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扇風
作者:荔簫      更新:2022-07-19 16:47      字數:6407
  第65章 扇風

    陶浦和稍稍一怔:“娘子請說。”

    徐思婉遙望了眼清涼殿的方向, 淺鎖的眉間露出憂愁,邊思量邊道:“我聽聞若莫爾狼子野心, 近三兩年時有不敬之舉……不知可會真的打起來?”

    陶浦和聽得笑了。按理說後宮不當幹政, 可這話說是幹政都有些牽強。因為在兩國生隙之時,當真能幹政的人早就深想細枝末節去了,唯有與朝政毫不相幹的人, 才會問出這般籠統的疑問。

    這是因擔心烽煙四起而生的最簡單的恐懼。

    陶浦和便耐心道:“若莫爾的確多有不恭,但眼下大魏國庫也不充裕,若能和為貴自是最好。兵部、戶部與鴻臚寺近來一同廷議了數次,就是想尋一條免於刀劍相向的出路。”

    徐思婉點點頭, 又問:“那陛下呢?陛下怎麽想?”

    陶浦和神情略有一僵, 口吻也變得猶豫:“這個……”

    徐思婉捕捉到他的情緒,朱唇輕輕一抿:“陛下想戰, 是不是?”

    陶浦和沉歎:“戰也有戰的道理。說到底, 萬般不睦皆因若莫爾而起,並非我朝一力講和就能解決。臣等雖議了數遍, 卻也要承認,到了最後或還是難免不遂人願。”

    他這話說得委婉,無任何不敬之言,可徐思婉摸索著他話中的意味, 已不難將局麵探個大概。

    先前她就聽說過, 鴻臚寺是不主戰的, 但主戰的將領卻很有幾位。眼下看來陶浦和這兵部尚書倒也不主戰,但皇帝的心思已然動搖。

    這倒也並不難理解,畢竟若莫爾的種種舉動除卻令邊關百姓失了安寧, 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冒犯天威了。言及天威二字, 他自然也是最為懊惱的那一個, 加之一國之君本也該有說一不二的權力,他心中想來不會有太多忍讓。

    徐思婉朝陶浦和頷一頷首,暫不急於多說什麽,複又淺淺一福:“多謝大人,大人一心為國,真是辛苦了。”

    “應當的。”陶浦和拱一拱手,徐思婉便提步離開。她回到清涼殿前,沒再理會林嬪,徑直走向殿門。

    這回殿門口的宦官沒有攔她,她就直接入了殿。齊軒議完事終於得以小歇片刻,正在殿中踱步,見她進來就露出笑意:“適才就聽聞你來了,到殿門口看了看卻不見身影,去哪了?”

    “聽聞陛下在議事,就去前頭的院子裏走了走。”徐思婉抿著和順的笑容,悠悠言道,“後來碰上兵部陶大人經過,又與陶大人說了幾句話。”

    他不由一怔,倒不見怒色,隻是問她:“你與他說什麽?”

    徐思婉長歎:“昔日陶氏的事,雖是咎由自取,但總歸是為著臣妾才讓她失了性命。為人父母教養兒女總也不易,臣妾雖不至於心疼陶氏,卻不能不心疼陶大人這個做父親的,就與他賠了個不是。”

    “都過去了。”他攥了攥她的肩頭,她微微抬起兩分眼簾,續說:“後來臣妾又問了問,大魏會不會與若莫爾開戰。”

    說這話時她目不轉睛,不敢放過他眼底一分一毫的情緒。

    她自知他已對她存了很深的眷戀,理當不會再計較這樣的事,但事關朝政,她總怕自己拿捏錯了,不得不一步步地試探。

    便見他一哂:“怎麽,你是害怕?”

    “臣妾不怕。”她搖頭,一壁靜想陶浦和適才所言,一壁踱向側旁的檀木椅,自顧落了座,才續道,“臣妾先前聽宮人們嚼舌根,對若莫爾的事略有耳聞,心下倒期待這一戰呢,隻盼能出了這一口惡氣,揚我國威!”

    這話聽著幼稚,惹得他又笑一聲,信步踱過去,在她身邊的椅子上也坐下來,用給小孩子說道理般的口吻道:“打仗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一旦戰火四起,百姓總要遭殃,還是不戰為好。”

    從陶浦和適才透出的底細來看,這話隻是場麵話。

    徐思婉偏一偏頭,露出不解:“那臣妾倒不大明白,天下太平固然緊要,可陛下的顏麵就不緊要了麽?”

    他麵色一沉。

    她若有所思地續說:“就算是小孩子,也時常會被父母教導說‘人善被人欺’。陛下身為一國之君,若一再隱忍退讓,如臣妾這樣知道陛下心思的自然明白陛下是心係天下。可若莫爾本就不懷好意,難道不會覺得陛下這般很好欺負,是而更變本加厲起來?到了那時候,百姓的日子會不會更苦呀?”

    她一言一語隻消是語調上揚的疑問,聽來就真像實實在在的發問。就像一個什麽也不懂的小孩子突然接觸到複雜難懂的書本,一言一語探究得天真。

    齊軒慨然一歎:“這樣的道理你都懂,朝臣們卻不明白。”

    她露出訝色:“諸位大人都是飽學之士,豈會不懂這樣淺顯的道理?”

    “……倒也不是真的不懂。”他啞然失笑,“隻是此事牽涉甚廣,文武百官想法各不相同,難以拿定主意罷了。”

    言及此處,他自覺大概與她說不清楚,搖了搖頭,索性道:“不說這個了,陪朕用膳,用完膳一同歇一歇?”

    “好。”她欣然點頭,他當即吩咐宮人傳膳。不多時,宮女宦官們魚貫而入,將一道道午膳步在膳桌上。

    他們各自落座,徐思婉下意識地往外看了眼,似不經心地道:“林嬪真就這樣日日晌午都來跪著?”

    他剛執起的筷子在手中一頓:“母後親下懿旨,朕也不好說什麽。”

    她低著眼簾,給他夾菜:“臣妾與她積怨已久,見她這般心覺解恨。隻是現下這般……陛下是不是還得顧及幾分她堂兄的麵子?林嬪的兩位堂兄都是鴻臚寺重臣,後宮之中人盡皆知,眼下既是這般局麵,陛下可莫要為著一個林嬪傷了兩位大人的心。”

    他搖頭:“母後下的旨,朕都說不得什麽,更輪不到他們說嘴。”說著一塊魚肉已送到她嘴邊,他笑道,“天天憂心這許多事情。快好好吃飯,堵住你的嘴。”

    “……陛下這是嫌棄臣妾了。”徐思婉雙頰一紅,張口將魚肉吃下,不好再多言其他。

    好在話說到這一步,他的心思已盡數摸清了。接下來當如何安排,也已皆盡明了。

    兩日後,瑩貴嬪到漪蘭閣小坐,剛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外頭就下起了急雨。瑩貴嬪看看天色,隻笑歎一時半刻怕是走不了了,要留下來蹭飯。

    徐思婉笑道:“那我讓小廚房依姐姐的口味做。”跟著續上先前的話題,“姐姐快說,在宮正司有熟人沒有?”

    瑩貴嬪轉回頭:“管得了事的沒有,但熟人有。”

    徐思婉又問:“可靠麽?”

    “那得看是什麽事。”瑩貴嬪認真地看著她,“我這個脾氣你知道,不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我也做不到跟誰都交心。但你辦的事若不大,這人就還行。可若是一旦事發會傷及你我性命的那種……那可算了。”

    “那倒不是。”徐思婉笑笑,“我隻是想找人尋個機會給宮正司的幾位掌事扇一扇耳旁風。”

    “給宮正司的掌事扇什麽耳旁風?!”瑩貴嬪一奇,明眸圓睜。

    徐思婉笑音出喉:“姐姐還不知麽,宮正司的這幾位掌事裏,可有林嬪的人呢。而且還不是簡單的交情,是肯為她賣命的那種。”

    瑩貴嬪這般一聽,連手裏的點心都顧不上吃了,餘下的小半塊信手丟進麵前的空碟子裏,驚然道:“你……何出此言?須知皇後娘娘可將後宮把持得嚴著呢,所以玉……林嬪這麽多年也沒越過她去。宮正司又是這麽緊要的地方,豈會輕易被她安了眼線?”

    徐思婉一喟:“我本也沒往那兒想,畢竟先前的陶氏、錦嬪都是她的人,宮正司還是都將案子查得明白,也沒見包庇什麽。可或許就如姐姐所說吧,皇後娘娘把持後宮甚嚴,所以這一位也不敢輕易將狐狸尾巴露出來。直到前陣子楚少使與方氏的事,陛下與太後震怒,林嬪或許太怕牽連到自己,也太想將這水攪渾,這才露了馬腳。”

    瑩貴嬪聽得雲裏霧裏:“什麽馬腳?你到底聽說什麽了?”

    “姐姐就一點沒多想麽?”徐思婉目光微凝,深吸了口氣,幽幽言道,“去林中放惡犬那人被送進宮正司,起先隻是胡亂攀咬,幾日裏將大半個後宮都咬了進去。後來忽有一日,他開始咬住姐姐不放,以致宮正司呈來的供狀裏除卻方氏、楚氏,就是姐姐疑點最深。再往後,也就是第二天,方氏楚氏就一道來我這裏做戲了,想將我誆騙其中,借我的手用那葡萄紋的瓷盒拖姐姐下水。”

    言及此處她稍有一頓,視線挪到瑩貴嬪麵上,又續言說:“當時我就橫豎覺得哪裏不對勁,過了幾日才忽而想明白,宮正司裏的事我們在外頭能聽說沒什麽,因為隻消不去幹預審案,那些事傳也就傳了。可他身在宮正司中,宮正司為了避免節外生枝,絕不會將外頭的動靜說與他聽,他也就不該知道楚氏來見過我,更不該知道楚氏藏著心思要害姐姐。那這前後呼應之間,難道隻是巧合不成?”

    “所以是有人將那些底細透給了他?”瑩貴嬪黛眉蹙起,想了想,再度發問,“可若不是管事呢?也或許隻是個不起眼的宮人,遞幾句話進去,也不費什麽力氣。”

    “若隻是那樣,案卷隻怕不會那麽像樣。最後呈到陛下跟前的案卷總是要管事們點頭的,若隻憑那人攀咬未必能如此穩妥。至少得有一個人認定姐姐有疑點、再去說服旁的幾個,亦或那一日根本就是由他去審,再做出可信的供狀來,讓這事瞧著逼真。”

    “你想得倒細。”瑩貴嬪重重籲了口氣,“可也保不齊就是巧合呢?畢竟隨意攀咬是沒人信的,不如咬住一個。後宮裏除了你,便是我與林嬪那幾個積怨最深,可你又不能是自己害自己,咬我也不奇怪。”

    “的確有可能。”徐思婉渾不在意地一笑,“所以這耳旁風咱們先扇著,若是有用自然好,若無用……也不過就是無用而已,費幾句口舌罷了,咱多付他點茶錢還不成麽?”

    “這倒也成。”瑩貴嬪點了頭,終於又有心思吃那小半塊糕點了,撿起來信手丟進口中,撣了撣手,“那等下午我回去我便讓他來見你,你要說什麽自己與他說。”

    “好。”徐思婉點頭,接著就著人去吩咐小廚房按瑩貴嬪的口味備午膳去。旁的倒都無所謂,但瑩貴嬪愛吃酸甜的東西,酸甜口的菜必要來上幾道。尤其是糖醋魚,但凡餐桌上有,瑩貴嬪總能慢條斯理地吃上半條。

    用完膳,徐思婉又去了趟後院,楚氏還在養傷,她並未刁難過楚氏,進了屋就徑自坐到了牆邊的椅子上,告訴她:“宮正司的事我已有安排。你怕得罪林嬪不肯告訴是誰,這不打緊。可我得明明白白讓你知道,這事讓我自己辦了,功勞可就與你沒什麽關係了,你自己想清楚。”

    說完她就一語不發地打量著楚氏,見楚氏薄唇緊抿,仍是不肯說的樣子,她無奈一歎,起身就要走。

    在她邁出房門前的最後一刹,楚氏總算開口:“……你真能除掉林嬪?”

    徐思婉駐足不言,楚氏盯著她的背影,聲音打顫:“不是我不肯說,可你直接動她的人,這也太過明顯。若你落敗,她不會放過我。”

    “這你想多了。”徐思婉側過頭,淡淡地看著楚氏,“就憑你在我這裏住了這麽些時日,隻消我落敗,她就已不會放過你了。現下我們是一根繩的螞蚱,你知道什麽最好都老老實實告訴我,別讓我費口舌。畢竟——”

    她笑一聲:“你若在我這裏再當一回棄子,宮裏怕是就不會有人再接著你了。”

    語畢她不再等楚氏的反應,平靜地走出房間。

    她來說這些,很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宮正司那人是誰,她已不必楚氏告知,自己也能摸透。

    隻是這些日子下來,她愈漸清楚地發覺楚氏對她猶有保留。所以這些話總要與楚氏說個明白才是,日後楚氏少讓她費些力氣,她辦起事來就能方便不少。

    是夜,月明星稀。現下雖然已至夏末,但白日裏的燥熱仍讓人煩悶,也就晚上才清爽些。因而每逢夜晚,不當值的宮人們總愛聚在院子裏頭消一消暑,宮女們喜歡湊在一起就著點心喝些酸梅湯、綠豆湯,宦官們常也喝些酒。

    現下宮正司的後院裏便也這般熱鬧著,石案邊圍坐著幾名高位的女官與宦官,旁的宮人也三三兩兩地聚在一旁說話。

    小路子端著幾碟下酒菜從前院走過來,視線極快地在院中一掃,就走向掌事們所在的那張石案。

    行至近前,他將幾道下酒菜端上桌,宮正女官難得地也正喝著果酒,就揀了枚毛豆來剝,口中隨意道:“大半日都沒見著你,幹什麽去了?”

    “嗨,別提了。”小路子搖頭,“今日上午您吩咐下奴去取俸祿,結果回來時正好碰上林嬪娘子在清涼殿前跪完,身邊的宮人扶不住她,就喊下奴搭了把手。”

    宮正女官瞟了他一眼:“林嬪現在這個樣,你們都少跟她走動,別往前湊。”

    “下奴沒往前湊。”小路子搖頭,“隻是路過被喊住了,實在不好裝沒看見。”

    宮正女官聞言也就不再說什麽,小路子邊給他們斟酒添茶,邊悠哉哉又道:“說來啊,林嬪娘子也是慘。按道理說她手底下能用的人該是不少,這會兒竟沒一個幫得上忙的。”

    宮正女官笑了聲:“太後震怒,誰敢這時候幫忙?”

    “這話得看怎麽說,若直接出手相助,那自然是送死。”小路子頓了頓,“下奴隻是沒想到,她都這樣了,竟連去她娘家說說項的人都沒有。真該有人去提點提點她娘家,別再這麽渾渾噩噩的過日子了。”

    宮正女官不以為意,抿了口酒,嗔道:“你小子又跟這兒胡說八道什麽呢?”

    “這怎是胡說?”小路子睇著她,“宮中妃嬪與娘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林家在京中多少還有些勢力,若能與林嬪相互幫襯,自能共渡難關。可若就這樣坐視不理,林嬪倒了,林家在陛下身邊可就少了個人。”

    說完他自己也伸手從碟子裏揀了枚毛豆出來,兩下剝淨,揀出豆子遞給宮正女官,口中一聲苦歎:“可惜了,下奴跟林嬪和林家都沒什麽交情,也說不上這樣的話。若不然……林嬪就此一蹶不振也就罷了,萬一日後再度得勢,亦或林家飛黃騰達,這可就對林嬪有了幾分恩情,不說別的,後半輩子總歸是有著落了吧?”

    “你這張嘴。”宮正女官聽得直笑,信手在他身上一拍,將酒壺塞過去,“閑的沒事給我打酒去,別跟這兒做白日夢!”

    “哎!”小路子應得倒也利落,接過酒壺轉身就跑了。

    “其實他這話倒有幾分道理。”坐在宮正女官對麵的吳述禮忽而開口,宮正女官未覺有異,輕輕一哂:“有道理什麽啊,這小子你還不知道?嘴上沒個把門的。虧得他在外頭從來不胡說,不然我可得治他。”

    吳述禮聽她這樣說,幹笑著飲盡了一盅酒,不再多語。

    宮正女官吃膩了毛豆,轉而拿了隻小龍蝦出來吃。龍蝦殼難剝,總要低著頭全神貫注地費些工夫,她也就沒注意吳述禮的沉吟思量,腦海中一壁胡琢磨著,一壁又道:“不過,你還是盯著小路子一點。現下林嬪是樹倒猢猻散,若來日真能東山再起倒是算了,可若來日更慘了呢?我怕他瞎打主意,日後要受牽連。”

    “這能牽連什麽?”吳述禮脫口而出,說完才覺不妥,隻得再行飲酒,遮掩神情。

    “這怎麽不牽連?”宮正女官皺著眉看看他,“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林嬪在宮中穩著,底下人自然有倚仗。可若她徹底倒了,你當宮裏那幾位娘娘、娘子能不出來算賬?總要除掉一波心裏才能安心呢。”

    “……也是啊。”吳述禮撐著笑,點了點頭,心下卻愈發地穩不住了。小路子適才所言也猶如天外魔音,盤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

    這晚皇帝又獨自睡在了清涼殿,徐思婉原本樂得在這樣的時候自己睡個好覺,但許是因為近來事情太多,她翻來覆去許久都睡不著。

    隱隱聞得三更天的打更聲時,她終是歎著氣起了床,踩上繡鞋就往外走。今日是月夕值夜,在外屋打了地鋪,徐思婉輕輕推開門,沒有攪擾她,小心地出了房門,就往後院折。

    行至後院,她卻意外看到那間房內的燈火還亮著。

    她遲疑了半晌,走上前,抬手叩了兩聲,門內旋即響起疑惑:“誰?”

    “我。”她吐了一個字,轉而聽聞門中動了一陣。

    房門很快被打開,唐榆打量著她,有些詫異:“怎的還沒睡?”

    “你不是也沒睡。”她邊說邊提步,他忙向旁邊一讓,方便她進屋。

    作為徐思婉身邊的掌事宦官,唐榆的住處也是內外兩間房了,外屋是一方小廳,可用於會客。徐思婉直接進了內室,一眼看到書案上書籍摞得老高,還有紙張散落四周。

    他跟著她進來,一瞬間局促於讓她看到房內的混亂,手足無措地上前收拾。

    她笑了笑:“挑燈夜讀?你都讀些什麽?”

    “……隨便看看。”他咳了聲,頓了頓,一喟,“我知你最近在憂心若莫爾的事,尋些兵書來讀一讀。”

    “哦。”她點點頭,打量著他,“讀出什麽了?”

    “也沒什麽。”他又咳了聲,“我家……世代都是文官,想事有些緣故的。史書政書我都覺得不難,兵法卻看得頭疼。”

    這話直讓他愈發窘迫,說完沉吟了一下,勉為其難地給她了一個答案:“但大魏兵力還算強盛,理應……理應不會讓若莫爾攻入京城。瑩貴嬪那些話是亂說的,你別被她嚇著。”

    徐思婉仔細回思了一下,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麽——瑩貴嬪曾經說,若若莫爾人打進來,她們這種美人勢必都是要被擄走的那一種。

    這話徐思婉當時就隻當聽了個樂子,後來與唐榆說起也當樂子,卻沒想到他上了心,甚至還為此苦讀了起來,隻是為了開解她。

    可其實她在盼著這一戰。

    不止是為著林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