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提及
作者:荔簫      更新:2022-07-19 16:47      字數:6488
  第76章 提及

    他臉上的窘迫伴著她的這句話驟然鬆下, 低頭咳了聲,小聲道:“這邊近二百盞燈, 誰知你會看出來?”

    “做了虧心事, 鬼總會敲門的!”她凶巴巴地一瞪他,便頤指氣使起來,“你去猜燈謎, 若猜不贏那兩個小公主就是丟了我的臉,我這就先扣了你的月錢!”

    唐榆哭笑不得,歎息一聲,隻得仰頭認真看起了燈謎。

    他猜燈謎果真是有些本事的, 尤其是字謎, 一邊讀著一邊在手上劃上一劃就能猜出來。莫說兩個小公主,就是吳昭儀瑩婕妤思嫣三個大人加起來, 猜得也不及他一個人多。

    最後瑩婕妤備下的彩頭自就被他贏了去, 那是一支用整塊翡翠雕琢成的簪子,通體碧綠, 價值連城。

    瑩婕妤眼看那簪子落到他手裏,伏在桌山哭得撕心裂肺:“那麽好的東西!送給哪位姐妹我都認了,給兩位小公主添做嫁妝也好,可你一個男人拿去有什麽用!我心疼啊!”

    唐榆隻作未聞, 銜笑謝了她的賞, 就將簪子收了。

    眾人樂不可支, 七嘴八舌地哄了瑩婕妤一番,又輪流喂她吃了一圈菜才可算將她哄好。

    這般一番宴席不知要比尋常家宴舒服多少,一直玩到臨近子時才總算散去。

    因近來都住在紫宸殿, 徐思婉想著時辰晚了, 就差花晨月夕先趕了過去, 看看皇帝就寢沒有。若他已然睡了,則由花晨回來回話,月夕再往思嫣那邊跑一趟,跟思嫣說她要過去借住一晚。

    除了花晨月夕,徐思婉沒帶旁的宮人出來。幽長的宮道一時就變得格外寂靜,她自顧走著,唐榆在旁掌著燈。半刻的沉默之後,他忽然喚她:“思婉。”

    徐思婉停住腳步,側首看他,他拿著宮燈不大方便,略作遲疑,將宮燈遞給了她。

    她自然而然地接過,他探手摸向袖中,將那枚裝有翡翠簪子的錦盒摸了出來。

    接著他一手接回宮燈,一手將簪子遞給她。

    徐思婉沒接,眨了眨眼:“什麽意思?”

    他一聲輕咳:“我……拿著也沒用,就當做新年禮送你吧。”

    “若拿去宮外賣了,能買不少書呢。”她悠悠道,他一笑:“要看書跟你借,文房四寶也跟你討。”

    徐思婉撲哧一聲,終是將那簪子接了過去,也不顧有沒有鏡子,摸索著發髻就直接往頭上簪。

    “我來。”他當即抬手,尋了個合適的地方將簪子簪好,她複又伸手摸了摸,回頭問他:“好看麽?”

    “你戴什麽不好看?”他笑笑,“不是簪子的功勞。”

    徐思婉抿笑,不再多語,踱著步繼續前行。臨近紫宸殿不遠處,終於看見花晨,她正匆匆往回趕,看見徐思婉忙駐足,福身道:“娘娘,陛下確已睡下了,但禦前宮人說陛下睡前專門留了話,讓娘娘隨時回來便可,不必顧著那些虛禮。”

    “好。”徐思婉點點頭,遂側首看向唐榆,“你回吧。”

    “諾。”唐榆應了聲,頷首恭送。徐思婉徑自入了紫宸殿,邊往湯室走邊將那枚翡翠簪子摘了下來,裝回錦盒中,遞給花晨:“這個你幫我好好收著。等霜華宮正殿修好了,就收進我的妝奩裏去。”

    花晨聽得一怔:“娘娘若是喜歡,現下就可放到紫宸殿的妝奩裏?奴婢已挪了不少首飾過來了,用起來方便。”

    “不了。”徐思婉搖頭。

    紫宸殿到底是禦前宮人們在日日收拾,雖然禦前宮人幹活細致,她卻還是怕他們不經意間打了碰了。

    ,

    次日是正月十六,年過已過,百官上朝。宮中一下子再度忙碌起來,又因年節時積壓了些事情,一連幾日的早朝都變得格外漫長。

    皇帝因此時常忙到半夜,彼時她已入睡,他也就不再折騰她。她白日裏就有了出去走動的心思,到了正月廿一,她在禦花園散步時,總算聽到了新的進展。

    花晨稟話說:“奴婢聽出去采買的宦官說,小公爺聽說那些傳言大為震怒,險些在鬧市裏打了說書先生。常與他同去福興樓飲酒的幾位公子也都大為光火,說那天他們都去走親訪友了,沒人去那酒樓,傳出這樣的話必是有人蓄意作祟。”

    徐思婉一壁靜聽,一壁緩緩踱向太液池畔的涼亭。

    她在亭中落座,花晨蹙眉道:“奴婢問了問唐榆,唐榆說這些不是他傳的,想來也不會是吳述禮說的……”

    “嗯。”徐思婉頷首,“是小公爺自己說的。流言如沸,他不可能毫無應對之法。”

    花晨點點頭:“娘娘可需要安排些人,將這些話傳到陛下耳朵裏?”

    “他會做好的,不必我們插手。”徐思婉一哂,“林嬪那邊,皇次子的病如何了?”

    “似是好轉了。”花晨垂眸,“但奴婢聽聞,近來鴻臚寺辦差也很用心,上回的事又過去一陣子了,不知陛下……”

    “沒事。”徐思婉笑意輕鬆,“都能成的。”

    都能成的。

    因為林嬪不知道從一開始就是她在請君入甕,吳述禮聽去的每一句傳言都是她有意為之。所以林嬪也自然不知那些都是假的,衛川沒去過福興樓,不僅能自證還有人證,隻要他們出來說話,一切流言都會不攻自破。

    林嬪更不知道的是,她其實早就盯上了吳述禮。他們自以為將流言散播得神不知鬼不覺,其實街頭坊間早就將這一切都安在了吳述禮身上。

    為了將戲做得更真,她還拿瑩婕妤做了障眼法。

    隨著衛川的自辯傳開,宣國公府悄無聲息地出手,果然不同凡響。短短幾日,衛川就揪出了吳述禮,直接在早朝上堂堂正正地上疏,參吳述禮構陷朝臣。

    同時,關於瑩婕妤的傳言也被挖出。這傳言亦連在吳述禮之後,說是吳述禮在外明言,是瑩婕妤意欲謀害倩貴嬪。

    彼時拈玫閣起火一案剛剛被宮正司了結,鄭經娥雖咬死自己對縱火之事不知情、亦不知下給楚舒月的藥會致她渾身無力,也仍落了罪,打入冷宮。

    孫徽娥雖抽身而出但知情不報,被罰俸一年。

    而在那之前,孫徽娥在上元節後剛剛聽聞,全家都因烹湯時誤食了毒草中毒而亡。

    闔宮對此眾說紛紜,許多宮人嬪妃都覺得是林嬪下的手,因不快於孫徽娥的背叛,就殺了她全家。

    而林嬪因皇次子尚在病中,一切罪責被暫且壓下不提。但隨著宣國公府上疏,原是宮正司掌事的吳述禮一朝間自己成了犯人,接二連三的,很快牽連出了不少人。

    林嬪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一夜之間兵敗如山倒,不僅近來散播謠言的事被翻得明明白白,過往舊賬也都被陸續挖出。

    “陶氏、錦嬪、方如蘭、楚舒月、鄭少使……”

    林嬪被傳去紫宸殿問話的時候,徐思婉原在瑩婕妤宮裏喝茶,聽聞聖顏震怒,掰著指頭數了一遍,忍不住地笑音出喉:“樁樁件件都有她,無怪陛下震怒。嘖,這茶我不喝了。”

    她說著將茶盞一放,起身就走:“我得到紫宸殿去,有了結果,我再來講給姐姐聽。”

    “你快去。”瑩婕妤半分也不挽留,催著她走。

    徐思婉不急不慌地入了紫宸殿,步入內殿時,正聽到裏麵在怒斥:“倩貴嬪對你百般容讓,你還這般不知收斂,還要嫁禍給瑩婕妤!”

    徐思婉腳下一頓,抬眸掃了眼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林嬪,複又前行,溫聲開口:“事已至此,查明原委便是了,陛下消消氣。”

    林嬪已哭得滿麵淚痕,顧不上徐思婉,連連搖著頭:“臣妾、臣妾沒有嫁禍瑩婕妤,許是吳述禮……許是吳述禮自作主張!”

    “吳述禮若非受你指使,如何會去與瑩婕妤為敵!”皇帝臉色陰沉,端坐在禦案前,麵上已無半分憐惜,“就算你不曾明言指使,也是你有敵意在先,手下的宮人才會想這般為你辦事!”

    “臣妾沒有……”林嬪無力地爭辯,徐思婉不聲不響地行至皇帝身後,輕柔地為他按起了太陽穴。

    林嬪怒然看向她:“倩貴嬪,凡此種種,你當真能無愧於心嗎!孫氏……孫氏一早就是你的人,是你設計害我,是不是!”

    徐思婉一怔,倒沒料到她會想到這一點。不覺笑了笑,複又頷首淡言:“林嬪,你便是再無計可施,說話也要講些道理。你想放火燒死我,孫徽娥不肯幫你,如何就成了我的人?你應當也知道,孫徽娥一家老小前幾日都亡故了,若她真是我的人,如此舍身護我,我無論如何也當護她闔家周全才是,否則豈不讓她對我生恨,反要過來咬我?”

    “我也沒有害她的家人!”林嬪雙目猩紅,“是你……是你,是不是!”

    “……你適才還說她是我的人。”徐思婉一臉好笑地看著她,“她是我的人,幫我做了事,我卻去害她的家人,我瘋了?”

    言及此處,她無可奈何地搖一搖頭:“若放下那些恩怨,我該稱你一聲姐姐。林嬪姐姐,你聽我一句勸,事已至此,你這樣胡攪蠻纏已是沒有用的了,不如好生認錯,莫要毀了與陛下僅剩的情分。”

    她立於皇帝的身後,皇帝看不到她的神情,隻聽到她口吻坦誠。唯林嬪緊盯著她眉目間耀武揚威般的笑意,恨恨道:“徐氏,你蠱惑聖心,是要遭報應的!”

    徐思婉啞然,愣了一愣,一聲笑音出喉,好似聽到了一句很荒唐的話。

    這聲笑是真的,她著實覺得林嬪此言荒唐,卻不是因為林嬪的攀咬,而是費解林嬪自始至終明明也不幹淨,竟還有臉這樣說。

    可也隻這麽一瞬,她就明白了。一如她時時都在皇帝麵前做戲一般,林嬪也沒什麽分別。所以到了這生死關頭,林嬪自是更要擺出一副剛正不阿的模樣,哪怕自己已罪責難逃,也要惹起皇帝的疑心,拖她下水。

    徐思婉無奈地搖搖頭,向一旁走了兩步,行至皇帝身側,盈盈一福:“宮正司呈來的供狀臣妾看過了,林嬪姐姐素來會將錯處推去旁人身上,還在這裏苦心相勸,是臣妾想得太輕巧。陛下與林嬪姐姐多年的情分,想來還有許多話要說,臣妾先行告退。”

    她說罷就向後退,剛退一步,被他拉住手。

    他沒看她,也沒看林嬪,視線低低垂著,透出一股淡漠:“朕與她,已然無話可說。”語畢揚音,“王敬忠。”

    “陛下!”林嬪忽而喊起來。她望著皇帝,雙目通紅,滿目悲慟,好似覺得他這樣的淡漠不可置信,她連連搖起頭,“陛下……陛下當真要如此絕情?臣妾侍奉陛下七年……臣妾、臣妾也為陛下懷過一個孩子,若沒有那個孩子,臣妾不會觸怒太後被廢妃位!若那孩子還在,臣妾也……也不會如此嫉妒宮中姐妹,變得這般麵目可憎!”

    說到末處,她哭得泣不成聲,有悔,更有恨。

    殿中一時凝固,皇帝一語不發地看著她,麵上的陰鷙未變,徐思婉無聲地看著他,卻從他眼底覓得了一縷不忍。

    她就知道,林嬪會拿那孩子說事,那孩子也的確是他的軟肋。

    隻可惜被押去宮正司的宮人竟沒供出林嬪小產的始末,或許是宮正司沒察覺異樣,便也沒想著問,亦或許是林嬪當初拿定了主意自己就做了,連身邊親近的宮人也不清楚。

    但總之,這孩子現下成了林嬪的一道護身符。

    徐思婉先前失去“孩子”的時候,他那樣心疼,對林嬪自然也是一樣的。更何況林嬪又因此被太後則難過,為他背了罵名,他本就心存愧疚。

    徐思婉心底盤算一番,終是隻輕輕一喟,好似尋常感慨:“臣妾也失過一個孩子。可那孩子走得再淒涼、再不甘,臣妾也不能拿旁人的性命來平他的怨氣。”

    而那個“孩子”,是因林嬪才沒的。

    他剛剛柔軟兩分的眼底驟然生冷:“傳旨,林嬪廢位,打入冷宮。親近宮人一律杖殺,餘者發落浣衣局。”

    “陛下!”林嬪惶然,急急地膝行上前,到底是慌得什麽也顧不得了,“陛下,臣妾知罪了!”

    王敬忠揮了下手,兩側的宦官當即上前要將她押走,她奮力掙紮,哭天搶地,樣子一時頗為狼狽。

    “陛下!”她不管不顧地抓住禦案案麵四周的雕鏤,喊得聲嘶力竭,“陛下說過要一輩子待臣妾好!君無戲言,陛下如今……”

    王敬忠神色一變,豈能容她將這話說完,親自上前一把捂了她的嘴,另一手狠狠在她手背上一掐。

    林嬪吃痛,抓在雕鏤上的手倏然脫力,兩旁的宦官抓住機會,立刻將她脫遠,任憑她再如何掙紮也湊不近禦案了。

    徐思婉漠然看著這一切,不經意間視線下移,就見禦案前的地麵上落著一截沾血的長甲,像是林嬪方才奮力抓那雕鏤時剝落下來的。

    她隻作未見,想來禦前宮人也不會讓皇帝煩心,自會有人悄無聲息地收拾掉。

    她隻安靜地踱回他身後,俯身將他圈住,下頜倚著他的肩頭,輕聲言道:“陛下別難過。”

    “朕無事。”他啞笑,將她攬到身前,她乖順地坐到他膝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看起來有些疲憊,也有些失神:“陪朕待一會兒。”

    “好。”她溫柔點頭,便在紫宸殿中陪了他許久。直至晌午過後,邊關有急奏傳來,她才總算從紫宸殿告退。

    離殿之時,外麵陽光正好。早春的陽光有一種別樣的暖意,不似夏日灼烈,卻恰可穿過重重寒涼,讓人心曠神怡。

    徐思婉沒乘步輦,悠哉地往盈雲宮走,打算去與瑩婕妤講講故事。

    經過盈雲宮前的那條宮道時,卻正碰上宮正司的人押著人浩浩蕩蕩地往西去,動靜之大,惹得兩側宮室中不少宮人與閑來無事的小嬪妃都出來駐足張望。

    徐思婉便也定了腳,定睛一瞧,才發現押的原是鄭經娥。

    現下該叫鄭庶人了。

    她在宮正司時應是受了些刑,現下雖然還能自己走,卻臉色慘白,形容枯槁。

    押解她的宮人並不客氣,嫌她走得慢了,就推搡催促。鄭氏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又被旁人指指點點,死死低著頭,一個字也不敢多言。

    徐思婉淡看著她,忽而餘光裏人影一晃,就見不遠處瑩婕妤也邁出了宮門,來看熱鬧。

    “瑩姐姐。”她遙遙一喚,銜笑迎上去,瑩婕妤亦望過來,正要搭話,鄭氏忽而還魂似的急走兩步,撲跪過來:“兩位娘娘,兩位娘救救臣妾……”

    她跪地的位置離瑩婕妤更近,瑩婕妤嚇了一跳,趕忙一躲:“別來這套,咱可不熟!”

    鄭氏仰起臉,滿目含淚:“臣妾沒想害死楚少使,真的沒想……是林嬪跟臣妾說……”

    “還不快走!沒的驚擾了娘娘!”押解的宮人不容她多說,胡亂在她胳膊上一拽,也不管她起沒起身,就蠻橫地拖走了。

    鄭氏慘叫一聲,卻也顧不上再喊疼,隻是拚力地嚷道:“婕妤娘娘,貴嬪娘娘!救救臣妾吧!”

    二人自是都沒做理會,瑩婕妤等她離得遠了,皺了皺眉:“瞎嚷嚷什麽,好像跟咱們有什麽交情似的。”

    徐思婉銜著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淡看著鄭氏離開的方向:“本朝從未有過活著走出冷宮的嬪妃,一旦進了那道門,就再無翻身之地了,她自然要爭一爭。”

    話音未落,不遠處有人輕歎:“真是同人不同命。同是落了罪進冷宮的,林氏可比她錯處更多,卻還能全須全尾地進去。她倒好,在宮正司受了刑,隻怕進去連傷藥也沒的用,也不知還能有幾天好活。”

    接著就有人說:“也是她自己傻。林氏昔日何等得寵,自然膽子大些。她從未侍過駕,也敢摻和這些事。我瞧著……”這人輕輕嘖了聲,“這回住了冷宮,林氏也是衣食無憂的那一個,陛下就算再厭惡她,也不會讓她慘死。但這鄭氏,算是完了!”

    徐思婉安靜地聽著,拽了拽瑩婕妤的衣袖,與她一並回到盈雲宮中。

    瑩婕妤進了門就笑:“可惜林氏被押去冷宮沒走這條道,不然我指定還要趕出去瞧瞧。”

    徐思婉一哂:“我給姐姐講講紫宸殿中所見,讓姐姐聽個熱鬧,可好?”

    “這我喜歡。”瑩婕妤承認得大方,與她一並入了若華殿,就將宮人們盡數摒了出去,落座問她,“林氏入了冷宮,你可還有什麽打算麽?是饒她一命,還是……”

    “人在宮中都有身不由己的地方,她也算是為情所困,是個可憐人。”徐思婉緩緩言道。

    旋即話鋒一轉:“可我不能饒了她。”

    說到底還是那句話:斬草不除根的壞處,她太清楚了。

    “那你可想好怎麽辦。”瑩婕妤嘴角輕扯,“她已入冷宮,沒有翻身餘地了,宮中的勢力也已被連根拔起,按理說除掉她倒不難。可你若做得不周全,不免要讓陛下覺得你心狠,反倒惹禍上身。”

    徐思婉一笑:“既然要做,自然不能讓陛下覺得是我的過錯。”

    瑩婕妤盯著她:“你沒明白我的意思。這個節骨眼上,隻要她出什麽閃失,旁人總要往你身上想的。這後宮嫉妒你得寵的我看也不少,就算你手上幹淨她們都照樣能潑髒水……要不緩一緩?等事情過一陣子,來個暴病而亡什麽的,旁人也說不得什麽。”

    “姐姐的意思我都明白。”徐思婉睨她一眼,“別急,有些事是船到橋頭自然直的,不會髒了我的手,姐姐也不必為我擔憂。”

    她手裏握著的那個最大的把柄,還沒用呢。此番借流言就將事情鬧到了如此地步,她原還有些惋惜那樣好的一樁大事失了用武之地,現下看來倒是剛好。

    皇帝對林氏念著舊情,若她早些時候將那件事拿出來,左不過也就是讓林嬪被廢入冷宮,要取她的命還得另尋他法。

    可現下她已入冷宮,再沾上那樣的大罪,就必能一舉要了她的命。

    隻不過這也不急,在那之前,她還有樁更緊要的事要辦。

    接下來幾日,徐思婉仍舊宿在紫宸殿中。

    她絕口不提林氏,卻愈發溫柔地陪伴君側,舒緩了他因林氏而生的怨惱與哀傷,白日裏與他相伴,深夜裏與他癡纏。

    直至過了二月二龍抬頭,他眼底的鬱氣終於全然消散,她才在他清閑的一日裏與他開了口:“臣妾有一事相求。”

    他就放下了手裏的閑書,抬頭看向她:“何事?”

    她道:“衛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