思婉莞爾:“花晨,快,去給寧兒收拾間屋子,帶她去歇下。”

    語畢又看向思嫣:“咱們上次走動還是上月七夕,你著人給我送巧果。那會兒我聽宮人說你身子不爽利,如今可好了?”

    “早無視了。”思嫣搖搖頭,“其實本也沒什麽大礙,隻是有些受寒。那陣子皇後娘娘脾氣好大,我就索性借著病躲一躲她。”

    徐思婉一哂,凝神思索片刻,又言:“我來行宮時聽宮人說,皇後娘娘前兩日不知是為誰動了氣,氣得直吐了血,她們都道她這回來不了行宮了,沒成想還是來了。”

    瑩妃與思嫣聽她提及此事,自然都知她是想問什麽,二人相視一望,瑩妃就笑道:“你猜猜她是為誰動的氣?還不是為著你出冷宮的事。倒是……不知咱們陛下這回放了怎樣的狠話,竟把皇後震得一個字也不敢多說,就連氣得吐血這事,也是因為她病得厲害傳了太醫,這才散了開來。”

    “有意思。”徐思婉心下靜靜忖度著,沉吟片刻,又說,“適才陛下對蓮貴嬪發了火,已經下旨降為貴人了。這等好消息,可得傳給皇後聽一聽才好。”

    “蓮貴嬪?”思嫣訝然,“這位可也算得個寵妃了,皇後對她得意得很。姐姐這會兒將這消息告訴她,皇後可又要氣得睡不著了。”

    瑩妃美眸一轉:“道理是這樣,但是皇後身邊的宮人也不是吃素的。為著皇後鳳體安康,他們勢必要防著你,你要這會子遞話進去,隻怕不大容易。”

    “那便不費心思遞話。”徐思婉的笑容心平氣和,“我如今既出了冷宮,陛下又已下旨封了我妃位,明日我就該去向皇後娘娘問個安才好。這些話,我親口告訴她。”

    冷宮走了一遭,冷冷清清過了三年,連皇帝都已知曉她們之間的敵意,她便實在不必再去粉飾太平了。

    瑩妃聽得眼睛亮起來:“膽子這麽大?那我跟你一起去。這三年你不在,我唯一的樂子也就是氣她。起初還有些不安,後來就愈發覺得痛快!”

    徐思婉一奇:“她不治你麽?”

    “她呀,眼瞧著皇長子年紀越長,她就越想做個賢後。”瑩妃掩唇輕笑,“平日裏在妃嬪麵前倒是還有威嚴,但麵對寵妃,可是愈發地能隱忍了。”

    這是急著要讓皇長子登上儲位呢。

    徐思婉心下了然,一些有趣的念頭如藤蔓般攀生出來。瑩妃又說:“對了,除了皇後,你還得警惕一個人。”

    徐思婉一怔:“誰?”

    “芳昭容。”瑩妃道,“也是三年前入宮的,該是闔宮裏晉封最快的一個,膝下還有個四皇子。早先皇後許諾過她,說等四皇子年滿三歲,就讓她晉封妃位,但如今你出來了……”

    瑩妃頓了頓,勾起笑:“我若是皇後,就會告訴她這等高位不好封得太快。眼下雖然四妃之位尚有一個空缺,她也需再等等。你說,她會不會生氣?”

    “如果是我,我就不生氣。既已位至九嬪,晉不晉妃位並無多大分別,何苦給皇後當槍使?”話剛說完,她心念一動,就又道,“是了……我在冷宮裏聽郭氏說,芳昭容生得極美,但性子淺薄。這樣的人,大多是不肯被旁人平白壓過的。”

    “正是。”瑩妃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繼而擺手,“顛簸了兩天,我先回了,你也早些歇著。明日何時打算去向皇後問安,你記得叫我一聲。”

    “好,姐姐慢走。”徐思婉頷首,思嫣也起了身:“那我也先回了。”

    “嗯。”徐思婉含著笑,示意月夕去送。花晨靜默地立在她身側,靜盯著窗紙,眼看二人走出了殿前院門,才壓聲說:“四小姐瞧著也太平靜了,先前的事,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先有阿膠送到我麵前,後又有人前來尋女。若隻是誤會,也太巧了。”徐思婉一喟。

    花晨遲疑道:“可若不是誤會,四小姐現下又是什麽心思呢?奴婢這三年都在暗中打探,聽聞她與皇後走動並不太多。可若是她在那事之後就收了手不再幫皇後,皇後如何容得下她?”

    “這有什麽容不下的?宮裏頭亦敵亦友的關係最是常見。能共事時一起謀劃,不能共事時一拍兩散,也沒什麽不好。皇後手裏握著她的把柄,本也不必怕她鬧出什麽大事。倘若一朝不合就要趕盡殺絕,倒顯得比昔年的林氏有過之而無不及,未免讓身邊的人心寒了。”

    “這倒也是。”花晨思索著,緩緩點頭,又言,“娘娘可要喚寧兒來問一問話?”

    “嗯。”徐思婉點頭,“讓她進來吧。經了孩子一事,想來她這幾年過得也不安穩,你們日後多照顧她一些。若是她行事可靠,等你嫁了人,我就讓她到近前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