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私心
作者:荔簫      更新:2022-07-19 16:47      字數:6398
  第78章 私心

    衛川與唐榆一並走向宮門, 各自想著心事,半晌無話。

    臨至宮門處, 唐榆腳下一頓, 衛川餘光微動,隨之駐足。他側首看過去,一閃念間隱覺麵前的宦侍與旁人似乎略有不同, 卻也不及多想,便問:“公公有事?”

    唐榆長身而立,一襲淡藍的圓領袍被他襯得幹淨瀟灑。見衛川主動發問,他頷了頷首:“在其位謀其政, 有些話貴嬪娘娘許是沒說出口, 下奴便替娘娘多幾句嘴。”

    衛川點點頭:“公公但說無妨。”

    唐榆漠然道:“近來萬般紛爭,皆是因您對娘娘的舊情而起。而幼時情誼, 原不會公諸於世, 一切導火索無非是您曾阻擋過娘娘入宮的車駕,您心裏應當清楚。”

    衛川眸光微凝, 深深地吸了口氣:“是我對不住娘娘。”

    唐榆輕笑:“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便是將這句對不住說上千百遍又有何用呢?”

    這句話從一個宦官口中道出,似乎太不客氣。衛川倒也不惱,隻眉心輕輕蹙了一下, 一語不發地看著他。

    唐榆斟酌著, 續言道:“下奴隻盼小公爺心裏有數, 不要再給娘娘添麻煩了。這京城,小公爺也不要再回為好。須知娘娘在宮中已很不易,隻消小公爺出現在這京城之中, 就總會被有心人捕風捉影。天子之怒娘娘已替您承擔過一回, 卻不能次次都替您擔著。”

    他口吻和氣, 雖則聲線如若細辨,似是比尋常男子略細一些,卻也隻讓人覺得儒雅,並不尖銳厭煩。

    隻是在這份和氣之下,似乎有幾許若有似無的敵意。

    衛川心存愧疚,無力反駁,就點了頭:“公公放心,日後若無陛下傳召,我絕不回京。”

    “小公爺這樣說,就是沒明白下奴的意思。”唐榆低垂的眼簾下滲出一抹冷光,衛川眉間一搐:“你要我得了聖旨也不回京?那是抗旨!”

    “是不是抗旨,要看陛下究竟是什麽心思。”唐榆的語調四平八穩,“陛下如今恨極了您對貴嬪娘娘的舊情,隻消您回來,陛下就會想起近來的不快,想起那些街頭坊間的傳言,想起貴嬪娘娘是如何聲淚俱下地為您求情。您覺得這樣的情形下,您奉旨回宮,您與宣國公府上下就會有好日子過麽?說不定哪天就要闔家一起承受帝王之怒,還要平白牽連貴嬪娘娘。”

    衛川沉默以對,腦海中隻劃過徐思婉適才哭得泣不成聲的模樣。他們已太熟悉,兒時玩鬧在一起,他也見過她哭,便會自然而然地幫她拭去眼淚。

    可如今,他連伸手也不能。

    唐榆淡泊續言:“誠然,小公爺若立下戰功,陛下總要下旨召您回朝的。可您心裏該清楚,陛下那樣做是因不得不為,是因召您回朝犒賞才能安撫一眾將領,並非因為陛下多想見您。若是下奴在您這樣的處境上,就寧可不回朝,尋些順理成章的理由搪塞過去,君臣麵子上都好看,何樂而不為?”

    衛川打量著他,思忖半晌,笑了笑:“公公很會體察上意。可常言道君心難測,公公並不在禦前侍奉,就不怕自己揣摩錯了,到時既未能幫上貴嬪娘娘,又反讓陛下覺得在下不敬,平白牽連了衛氏一族?”

    唐榆不料他會這樣問,眼底凜光一現。但他很好地遮掩住了,笑意溫和依舊:“看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小公爺心裏也很明白。此事確如小公爺所言,下奴不在禦前侍奉,大有可能想得不對。那就請小公爺自行掂量,是小公爺得了聖旨卻因公務纏身未能回朝易引得聖上震怒,還是您身為朝臣卻與後宮妃嬪藕斷絲連以致街頭坊間流言如沸更能讓聖上不容。”

    衛川麵容緊繃,打量著他,不置一詞。

    唐榆上前半步,二人身量相當,他毫無謙卑地直視著衛川,將殘忍的話語一字字地送進他的耳中:“您心裏應該明白,隻消她還是當今天子的宮嬪,就不能與您有半分半毫的關係。您若真為她好……”唐榆一聲輕嗤,帶著十二分的輕蔑,“俗話說‘衝冠一怒為紅顏’,看似瀟灑霸道,卻也是要有底氣才能為之的。否則這衝冠一怒,不過是既害了自己,又害了‘紅顏’。下奴知道小公爺並非那樣的梟雄,隻求小公爺能看在舊日情分的份上多體諒娘娘的難處。”

    語畢他不等衛川的反應,退開兩步,低眉長揖:“下奴告退。”

    衛川沉息睇著他,他麵上並無幾分恭敬,禮罷就轉身揚長而去。

    衛川猶自立在那裏沉默了須臾,終是也轉身離開。宮門已近在咫尺,他一遍遍地與自己說:走出去,就不再回來了,再也不見她了。

    可有些話就像魔咒,念進了心裏,撩撥心弦,挑起了一縷令他生畏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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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拈玫殿裏,宮人們前前後後已忙了三日,終於徹底安頓下來。

    一宮主位所住的正殿遠比小嬪妃們居住的院落要寬敞得多,單是主殿之內就分五間,正當中是用於見賓客的外殿,外殿西北、東北兩角各有道門通向旁邊,東北邊是寢殿,西北邊是書房。

    緊鄰西北、東北的西南與東南是兩方側殿,可以日常小坐說話,也有床榻供人就寢。

    除此之外,宮人們住的也都寬敞了許多。原本她身邊的宮人中,隻有花晨與唐榆、張慶有自己的房間,現如今月夕與蘭薰桂馥也都可獨住,楚舒月則按她先前所言被遷去了後殿,倒比不少低位的嬪妃住得還講究了些。

    楚舒月兩日前就來謝過恩,雖然曆經變遷後仍淡淡的,眼中卻也有了些意外,直言道:“臣妾當娘娘隻是為做戲誆騙林嬪,沒想到會真許臣妾住去後殿。”

    徐思婉聞言隻一笑:“雖是做戲,但本宮真請了旨,皇後娘娘也真點了頭。如今後殿又空著,大家都住得寬敞點有什麽不好?本宮沒多少好心,但也沒心思在這點小事上斤斤計較,你日後別得罪本宮,本宮就先留著你這條命了。”

    楚舒月無聲地點了頭,就告了退,但到底也真做出了幾分心存感激的樣子。

    之後這幾日,她日日都親手烹些湯羹送來。楚舒月的手藝也著實不錯,至少比徐思婉要強上許多,徐思婉便來者不拒地安心用,昨日正好趕上瑩婕妤來賀她遷宮之喜,她還拉著瑩婕妤一道嚐了嚐,惹得瑩婕妤驚問:“楚氏做的東西你也敢吃?不怕她要了你的命!”

    徐思婉聞言隻一哂,仍舊垂眸舀著碗中的豆沙百合羹,一邊輕輕吹去熱氣一邊道:“我借她二百個膽子,看她敢不敢。”

    今日,楚舒月呈來的是玫瑰羹。湯羹送來時徐思婉正在船上給衛川餞行,回來倒正好邊用邊歇息。

    玫瑰濃鬱的香氣極能舒緩心情,她坐在茶榻上嗅著清香細品,餘光察覺門邊人影一動,繼而就見殿中的宮人們如潮水般退出去,便不抬頭也知是誰。

    “送走了?”她問。

    唐榆頷首:“送走了。”

    她笑笑,又吃了口羹,就將碗放到榻桌上,美眸抬起來,目不轉睛地睇著他:“你跟他說什麽了?”

    唐榆一怔,迎上她的視線,屏住呼吸。

    “別瞞我。”她笑意淡去大半,“你若說了什麽不妥當的話,現在告訴我,我還有機會去補救,不怪你就是了。可你若壞了我的事,”她語中一頓,“我會恨你的。”

    “思婉。”他深深吸氣,微微打著顫,低著眼簾又走上前幾步。

    她覺察出他的不安,正猜想他會不會跪地謝罪,他直接開了口:“我告訴他,日後不要回京了。便是得了聖旨也不要回來,尋些合適的理由搪塞過去,好過回京來令陛下生厭。”

    “哦?”徐思婉語調上揚,紅菱般的朱唇勾起的笑容攝魂奪魄,“你是怎麽想的呢?”

    “我不想讓他給你惹麻煩。”他頓了頓,“以宣國公府的門楣,隻消他找的理由合適,讓人尋不出不敬之意,陛下便是心存不滿也需多些容讓,不會牽連太多。但他如果回京……”

    “唐榆。”她打斷了他的說辭,笑意盡數淡去,透出幾許不耐,蹙眉睃著他道,“你在我麵前,最好實在一些。”

    唐榆心弦一沉,與她對視兩息,終於開口:“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猜錯了,但我覺得,你似是想挑唆他謀反。”

    他很聰明。

    可她從未料到他會往這一處猜。適才他那麽說,她隻道他是因私心對衛川生出了敵意,就想以這樣的法子送衛川去死。

    若是那樣,於她而言本也算歪打正著。可他現下明明白白地猜出了她的心思,倒令她手足無措。

    他緣何會想到這些?他知道了什麽?

    她便避開他的視線,重新端起那碗玫瑰羹,口中幽幽道:“謀反哪有那麽容易?被你說得像小孩子過家家似的。”

    “謀反自然不易。”他輕聲,“可萬事敵不過一個權字。如今兩國交戰,你支他去從軍,大有建功立業的可能。若他自此在軍中立起威望,兵權在手,不容小覷。”

    她幽然而笑:“可本朝國力強盛,你我都清楚。”

    “是啊,你我都清楚。”他也笑笑,“海晏河清,國泰民安,國庫卻並不充裕。若無人攪擾,這樣的強盛或許還能延綿幾十上百年。可一旦交兵,將士們在外一日,糧草就如流水般花出去,內裏空虛之下的強盛還能維持多久,誰也不好說。”

    她被他說得慌亂,執在白瓷湯匙上的手不自覺地添了兩分力,扣得之間發白。

    等他說完,她還是平靜地抬起了頭:“這話聽著倒很是那麽回事,可是我為什麽要讓他謀反?”

    他捕捉到她眼底那抹一閃而過的不安,臉上半分波瀾也無:“思婉,你不必慌,你就是要弑君我也不會說出去。若真讓我說點什麽——”他深深地緩了一息,“我隻覺得你未免賭得太大。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在陛下身上,衛川也的確比陛下要好。可邊關將士那麽多,你怎知他真能建功立業?便是真建功立業,你又怎知他真會為了你謀反?就算他如有神助,來日當真勢如破竹地殺入京中……”

    他頓了頓,打量著她:“到時他承繼大統,天下美人隻要他想要,就皆是他的,你又怎知他仍舊會待你好?”

    徐思婉的心弦驟然鬆下。

    原來他雖猜到了她的豪賭,卻以為她隻是被情愛之事迷了雙眼。

    她不由心覺好笑。若她當真隻為情愛就去做這樣的事,那可真是失心瘋了。

    她倏然又笑起來:“是呀,這事變數那麽多,每一步都可能不遂人願。若要一切如我所想那便稱得上是曠古奇聞,真的要讓他如有神助才行,我怎麽可能傻到去賭這樣的事?我實在不知你如何會這樣想。”

    唐榆一滯,探究的目光直觸她眼底,可她毫無躲閃地迎著他,竟尋不到半分心虛。

    這般一來,就換做了他慌亂。

    若她並無此意,就是他多心,可就如她所說,那般推想如若實現,稱得上是曠古奇聞,旁人大概不會這樣胡思。

    他這樣亂想,似乎無形中暴露了些自己的心思。

    他在意她對衛川的心思,在意到她有一點安排,他都覺得是因為她放不下衛川。

    唐榆屏息一瞬,欲蓋彌彰地問她:“那你何苦將他支去邊疆?前陣子的事,陛下並未動怒。”

    “這樣對我和他都好。”徐思婉聲色平靜,“議論已起,他在這裏就是眾矢之的。他走了,我們都能安穩度日。”

    “如此而已?”唐榆仍有疑慮。

    她篤然點頭:“如此而已。”

    說罷她不再做任何解釋,自顧用完了那盞玫瑰羹,看起來毫無心虛之意。

    誠然她看得出,唐榆是不信她的話的。他讀過很多書,又已很了解她,這份了解讓他知道她的心思不會那麽簡單。

    可她若承認她的確想慫恿衛川謀反又不行,因為背後的緣故實在無法同唐榆明言,更多的打算亦不好直說。而若承認她就是為情所困才去豪賭,又太蠢了,她不喜歡那樣為情愛瘋魔的女人,也不想將自己說成那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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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末,衛川上疏自請從軍出征,皇帝準允,為宣國公府加封食邑。

    同時,皇帝也愈發忙碌了,因為與若莫爾的戰事打得並不順利。大魏將士雖多,但若莫爾人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兵強馬壯又有狠勁兒,頗為難纏。

    戰事拖得一久,糧草便也偶有跟不上的時候。為著調集糧草的事,戶部、兵部都忙得焦頭爛額,徐思婉先是聽說戶部尚書累病了,又聽聞身為戶部侍郎的爹爹氣得在戶部衙門裏摔了杯子,怒斥手下官員辦事不力;沒過兩天,有些關於兵部的閑言碎語也飄出來,說前方戰事正吃緊,信差竟貽誤了軍情,原該八百裏加急送回京中的一封急奏不知為何耽擱了兩天,不知要平白葬送多少人的性命。

    其實縱使說八百裏加急,偶爾出現意外誤了時間也稀鬆平常。因為大魏幅員遼闊,途中實在難說會遇到什麽,風霜雨雪、豺狼虎豹,哪個都有可能擋路,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因戰事吃緊,這樣的錯處就變得不可容忍起來。徐思婉聽聞那信差當日就被砍了頭,默不作聲地細品了半天各方的情緒,喚花晨備了筆墨。

    一封早已在心中揣摩許久的信一刻後順利寫就,徐思婉將信裝好,叫來唐榆:“你出宮一趟,去見兵部陶大人,務必親手將這信交到他手裏。”

    唐榆了然一應,花晨“咦?”了一聲,不解道:“可是糧草的事?娘娘何不將此事告知咱們大人?總歸更放心些。況且戶部尚書這幾日正好病了,大人統領戶部,若能辦幾樁大事,說不準……”

    徐思婉不待她說完就笑了:“戶部尚書這樣緊要的官位不會輕易換人,此事於爹爹而言可有可無。”

    頓了頓,又道:“其實這封信遞給誰,我也想了許久,到底還是覺得陶浦和的火氣會重一些。說到底,此事雖瞧著是戶部的差事,但戰事輸贏於兵部而言更為重要。這事若交到爹爹手裏,爹爹多半按部就班地查辦也就算了,可陶浦和心下生恨,總要出了這口惡氣才好。”

    再者,林氏前陣子的事落了罪,拔出蘿卜帶出泥,供出了不少舊事,其中就包括從前與陶氏的種種紛爭。

    徐思婉瞧得出,陶浦和與這女兒的關係並沒有多麽親近,所以她稍加安撫也就了了。可那畢竟是陶浦和眼看著長大的女兒,如今知道她是受何人牽連,總也要生出幾分怨氣。

    新仇舊恨,便都衝著林氏去吧。雖然本朝從未有嬪妃走出冷宮,按理說林氏已惹不起什麽風浪,可她自己就是死裏逃生才得以在此興風作浪的人,如何容得了旁人走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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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所料,陶浦和看完她信中所寫後果然震怒,唐榆卻不容他手裏留下徐思婉遞出去的東西,眼看他將信燒了才回宮複命。

    小半個月後,陶浦和上疏參奏錦嬪家中貪汙邊關糧草。雖則事情過去已久,卻敵不過那句“千裏之堤,潰於蟻穴”。疏奏中亦明言冷宮林氏早已知曉此事,卻隻顧以此拿捏錦嬪,絕口不與皇帝奏明,分毫不顧大局。

    若這事落在昔日的玉妃頭上,或許降降位份罰罰俸也就過去了;但安到如今的庶人林氏頭上,就成了死罪。

    陶浦和在疏奏中道:若天子妃嬪隻顧明爭暗鬥而枉顧朝堂大局,為一己之私置邊關將士生死於不顧,枉死者如何瞑目?

    言下之意,已是直至錦嬪家中與林氏之過令將士枉死。

    是以隻過了短短三日,聖旨就從紫宸殿中頒下。錦嬪舉家被抄,父親淩遲處死,三族之內沒為官奴。

    至於錦嬪本人,皇帝念及她已然亡故且誕育皇次子有功,又是因孝心才犯了糊塗,不再追究其罪責。

    而冷宮林氏,終於被賜了一杯鴆酒。林氏一族之內,亦有數人受其牽連,罷官降職。

    聖旨頒下去的那日,天上下了一層細雨。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雨,在乍暖還寒的春日裏冷得很。

    徐思婉在殿裏烹了暖茶與瑩婕妤和思嫣同飲,瑩婕妤有些唏噓,思嫣倒隻為徐思婉高興。一盞茶才剛見底,有宮人冒雨趕來霜華宮,入殿稟道:“貴嬪娘娘安。下奴是宮正司的人,適才奉旨去給冷宮林氏送鴆酒,林氏卻不肯喝,非說要見娘娘。”

    “這有什麽好見的!”瑩婕妤拍案而起,疾言厲色,“那些糟汙事你們都知道,她這會兒請倩貴嬪去,不是鴻門宴麽?你們還敢來稟!直接將酒給她灌下去算了,陛下還能查她是不是自己飲的不成?”

    “婕妤娘娘說的是……”那宦官點頭哈腰,露出難色,“可林氏家中總歸有些家底,林氏入了冷宮後也有錢。所以……她早就聽說了朝中的動靜,還買通宮人給肅太妃遞了信兒。今日下奴們剛到冷宮,她就說她非見倩貴嬪不可,若見不到倩貴嬪,肅太妃就會稟奏陛下她並非自己赴死,生前受了下奴們的欺辱,這……這……”

    徐思婉聽至此處,心下了然。林氏再有諸多不是,原先也是天子宮嬪,更實實在在地得寵過。礙於麵子,皇帝不會想看她死得慘烈;出於私心,大概也想讓她自行赴死,保全最後的體麵。

    徐思婉不由想起陶氏和錦嬪的死。

    她們兩個,都是她主動去見了並送她們上路的,自己要求見她的,倒還是第一個。

    她心底生出一股詭邪的意趣。

    “那我便去見見,省得她鬧個沒完。”她邊說邊站起身,思嫣謔地也站起來,想勸她:“姐姐……”

    然而話沒出口,就聽她喚起了人:“花晨,月夕,蘭薰,桂馥,張慶,小林子,小哲子……”

    一口氣喚出十數個人名,最後才添了句:“都跟我走。”

    語畢又看了眼唐榆:“你在拈玫殿守著,若我半個時辰後還沒回來,你就直接去紫宸殿稟話。”

    “諾。”唐榆應聲,徐思婉笑看向思嫣:“這麽多人守著,林氏便是三頭六臂也傷不到我,你可放心了?”

    思嫣這才鬆氣,笑著搖搖頭:“看來是輪不著我為姐姐擔心了。那姐姐去吧,我不多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