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失寵
作者:荔簫      更新:2022-07-19 16:47      字數:6445
  第79章 失寵

    徐思婉領著一行宮人, 浩浩蕩蕩地離了霜華宮。

    冷宮被宮中之人視為不吉之地,但對徐思婉而言倒沒什麽忌諱。況且早在陶氏離世時她就已去過一次, 這回更是輕車熟路。

    行至冷宮門前, 花晨上前叩開了宮門,徐思婉回眸一掃:“小哲子留在自處。”

    小哲子躬身,領命駐足。徐思婉複又往裏走去, 再至下一道宮門,又留下一名宦官。

    這是一份不得不為的謹慎。因為冷宮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她處處留下宮人,若有異樣才好及時反應。

    這般每隔數尺就留下一名, 到了林氏所住的院門前留下最後一個, 與她一並走向房門的就隻剩下花晨、月夕、張慶與小林子。

    臨至房門處,徐思婉睇了眼花晨, 花晨會意頷首, 不作聲地上前,並不叩門, 直接信手將房門推開。

    正值雨天,冷宮裏原就陰冷的房舍裏更多了一層濕寒。隨著房門推開,幾縷有氣無力的光線照進屋裏,坐在破舊茶榻上的林氏抬了抬眼, 正看見四名宮人安靜地散開, 如石雕般立在房中各處。

    林氏睇了眼徐思婉, 眼中並無多少凶狠的恨意,隻譏嘲輕笑,聲音淡泊:“倩貴嬪娘娘好大的陣仗。放心, 我不是陶氏, 不會那樣瘋癲地想自戕嫁禍娘娘, 更不會不知天高地厚地對娘娘動手。”

    提起陶氏,徐思婉也笑了聲。有那麽一瞬她很想告訴林氏,陶氏並未以自戕陷害她,一切不過是她的自導自演。

    但轉念她又忍住了。捉弄人是很好玩,倘使她和林氏還在過招,她願意用盡捉弄讓林氏崩潰、讓林氏方寸大亂。可現下林氏已無翻身之地,她便也不想說更多了。

    說到底,後宮的女人們並非她恨意的由來,隻是在她複仇的路上不得不除一些絆腳石,也樂得那這些絆腳石當一份佐料,以便在最後一擊時給他些難以接受的調劑而已。

    她於是並未理會林氏的譏嘲,徑自走過去,落座到茶榻上。

    宮中的茶榻都差不多,正當中有一方榻桌,兩側可坐人。若撤去榻桌鋪上被褥,也可供人小睡。

    林氏現下這茶榻上也是這樣的,隻不過榻桌的一條腿端去了,以幾塊磚石墊著。徐思婉隻作不見,神情心平氣和,待花晨奉上茶來,她四平八穩地接過去抿了口。

    林氏亦接過茶盞抿了一口,旋而一聲淡笑:“明前龍井。這個時候,送進宮來的理當也還沒有多少,可見陛下很寵著你。”

    徐思婉沒做聲,林氏語中一頓,又道:“往年,這茶除了個太後和皇後,就是送去我那兒了,瑩婕妤那個小狐狸精都得不著。”

    徐思婉倒不料她在這個時候還能在意這樣的細枝末節,也還對瑩婕妤得寵的事存著怨,不由無奈而笑:“你非要見我,莫不是隻想慨歎這些?若是這般,我可走了。”

    “我想死個明白。”林氏右手一鬆,茶盞蓋倏然落回盞沿上,啪地一聲輕響。

    徐思婉側首看她,她亦看過來:“告訴我,孫氏是不是你的人?她突然反水實在古怪,我不信宮裏竟有人如此剛正不阿,寧可搭上闔家性命也要說出真相。”

    徐思婉籲了口氣,平靜地點了頭:“是。”

    林氏的情緒不由激動起來,呼吸急促了些,胸口起伏了幾番。但她並未發作,緩了幾息後忍住了,又道:“所以……你得知我要用她,就先一步買通了她,讓她幫你做了事,又殺了她全家,皆盡栽贓給我?你好狠的心……是我技不如人。”

    “哈哈。”她揚音一笑,卻搖頭,“不全是。”

    林氏黛眉倏皺:“不全是?”

    徐思婉勾著笑,好整以暇地悠然解釋:“我並非得知你要用她才買通了她。早在你動心思之前,她就已是我的人了。我摸到了吳述禮為你辦事,所以想了些法子讓他覺得舉薦孫氏能幫到你,從你動心思那會兒,你就入了我的局。”

    林氏緊盯著她,美眸中露出不可置信,徐思婉不理會她的神情,自顧又說:“至於她的家人,是我殺的不假,她卻並非不知情,不必我去搬弄是非。”

    林氏隻覺荒唐:“怎麽可能……”

    徐思婉一哂:“你當全天下的家人都是好人呢?她那個姨父與幾個表兄都不是東西,唯獨姨母是真的疼她,卻因護她而死了。她早在入宮前就已恨他們入骨,你給她的好處是護住她的家人,而我給她的,是為她除掉這些仇人。”

    “這有什麽難的……”林氏連連搖起了頭,眼中泛出怒色與不甘,好似不能接受自己是在這樣的小事上翻了船,“若她肯告訴我,我也辦得到。你不過是……”

    “不過是運氣好一些而已?”徐思婉笑一聲,搖搖頭,“是拚人脈罷了,說起來,我還是跟你學的。你在宮裏權勢滔天,避暑時一邊害我,一邊還想用宮正司的人脈拖瑩婕妤下水,那我憑什麽不能借住瑩婕妤的人脈尋個孫氏來用?”

    說罷她眨眨眼睛,笑意更濃:“有樣學用,或許青出於藍了些許,還請姐姐不要怪我。”

    林氏聽出她語中的嘲弄,不禁切齒,冷笑了兩聲,又言:“嬰靈作祟又是怎麽回事?是你當真夢到了,還是你聽說了什麽?”

    徐思婉輕輕嘖聲:“自然是聽說了。若不然就算你的孩子存怨,與我又有什麽幹係?憑什麽找上我來?”

    林氏強自沉息:“楚氏告訴你的?”

    “是。”

    “什麽時候?”

    她回憶了一下,慢慢道:“早在……姐姐要她去我麵前示好,想借我的手拖瑩姐姐下手的時候。”

    “賤,人!”林氏拍案而起,“兩麵三刀的東西!在本宮麵前做得百般馴服,竟從那個時候就已在這般算計了!”

    徐思婉捕捉到她口中久違的自稱,便知她是真的動怒了。可見她從未曾設想過楚氏自那時起就已存了異心,哪怕後來對嬰靈之事有所懷疑,也隻懷疑楚氏是在成為棄子後將這些告訴了她。

    徐思婉不由一喟,想到她說要死得明白些,就耐心地說給她聽:“姐姐息怒。仔細想來,楚氏其實算不得從那時起就已在算計姐姐。”

    林氏目光一滯,恨恨地盯著她。

    徐思婉笑意不減:“倘若瓷盒的事我沒有發覺,真用了楚氏送來的那枚,瑩姐姐便是不落罪也要惹得一身腥,這姐妹自然做不成了。若是那樣,你與楚氏便得了手,那麽楚氏就算說了你再多舊事,我也必定一個字不信,隻會覺得她是有意在設局害我。”

    “所以,她隻不過是給自己留了個退路而已。”徐思婉語中一頓,“你們若是成事,她與我說過的一切都無傷大雅,她還會鞍前馬後地為你效力;你們敗了,她才會借此投到我的麾下,以求活命。”

    林氏一時怔住,薄唇緊抿,久久不言。徐思婉迎上她的不忿,一字一頓地續言:“姐姐錯就錯在太無情。陶氏、錦嬪、方氏,無一不是為姐姐辦過事卻在失利之後被姐姐視為棄子一腳踢開,連表麵工夫都不肯坐一坐。楚氏是聰明人,怎會看不清這一切?她自然要為自己尋一條保命的後路。若不然,現下她大概已香消玉殞,悄無聲息地死在行宮裏了。”

    林氏神情一鬆,似是這才恍悟了些什麽,滯了滯,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

    徐思婉打量著她,若有所思:“其實我不大明白,收攏人心該是樁大事才對,可姐姐似乎從來不在乎?”

    “我如何會不在乎。”林氏目光空洞地盯著地麵,幹笑了一聲。

    徐思婉怔忪一準,忽而了然:“我明白了。”

    她並非不在乎。隻是自她進入東宮開始,一切就太順風順水。

    她專寵數年,大權在握,哪怕後來冒出一個瑩婕妤,也因家世上的欠缺並不能真正與她匹敵。這樣的情形下,隻要能湊到她身邊就已能得到許多好處,為她效力自然就成了讓人趨之若鶩的事。

    所以,她能用的人便有許多。

    這就像木匠挑選工具,假如手裏隻有一把鋸,那自然要視若珍寶地小心捧著,用到不能用了才能扔。可若手裏有上百樣工具,那就變得哪一樣都不再值得費心,不趁手了也就可隨手丟了。

    再加上她勢力夠大,手中總能抓住那些人的把柄,她便也不必怕她們反水咬她,行事就愈發有恃無恐起來。

    隻不過她好像忘了,人究竟不是工具,不是那些可以隨意丟棄的物件。被她拿住把柄所以至死也不敢將她供出的人雖不在少數,但像楚氏這樣有些心計的,不會那麽容易被她身邊的光輝迷惑,一旦看清局麵就勢必會為自己謀劃退路,這才是林氏淪落至此的真正緣故。

    林氏木然良久,這才意識到一些自己從未曾注意過的事,恍惚之間,仿佛大夢一場。

    徐思婉心生慨歎,忽而覺得一路順風順水也不是什麽好事。人生這條路,總得時不時地吃點虧才能走得遠。

    林氏良久才回過神,長籲出一口鬱氣,漠然又道:“那錦嬪呢?”

    徐思婉淺怔:“錦嬪?”

    林氏又緩一息:“錦嬪娘家貪汙糧草的事,是你告訴陶浦和的吧?”

    徐思婉沒有否認:“是。”

    “那你又是何時知道的?”林氏問她,“我想了許久,覺得理當不是楚氏告訴你的。”

    “的確不是。”徐思婉啟唇,“是錦嬪親口告訴我的。那時她已然失寵,孩子也被抱走,見孩子一麵就成了全部的指望。我告訴她,隻要她告訴我為何幫你做事,就想法子讓她見一見孩子,她就告訴我了。”

    “嗬。”林氏冷笑出喉,“我道你有多識大體,原來你我也差不多,都不過是為了宮中謀劃枉顧大局的人。”

    徐思婉笑而不言,林氏咬咬牙,又不忿道:“你也未必有我在意陛下。”

    “嗯?這可說不好。”徐思婉嫣然一笑。

    若論誰更愛皇帝,她必是輸了,因為哪怕皇帝將她捧在手心裏她也生不出半分愛意。

    可若隻說“在意”,她想她大抵該是闔宮裏最在意他的一個。

    她像別的嬪妃一樣,在意他的寵愛,在意他的喜怒哀樂;但相較旁人,她還在意他在朝中的一舉一動,在意他每一分不能為外人道的心思。

    可這些,自是不必與林氏多提的了。她一時隻在想,若有朝一日林氏在天之靈看到她原來一點都不在意皇帝的寵愛,心裏會不會舒服一些?

    其實,她從來沒心思去爭這種無趣的高下。

    林氏不再說話,似乎是想問的都已問完了。又僵坐了半晌,她立起身,一步步踱向房中那張漆色斑駁的圓形案桌。

    案桌上置著一方暗色托盤,托盤上放著玉製酒壺與一隻酒盞。那酒壺的玉色算不得上乘,但也看得過眼,不似冷宮之中會用的器物。徐思婉定睛一看,就猜到那該是皇帝賜下的鴆酒。

    林氏平靜地坐到桌邊,自顧斟了一盞,湊在眼前輕嗅酒香,俄而又笑了聲:“對了,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

    徐思婉視線微動:“何事?”

    林氏長緩一息,手中酒盞放下,薄唇勾起一抹笑意。她生得清麗,這樣笑起來雖不似徐思婉妖嬈,卻也少了幾分淩厲,看起來更加溫柔,猶如清風拂麵。

    “不好讓宮人聽了去。你走近些,我說給你聽。”她道。

    徐思婉略作沉吟,就起身走向她,守在房中的四名宮人都麵色一變,花晨急喚:“娘娘!”

    徐思婉輕道:“不妨。”

    說罷,她緩步走向林氏。林氏始終安安穩穩坐著,目不轉睛地睇著她看。直至還有三兩步的時候,林氏的手一動,張慶當即要撲過來,卻見林氏隻是將手搭在桌上,重新執起了那隻酒盅。

    張慶心弦驟鬆,徐思婉遞了個眼色,他就退回去。

    林氏抬了抬眼:“你附耳過來。”

    徐思婉垂眸,依言俯身湊近。

    林氏瞧一瞧她,毫無畏懼地執起酒盞,仰首一飲而盡,喉中迫出一聲淒愴地笑,繼而輕聲對她說:“你知道麽?先前種種,我知道皇後手上也不幹淨,有些事並非你憑一己之力就能辦成。讓我淪落至此,勢必有她的手筆。”

    徐思婉眸光微凝,睇視著她,不解其意。

    林氏又笑了聲:“那你猜猜,我剛才問你了那麽多,為何件件無關皇後?”

    話音落處,她口中一股腥甜湧上,徐思婉隻聞她一聲悶哼,一縷發汙的血色溢出唇角,她痛苦地蹙了下眉,捂住胸口緩了一緩,發出一聲輕笑:“因為、因為我更討厭你……所以便是便是皇後,我也願意結盟。而她……她也容不下你,你沒想到吧?哈哈……她是中宮皇後,手裏的權勢遠比我大得多,徐氏……徐思婉……”

    她強自忍住下一口將要嗆出的血水,支住案桌,費力地站起身:“你別得意。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說完這句話,林氏氣力耗盡,身子向下一歪,栽倒下去。

    徐思婉下意識地後退,她軟綿綿的身子跌在地上,最後兩分下意識地掙紮之後,她咽了氣,眼睛卻沒闔上,雙目直勾勾地盯著房門。

    屋中一片死寂,徐思婉與花晨相視一望,花晨惶惑道:“娘娘?”

    徐思婉因為林氏的話不寒而栗,隻覺後脊都是涼的。腦海中木了一息,她驀然意識到什麽,謔地轉過身,疾步走向房門。

    緊闔的房門被她一把推開,門外的灰暗撞入眼中,然在近在咫尺的廊下,一抹玄色的身影緩緩轉過身來。

    “……陛下。”徐思婉瞳孔驟縮,跌退半步,花晨沒聽到她那句低語,看出情形不對,慌忙向前查看。

    闖至門前的瞬間,花晨周身一冷,倏然跪地,餘下三人瞬時也意識到了什麽,紛紛跪下去,不敢發出分毫聲響。

    四下裏靜得針落可聞,徐思婉木然望著皇帝,餘光亦注意到在數尺之外的院門口,她留在外麵的宮人都被禦前宮人看著,瑟縮著跪在牆邊簷下。

    帶了這麽多人來,她以為自己已足夠謹慎,全未料到會起這樣的變數。

    是皇後請他來的?

    她顧不上細想,薄唇翕動:“陛下,臣妾……”

    “阿婉。”他怒極反笑,那笑音從嗓中迫出,沙啞低沉,“好得很。”

    語畢他不再看她一眼,轉身走向語中,王敬忠連忙撐開傘為他擋雨。雨簾細密,落音窸窣,他沉悶的聲音穿過那雨簾,聲音不帶感情:“倩貴嬪禁足霜華宮,無旨不得出。”

    徐思婉原本已至唇邊的辯解生生噎住,透過雨幕凝視他的背影,深深地吸了口氣。

    隻消幾息,他便已走遠。她仍怔在門口,花晨從地上爬起來,帶著哭腔催她:“娘娘,去求求陛下吧……”

    “不去。”徐思婉啟唇。

    天邊恰有悶雷驚響,襯得這兩個字生硬之至。

    她覺得他的惱怒十分可笑,不肯去低頭卻並非賭氣。賭氣這樣的情緒,大約是愛侶之間才會有的,她對他實在沒有那份心。

    隻是,現在雨下得太大,她若就這樣追過去,不及走出冷宮的宮門就要被澆得狼狽。那樣不堪入目的樣子,做什麽都成不了,不如緩上一緩。

    她長沉口氣,舉步走出房門。花晨匆匆拿起立在牆邊的油紙傘為她擋雨,剛舉起手,被她隨意地推開:“不必了。”

    花晨一愣。

    徐思婉眯起眼睛,望了望灰暗的天幕:“我得病一場。”

    花晨隻道她要靠病爭寵,心下雖然擔憂,卻也不再多話。徐思婉走出院門,先前被禦前宮人看在那兒的宮人們無聲地也跟上她,一個個都連眼睛也不敢抬一下,維持著一片死寂。

    她勉強笑笑:“都放鬆些,這回不怪你們沒辦好差事。回去後讓膳房熬些熱薑糖,別凍病了。”

    隨著這句話,身後隱隱響起幾聲鬆氣的聲響。不多時,一行人走出冷宮的宮門,因徐思婉無意打傘,宮人們也隻得淋著,引得過往宮人詫異地張望。

    徐思婉隻作未覺,自顧淋著雨在雨中走著,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如此一直回到霜華宮,她早覺得骨子裏都被冷雨澆透了,連開口說話都透出一股寒氣。

    聖旨早已先一步傳遍了六宮,不待她走進拈玫殿前的院門,思嫣已急急地迎出來:“姐姐!”

    她顧不上擋雨,拎裙跑出殿門,唐榆與她先後出來,不約而同地扶住徐思婉。

    徐思婉薄唇抿了一抿,默不作聲地垂眸入殿。回到寢殿之中,花晨連忙上前為她褪去身上濕透的外衣,見裏頭的中衣也濕了,便扶她先坐到了茶榻上,取來衾被將她一裹,回首吩咐蘭薰桂馥:“去備水,讓娘娘沐浴驅寒。”

    蘭薰桂馥一福身就要去辦,徐思婉開口:“不急。”

    她被冷雨澆得頭疼,緩了一緩,才道:“你們先回去更衣吧,我自己歇一會兒就好。這邊有唐榆守著,沒事。”

    花晨原有意要勸,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隻得先依言領著大家告退,好讓她自己靜一靜。

    唐榆眉心緊鎖,顧不上思嫣還在,開口就道:“早知如此下奴便該跟去,若知有此變數,下奴就是拚著被殺頭的危險也要喊娘娘一聲!”

    隻要外麵有宮人喊她一聲,林氏的安排就都白費了。隻是因為聖駕親臨,沒有人敢。

    徐思婉無聲吸氣,又緩了緩,視線遲鈍地移到他麵上:“那我寧可你沒有去。”

    思嫣急得一歎:“唉!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姐姐……”她擠到思婉身邊落座,伸手攥住她冰涼的手,“姐姐,你別難過……”她哽咽了聲,“陛下心裏……還是有姐姐的,姐姐有姐姐的不得已,陛下總會明白……”

    徐思婉覺得頭疼愈湧愈烈,眉頭皺得更深了些,抬手按了按太陽穴,強笑:“你不必這樣安慰我。我想先歇一歇,別的事……慢慢想辦法就好。”

    “好。”思嫣連連點頭,轉而看向唐榆,“你去請太醫來看看吧。”

    “已有人去了。”唐榆回道。思嫣頷首,又說:“一會兒等花晨她們回來,姐姐還是先去沐浴更衣的好。我去小廚房,為姐姐燉個驅寒的湯。”

    “不,你回去吧。”思婉撐著氣力,反握住她的手,“如今陛下惱了我,你避著些為好。你若也出事,爹娘不知會有多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