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少使
作者:荔簫      更新:2022-07-19 16:47      字數:6818
  第68章 少使

    徐思婉看得一笑:“好丫頭, 越來越會做事。瑩姐姐也是個聰明的,性子直卻從不犯傻。”

    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輕鬆。

    新宮嬪晉封, 理當先向皇後問安, 然後才是底下的主位們。孫少使這會兒來拜見她們,要麽是思慮不夠周全,要麽便是別有用心。

    是以小林子一進來稟話, 她就想推了不見,轉念卻想起還有個瑩婕妤。

    瑩婕妤的位份比她高,若瑩婕妤已然見了人,她推了不見便也不合適, 這才讓寧兒跑去問了一趟。

    而寧兒不止問了, 還討了禮單,端是怕她行賞行得不合適。雖則這樣的分寸最易拿捏, 寧兒的擔憂有些多餘, 可這細巧的心思總是好的。

    徐思婉就將花晨指了出去,讓她直言告訴孫少使, 她尚未向皇後問過安,不宜這樣來拜見主位宮嬪。至於賀她的賞賜,徐思婉自也大大方方地備了一份,讓花晨一並給她送去。

    孫少使見狀自不好說什麽, 隻得謝恩告退。

    ,

    京城皇宮。

    霜華宮拈玫閣。

    楚舒月自夏日裏挨了一頓板子, 就一直在床上將養著, 直至中秋前後前才勉強能下床。可後來不知怎的,這傷勢又反複起來,時而有新的潰爛, 惹得她一陣陣地發燒, 幾度反複之後, 剛養回來的氣色就又盡數毀了,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

    可偏生是這個時候,拈玫閣裏連個能主事的人都沒有。除了服侍她的櫻桃,就隻有灑掃院落的劉恭劉敬還在,除此之外的一眾宮人都跟著徐思婉去了圍場。

    這沒什麽不對,也輪不到她來抱怨,因為末等的少使身邊原就隻能有一個宮女,她現下偶爾還能喚劉恭劉敬過來幫一幫忙,已是托了徐思婉這主位娘娘的福了。

    可話雖這麽說,該熬不住也還是熬不住。這天夜裏秋風一過,楚舒月就又燒起來,櫻桃急得要哭,趕出去想要求人,但旁的嬪妃聽聞是楚氏的事,誰也不肯淌這個渾水。

    櫻桃求告無門,紅著眼眶回到楚舒月房裏,喂她喝了些水,輕聲道:“娘子忍一忍,奴婢再去太醫院走一趟吧,請位太醫來給娘子調一調方子。”

    “不必了。”楚舒月緩著氣,搖了搖頭。

    約是傷勢反複了太多次,實在讓人無法不起疑,她現下雖然燒著,神思卻無比清醒。枯瘦的臉上一雙眼睛被襯得格外的大,直勾勾地盯著床幔的頂子,喉中沁出一聲冷笑:“等倩貴嬪回來吧。在她回來前,你誰都不必去見了。”

    “諾……”櫻桃遲疑著應話,咬了咬唇,又說,“那奴婢再幫娘子換一次藥。咱們換得勤一些,過去能管用一點。”

    楚舒月卻搖頭:“不,藥也不用了。”

    櫻桃滯住,茫然地望了她片刻,忽而回神,不由倒吸涼氣:“娘子莫不是覺得……”

    楚舒月疲憊地闔上眼睛:“我自己熬著吧。能不能熬過去,看命。可那藥若是接著用,我怕是一定熬不到他們回來了。”

    “諾……”櫻桃聲音打起了顫,“奴婢這就去將那些藥扔了,全都扔了去!”

    楚舒月嗯了一聲,猶自閉著眼睛,靜聽著櫻桃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聲音,疲憊間生出一股寒意。

    她原本以為,挨了板子位降少使後被扔在雲水閣的那段日子,就已是最黑暗的了。那時宮裏誰都可以欺負她,她雖在養傷,卻成日連一口熱菜都吃不到,便自問已經嚐盡了宮中冷暖。

    如今才知,宮中險惡遠不止於此。

    前陣子她還覺得自己投到倩貴嬪麾下,也就得到了新的庇護。就像從前在林嬪那裏一樣,不會有人敢貿然動她。

    如今她卻發覺,隻消有人想殺她,就會無孔不入。倩貴嬪在這裏時她是安全的,可現下倩貴嬪不在,立時就會有人抓住空子,想讓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覺。

    而以她現下的身份,就是死了,也不會有人多問一句,哪怕是倩貴嬪。

    倩貴嬪大約會惋惜她就這樣沒了,惋惜沒能再捅林嬪一刀,但她這條命卻注定無足輕重。

    楚舒月靜靜想著這些,心底終於生出一股恨來。

    這幾個月出了這麽多事,她都沒這樣恨過。哪怕林嬪將她視為棄子,哪怕早知林嬪不會放過她,她也覺得那不過是尋常的宮中鬥爭而已,人人為了自保都會那樣。

    直至現在,死亡真的被擺到了眼前,她終是後知後覺地開始恨了。她忽而不止想要自保,更想報複回去,告訴宮中眾人她不是那麽好欺負的,也沒有那麽糊塗,不會死得那般無聲無息。

    ,

    有過幾日,秋獮終於結束。彼時在避暑時隨駕前往行宮的眾人都已經先一步回到京中皇宮,天子秋獮結束自也直接回宮去了。

    這一路又顛簸了兩天一夜,翌日傍晚回到宮中時,徐思婉與瑩婕妤都已疲憊至極。

    步入霜華宮,正殿已開始修葺,夜晚時分工匠們雖都已離開,也仍能看出修整中的痕跡。

    徐思婉經過殿門前時側首望了一望,無心多做停留,隻想盡快回拈玫閣歇息。到了拈玫閣門口,就見思嫣已等在那裏。

    “姐姐!”見她來了,思嫣幾步迎上前,姐妹兩個相互握住手,思嫣打量著她,神情間有些小心,“我聽說……多了個孫少使?”

    “嗯。”徐思婉與她相伴入院,邊走邊道,“可聽說她被分去哪一宮了?”

    “惠儀宮。”思嫣道。

    思婉腳下一頓:“皇後娘娘安排的?”

    “不是。”思嫣搖頭,“似是尚宮局隨意指的,我也隻是聽宮人們隨口提了一句。”

    思婉點點頭,又問:“林嬪可還住惠儀宮麽?”

    “嗯。隻是從柔嘉殿搬了出來,挪去偏些的院子了。”思嫣答道。

    思婉暗暗沉了口氣。

    不是皇後安排的,林嬪又仍住在惠儀宮,那便應當是她暗示尚宮局了。

    “這樣正好。”她一哂,思嫣一愣:“正好?”說著打量了思婉兩眼,抿唇輕言,“宮中可都議論,說這位孫少使是林嬪捧起來的,姐姐可當心些,別在她身上吃了暗虧。”

    “我知道。”徐思婉渾不在意地笑笑,與她一並進了臥房,就吩咐宮人去傳膳。

    待晚膳呈上來,她想起後院還住著個楚舒月,將養了這麽些日子,她的傷勢也當好了才對,就吩咐花晨去後頭走了一趟,將楚舒月請來。

    從前院到後院並沒有幾步路,然而她足足等了一刻才見楚舒月進門,還是一瘸一拐地被櫻桃扶進來的。

    徐思婉目光一抬,見她麵色蒼白,神情不由一變,一記眼風掃向花晨:“糊塗。既然傷還沒好,讓她先歇著就是了,我也不是此刻非見不可。”

    “娘娘……”花晨正要辯解,楚舒月先行道:“不怪花晨姑娘。”

    徐思婉猶蹙著眉,楚舒月費力地緩了兩口氣,顫栗著又往前走了兩步:“是臣妾聽聞娘娘回來,自己想趕來一見,花晨攔不住罷了。”

    徐思婉眸光微凝,看得出她有話要說,可也知她這個樣子怕是不方便坐,就示意花晨月夕一並去扶著她。

    “謝娘娘。”楚舒月輕聲謝了一句恩,徐思婉放下手中的筷子,黛眉微微擰起:“我知道陛下賞了你二十板子,打得不輕,可這屈指算來也養了有四個月了,怎的還沒大好?若是有什麽別的病症,你可要及時告訴我,咱們雖算不得多好的交情,我卻也沒打算看著你死。”

    楚舒月低著頭,毫無血色的臉上尋不到半分情緒,聲音的口吻卻透著恨:“娘娘不想我死,自有人想。”

    徐思婉一怔,視線睇在她的臉上,等她說下去。可她實在氣力不支,隻偏頭睇了眼櫻桃。

    櫻桃低了低頭,小聲稟道:“上個月娘娘隨陛下離開行宮前去秋獮的時候,少使就已能下床了。但自從娘娘離開,少使的傷就再沒見好轉,一直反反複複。奴婢起先還去請過太醫,調過幾次方子,可也不見成效。後來少使覺得那些太醫不可靠,索性不再找,也不再用藥,這幾日反倒見好了些,這才能自己走過來見娘娘……”

    徐思婉無聲地吸了口氣:“是我疏忽了,該多留兩個人給你。若有我跟前的人守著,想來不會出這樣的事。”

    “不必說這些虛的了!”楚舒月震聲,似有無盡的怒火壓抑在胸中。

    思嫣也知她從前都做過什麽,見狀不滿地皺眉:“你害我姐姐在先,如今倒還凶得很,須知我姐姐本是不必護著你的。你若有本事,不如恨林嬪去!”

    楚舒月仿若未聞,趔趄著上前,在徐思婉身側停下腳步,手撐著案麵:“說吧,你還想知道什麽,我盡數告訴你。隻要你能保我的命、隻要你能殺了她,我什麽都幹。”

    徐思婉一哂,清淩淩的美眸抬起,四平八穩地同她對視:“實話告訴你,我現下還真不用你做什麽了。早些時候你不願與我交底,我隻好自己另作安排,現下自有人在替我盯著林嬪,你麽……”

    她緩緩搖頭:“現在對我還真沒什麽用。”

    楚舒月聽得心驚,強自定住心神:“那你想怎麽辦?趕我走麽?”

    “倒也不必。”她輕笑,“多個恨林嬪的人在身邊,對我來說又有什麽壞處?嘖,讓我想想……”她作勢斟酌了一下,“要不你還是侍奉陛下去好了。若陛下還肯多看你兩眼,林嬪或許也能收斂三分。”

    楚舒月驚得一退,因傷處吃痛險些跌倒,所幸花晨攙扶得快。

    她不可置信地盯著徐思婉:“你肯讓我再見陛下?”

    “為什麽不?”她歪著頭,似笑非笑地望著楚舒月的訝異,“宮中會與我爭寵的有那麽多,想殺我的怕是也不少,哪一樣也不差你一個。比起來,咱們現下相互利用,我倒覺得你更可信一些。再說……”她頓了頓,“你我之間的舊怨,陛下也都清楚。從前是我大人大量包容了你,你若再反過來說我什麽不好,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你也不至於那麽傻吧?”

    楚舒月強自緩了兩口氣,才從這份心驚中麵前靜下來些,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徐思婉,直言相問:“好……那我若能再得陛下青眼,你要我做什麽?扇耳邊風?還是去揭林嬪從前的罪狀。”

    徐思婉輕聲嗤笑:“以你現在的處境,還是什麽是非都不要搬弄為好吧。我隻怕你多說一個字,陛下就又要賞你一頓板子,索性打死你算了。”

    她口吻嬌俏卻不客氣,楚舒月啞然:“那你要我做什麽?”

    “什麽都不必做。”徐思婉搖搖頭,“回去把傷養好,等尋到合適的機會,我會讓你見到陛下的。到時你安心侍君就好,別的都不用管。”

    楚舒月屏息:“我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徐思婉麵上笑意斂去,淡看著她,悠然又說,“就咱們這樣的亦敵亦友的關係,你總不能指望我將什麽都告訴你吧?回去吧,我自有打算。你也大可放心,既然隻是安心侍君,於你而言便是最穩妥的,我有什麽打算你也不必擔心我會推你去送死。”

    這一番話前一半說得很不中聽,後一半倒實實在在能讓人安心了。楚舒月心知不能從她身上多求什麽,聽了這話,想想也有道理,就先告了退。

    徐思婉旋即吩咐:“去請路太醫來,讓他好好瞧瞧楚氏的傷。她倒能忍,也不說提前托人去圍場給我遞個話。”

    若楚氏早些求到圍場,這些話她早就可以說明白了,大可不必拖到現在。

    是了,楚氏傷情反複,實是她動的手腳。

    因為她本在等楚氏自己開口,將林嬪的種種和盤托出,可楚氏放心太高,始終遮遮掩掩,終是讓她有些懊惱。

    雖則她也知道楚氏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視作保命的籌碼,對她有所提防也在情理之中,但這樣總歸會礙她的事,以致她不得不另請高明去抓林嬪更多的把柄。

    如今這樣,她可算逼得楚氏坐不住了。既知有人虎視眈眈不肯放過自己,誰都會想奮起一搏,楚氏終於有了點真正的用處。

    待得思嫣用完晚膳離開拈玫閣,唐榆進了屋,沉吟地打量著她:“我以為你這樣逼楚氏,就是為了讓她將林嬪的事都說出來。怎麽她肯說了,你倒不願問了?”

    徐思婉坐在茶榻上,含著笑抿茶:“她也是個多疑的,我真將什麽都問明白了,她指不準就要懷疑這傷情反複是我的手筆。況且既已安排了旁人過去,該知道的事情我總歸會知道,何苦讓她多說一遍?這般要緊的人,得用在實處。”

    唐榆聞言不再多作置評,隻又道:“那你真要讓她侍奉陛下,卻又不讓她做別的?”

    “嗯。”她頷首,迎上唐榆眼中的惑色,朱唇勾起的笑容鬼魅動人,“你知道麽,疑神疑鬼是能將人逼得歇斯底裏的。而除了瘋和慘死,歇斯底裏大概就是一個人最不堪入目的樣子了。”

    唐榆眼底輕顫,心中了然:“你要逼得林嬪坐立不安。”

    “何止。”她笑音出喉,“我要她日日睡不好覺,閉上眼睛就想起知道她這麽多舊事的楚氏不僅到了我手裏,還見到了陛下。你猜一個人在驚慌失措中會做出多少傻事?我要她一點點給自己搭好棺材、砌好陵墓,再用錦嬪的那些事給她把棺材釘死。”

    這番話,她說得太自在。帶著幾許微不可尋的興奮,像在說人間第一樂事。

    唐榆不自覺地倒吸冷氣,徐思婉的身子靠向榻桌,纖纖素手側支額頭,打量著他的神情:“你怕我麽?”

    他怔忪一瞬,旋即搖頭。

    “那你膽子很大。”她噙笑,他也笑了聲:“比你可怕的人,多了去了。”

    那些會變著法地磋磨下人的人、那些知曉他的出身所以總想變本加厲地踩他一腳看他狼狽的人,他都已見過太多。

    入宮後的這十幾年,他沒有哪個月是身上不見傷的。徐家伯父伯母暗中幫他的這些年,單是為了保住他的命就費了不知多少精力。

    直至到了她身邊,那一切才被終結。他覺得自己活得又像個人了,甚至偶爾也會覺得,這樣的日子就算與當年唐家還在時相比,也沒有差上多少。

    所以他如何會怕她,她對旁人再狠,又與他有什麽關係?

    他自顧又笑笑,就要離開,但她忽而伸手,將他的手拉住。

    似有一股難言悸動竄遍全身,唐榆驀地僵住,手上輕顫不止。

    徐思婉好像全未察覺,笑吟吟地將他往近前拉了一些,晃著他的手道:“你這樣想就太好啦。其實我的想法也很簡單,我隻是想護好自己的性命、也護好身邊的人罷了。這宮裏實在不是能發善心的地方,唯有別人狠一分、我就狠十分,我們才都能活下去。我們都得好好的,不然萬一我壽數夠長,在這宮裏活到七老八十,身邊的人卻一個都沒留住,那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

    “嗯……”他想要應聲,嗓音卻忽而變得沙啞。一股莫名的無措湧上心頭,他避開她的眼睛,盯著地道,“你早些睡……路太醫應該已為楚少使開好了藥,我去問問她情形如何。”

    “好。”她含笑鬆開他的手,任由他去。

    ,

    次日恰是九月十五,是宮中妃嬪要去向皇後問安的日子。眾妃早早地就都到了長秋宮正殿前的院中,卻久久都不見宮人們請她們進去。

    直至日上三竿,聽琴才終於露了臉,恭恭敬敬地躬身:“皇後娘娘起了,請各位娘娘、娘子請吧。”

    眾人這才陸續入殿,進了殿門,就見皇後已端坐在鳳位之上,卻罕見地有些不顧儀態,一手側支著額頭,滿臉的疲色,正自閉目養神。

    嬪妃們於是連問安聲都變得小心,皇後聽到她們的聲音,也並未睜眼:“都起來吧。”

    妃嬪們口道謝恩,各自安靜落座。皇後又緩了緩,終於抬眸,籲了口氣:“太後昨夜突發急症,本宮守了半宿,今日有些精神不濟,你們別見怪。”

    “臣妾不敢。”眾人齊道,繼而吳昭儀一歎:“皇後娘娘也素來鳳體孱弱,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可別累壞了。”

    “本宮知道。”皇後頷了頷首,又言,“太醫院說,太後的病情恐不大好。今年宮裏也不太平,先是沒了錦嬪,前陣子又發落了方氏。你們這些日子若是無事,便在宮裏抄一抄經為太後祈福吧。華福殿那邊一直未太後頌著經,你們抄好就將經送過去供在佛前,為太後積一積福。”

    嬪妃們恭謹應下,見皇後疲憊得難以支撐,識趣地很快就告了退。

    出了長秋宮,瑩婕妤美目一轉,避開旁人,小聲與徐思婉抱怨:“生病就該命太醫們好好診治才是,抄經管什麽用呀,這不是病急亂投醫麽?”

    徐思婉低低一哂:“寫幾個字就能表孝心的事,再好不過了,姐姐乖乖的抄就是。我打算再去太後跟前侍疾,到時多在太後麵前誇一誇姐姐,如何?”

    “你又要去……”瑩婕妤擰眉,“伺候病人多累呀!況且人病得久了,脾氣也會不好,我聽說林嬪前幾日就想去侍疾,讓太後給罵走了。”

    “正因聽聞林嬪去過,我才必須要去。”徐思婉聲線平靜,“姐姐放心,太後待我總比待林嬪好些。單是為了前陣子的事,也無怪太後看不慣林嬪。”

    “那你保重。”瑩婕妤神情複雜,徐思婉渾不在意地笑笑,當日下午就去了長樂宮。雖未像上次侍疾一樣沒日沒夜地守在太後身邊,但三日裏總有兩日是要去的。

    太後有事時她侍奉榻前,太後無事時她就去側殿抄經。太後對她愈發讚不絕口起來,有時嫌她在長樂宮待得時間久了,就將她往紫宸殿趕,亦時常傳皇帝來一同用膳,私下裏跟她說:“你懂事,哀家得讓皇帝多見一見你。”

    徐思婉聞言,當然以一副賢惠溫婉之態受了太後的好意。這樣斷斷續續地過了近一個月,楚氏的傷勢終於痊愈,徐思婉就帶著她一同去了長樂宮。

    因隻有少使的位子,楚舒月的穿著變得樸素了許多,太後隻道是徐思婉身邊添了個女官。再加上人在病中心力不知,楚舒月一連去了三日,太後也沒過問什麽。

    到了第四日,楚舒月終是碰上了皇帝。彼時徐思婉剛服侍著太後用完藥,就將藥碗交給她撤走。

    楚舒月端著托盤剛退到殿門口,回身正碰上皇帝進來,霎時麵色一白,連忙跪地:“陛下聖安。”

    皇帝的視線下意識地從她麵上掃過,眉宇皺起:“楚氏?你怎麽在?”

    楚舒月垂眸不敢答話,徐思婉從太後榻邊立起身,遙遙一福,輕鬆而笑:“臣妾忙著侍奉太後娘娘,喊她同來搭把手。”

    語畢就衝楚舒月說:“你去吧。藥碗送回小廚房,再看看石斛銀耳羹燉好沒有。”

    “諾。”楚舒月福了福,低眉順目地告退。

    太後思索道:“哀家昨日就看她有些眼熟,聽皇帝說楚氏才想起來……這可不是前陣子落罪的楚貴人麽?”說著她就看向徐思婉,“她是害了你才落罪的,怎麽倒去了你宮裏?”

    “……說來話長,恐擾了太後娘娘歇息。”徐思婉垂首。

    皇帝信步上前,一聲喟歎:“楚氏雖然有罪,卻罪不至死。林嬪不懂事,多虧阿婉大度,肯護楚氏一條性命。”

    他說得似乎含糊不清,但太後一聽就懂了:“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