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林嬪
作者:荔簫      更新:2022-07-19 16:47      字數:6446
  第64章 林嬪

    接下來的四日裏, 徐思婉沒有去見太後與皇後,亦沒有催問祈祥殿的事查得如何了, 隻是一味地悶在漪蘭閣中, 顯得鬱鬱寡歡。

    而在這四日間,皇帝一步也沒有再踏入漪蘭閣。除此之外,他倒是也沒再去後宮的其他地方, 但無形之中還是透出了一股心虛,徐思婉隻消想一想,就覺得好笑。

    四日後,風聲一點點在京中傳開, 說書先生們巧舌如簧, 以祈祥殿的變故為始,繪聲繪色地揭出皇家醜事。

    更有甚者, 連皇帝與玉妃癡纏的過程都編了出來。尤其是在平康坊那樣下九流的地方, 穿插於青樓間的說書鋪子編起這樣的事情信手拈來,字字句句活色生香, 徐思婉問過唐榆他們究竟說了什麽,唐榆一下子就紅了臉,咳嗽著不許她問。

    而後,自是聖顏大怒, 京中的官兵們就動了起來, 一夜之間抓了數人。可審問起來, 人人都說是聽宮裏的太監講的,這聽來就隻是宮人們出去嚼了舌根,連追查也不好追查。

    甚至就連徐思婉都不大確信, 除卻她刻意安排出去的唐榆外, 是不是還有旁的宦官也出去說了些是非, 隻作茶餘飯後的談資。

    再往後,京中的讀書人也跟著鬧了起來。讀書人總是喜歡用這樣事由彰顯自己的正直的,一時各色文章在京中橫飛。

    皇帝能抓那些不入流的說書先生,卻不能隨意動這些被視為來日棟梁的讀書人,這股風就瞬間從街頭坊間刮到了廟堂之上,隻過了短短兩日,就連朝中重臣也忍不住上疏過問了此事。

    這般一直到了七月初,徐思婉在一個陽光正好的日子聽聞太後急召了皇帝前去,梳妝妥當後便也出了漪蘭閣的門,慢悠悠地去往鳳凰殿。

    她行至殿門口,外殿門外的宦官伸手阻了她,她識趣地駐足不前,卻仍能聽見寢殿之中傳來的斥罵聲:“你自己行事不端,偏在你父皇的喪期做出那樣大不敬的事,如今倒要讓朝臣閉嘴!哀家告訴你,隻消哀家還活著,這事就不行!他們幾個都是朝中老臣,你若敢為此事動他們一個手指頭,日後便不要喚哀家做母後了!”

    徐思婉側耳靜聽,不難聽出他大抵是因朝臣的上疏生了惱,想以雷霆手段逼迫他們閉嘴。這與他往日算得上賢明的治國之道大相徑庭,卻更像他兒時印象裏的那個他,虛偽暴戾,且睚眥必報。

    她一時不由玩味地想:他裝了這麽久的賢君,大概也累了吧。就讓她慢慢將他這張皮撕下來,讓他慢慢變成他真實的樣子。

    到時候,他會謝她吧。

    他應是會的。

    她靜靜地等著,自這一席話後,倒沒再聽到什麽高聲嗬斥。過不多時,寢殿的殿門開了,皇帝自寢殿中走出,麵色鐵青,臨近外殿殿門時冷不防地看到她,麵上有一閃而過的尷尬。

    她不理他,垂眸草草一福,就冷著臉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阿婉!”他伸手拉她,被她用力掙開,他不甘地再伸手,她猛地轉頭:“那孩子是玉妃娘娘的,法會上的事便是……便是陛下默許的,對嗎!”

    話至一半,她已然淚水翻湧。然一句句的質問雖狠,卻並無半分對昔年之事的鄙夷,字字都隻想為自己的孩子討公道。

    他望著她的淚,眸色沉沉,卻終是沒說出否認的話。徐思婉黛眉緊蹙起,薄唇翕動間,痛苦與失望翻湧而出。

    又與他對視兩息,她驀然回身,直直地步入寢殿去,朝太後一拜,啟唇便道:“太後娘娘,臣妾已聽聞外界議論。孩子的事不打緊了,臣妾願證明祈祥殿的萬般傳言皆是子虛烏有,陛下與玉妃娘娘亦不曾有過失禮之事!”

    她淚盈於睫,眼眶盡是通紅的,但眼淚並不再落下,隻在眼眶裏盈盈地打轉。這副樣子就好像在拚力地強忍委屈,卻根本忍不住。再加上她一字一句都在顧全大局,太後深深一喟,示意宮人扶她。

    身邊的嬤嬤直接將她扶到了太後跟前,她低頭拭淚,太後握住她的手,溫聲道:“好孩子,委屈你了。事情到了這一步,以非你一己之力可以扭轉,哀家自會料理清楚,你不要操心了。”

    她聞言眼淚一下湧得更厲害了,就像是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被自家長輩一哄,總會忍不住地哭起來。

    她於是複又跪下去,仰著臉,手搭在太後膝頭:“太後娘娘,喪期之事,臣妾倒覺得沒什麽可指摘的,陛下與玉妃娘娘感情甚篤,不免有、不免有情難自禁的時候。臣妾隻是不明白……陛下素來勤勉也謹慎,怎會在這事上如此大意!祈祥殿、祈祥殿的人那麽多,哪有不透風的牆……”

    她越說哭得越狠,花晨遞來帕子,她邊擦著邊又哭道:“臣妾心疼孩子,卻也不得不惱陛下的糊塗。怎的就連、怎的就連自己的名聲也不要了呢……”

    她這般說著,知道他必定在聽。他聽下去,自會想到那些念頭是從何而起的,心下就有了逃避錯誤的理由,也大可將這錯處推給旁人。

    太後的目光亦往殿門處掃了一眼,雖隔著屏風看不見他的身影,卻也知他就在殿外。

    她心下掂量了一番輕重,睇著徐思婉,意有所指道:“哀家知你心疼陛下。可哀家也要說你一句——這樣大的事,你早先竟沒同陛下提過麽?陛下但凡早些知道,也不會鬧得這樣大。哀家原當你是陛下跟前的知心人,這事你可實在是不應當的。”

    徐思婉一聽,就知他對她也生了惱。

    他果然很會將錯處推給別人。

    她望著太後,眼中生出感激,哭聲中的委屈也更重了幾許:“陛下近來政務繁忙,又為臣妾的孩子難過,已是心力交瘁。那幾場夢不過子虛烏有,臣妾自己都不知虛實,便不想再讓陛下煩心。更何況……”她低下頭,抽噎了兩聲,“臣妾一早便與宮中的諸位姐妹都提過了,可就連皇後娘娘都說,先前並無人失過孩子。臣妾哪裏、哪裏會輕易往喪期的事上想……後來再被托夢說卒日被偷換,臣妾也是不信的,稟奏皇後娘娘也不過是給自己求個心安,誰知事事擔憂著陛下,竟反倒害了陛下……”

    她越說,語中的那份悔恨越重。語畢稍頓了頓,又決絕道:“太後娘娘,便準臣妾在諸位大人麵前為陛下爭辯兩句吧!待這事之後……待這事之後臣妾便也無顏見陛下了,日後就都在太後娘娘麵前盡孝便好……”

    “說什麽傻話。”太後搖頭,“哀家適才說了,這事已非你一己之力能夠扭轉。現下哀家還要告訴你,你縱有不妥的地方,也大可不必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陛下和玉妃都比你的錯處要大得多了。”

    徐思婉一急:“可是……”

    太後口吻生硬:“若來此一趟隻是為了與哀家說這些,你便回去吧,哀家適才剛見了陛下,一會兒還要見一見玉妃。這事瞧著出在眼下,實則症結是在當年,那時你可還沒進宮呢。他們兩個始作俑者不將罪責擔起來,輪不到你來替他們愧疚!”

    這話說得怒意分明,大約半是在與她說道理,半也是說給皇帝聽的。

    她想太後約是真的有些惱,自己的兒子捅了這麽大的簍子,引得全天下口誅筆伐,沒有哪個當母親的能不生氣。

    隻不過,太後就算再生氣,也總歸偏心。這些話裏即便聽似指摘皇帝的更多,她也知太後心裏更怨誰。

    她正需要太後的那一份怨,隻消那份怨氣夠重,這事的結果就會遂她的願。

    徐思婉又抽噎幾聲,終因拗不過太後,不得不告了退。待她退出寢殿,外殿中已不見皇帝的身影,宮人們亦未多說什麽。她就對適才的一切也佯作不知,在花晨的輕聲寬慰下出了門,回漪蘭閣去。

    寢殿之中,太後目送徐思婉出去,疲憊地一聲長歎。

    崔嬤嬤示意小宮女上前換了茶,自顧也上前了兩步,輕聲道:“奴婢沒瞧明白,太後娘娘究竟是如何看倩嬪的?”

    “她比玉妃強。”太後抿了口茶,口吻不鹹不淡,“哀家原道玉妃是個懂事的,誰知竟也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來,與瑩貴嬪一路貨色。偏生皇帝心疼這兩個心疼得緊,若不然依哀家的意思,一人一杯鴆酒灌下去,倒給後宮換個清靜。”

    “但這回的事,可是倩嬪給捅出去的。”崔嬤嬤小心道,“太後娘娘難道真信她的托夢之言?”

    太後失笑:“哀家若信那些,這大半輩子都算是白活了。後宮那些鬼話,也就騙騙男人,如何騙得了女人?”

    崔嬤嬤又道:“那太後娘娘就不怪她辱了陛下的名聲?”

    “若他管得住自己,誰能拿這事辱他的名聲?”太後反問,說著又是一喟,“況且,倩嬪總也不會是衝著他去的。哀家瞧著,這事更像是倩嬪先聽說了些風聲,說陛下為了玉妃的孩子授意他們換了卒日,但又不敢與陛下硬頂,隻得出此下策。所以……罷了,這也怪不得她,年紀輕輕又失了孩子,誰能忍得下這口氣呢。”

    崔嬤嬤這般一聽,覺得也有道理。宮裏的女人能爭的事情就那麽多,聖寵、位份、孩子,再沒有旁的了。

    其中,孩子更被許多人視作一生的盼頭,一旦失子就愈發痛不欲生,這樣的情形下,當然更受不得旁人在自己孩子的法會上做手腳。

    崔嬤嬤便不再多說徐思婉什麽,隻問太後:“現下群情激奮,太後娘娘打算怎麽辦?”

    “得有個人出來平一平天下讀書人的火氣。”太後淡然道,“若倩嬪真能撐得住事,倒也是個好主意。可她位份低,資曆也淺,說話注定不作數。這罪名便讓玉妃背著吧,也不算冤枉了她。喪期蠱惑君心的時候她就該知道,巨頭三尺有神明,如今事發,焉知不是因先帝在天之靈借了倩嬪的手?”

    ,

    如此又等兩日,壽安殿中傳下太後懿旨。這懿旨寫得極長,有近千字,字字直斥玉妃承蒙聖恩卻不知分寸,竟狐媚惑主,引得皇帝釀成大錯。

    玉妃因而被降至從四品嬪,又褫奪了封號,隻得稱一聲林嬪。

    除此之外,太後還罰她每日午時去清涼殿前跪足一個時辰,跪滿一個月。

    徐思婉聽到這等責罰,不覺間倒吸了口涼氣。

    前頭的降位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但後麵這一道,卻可見太後已容不下林嬪。

    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女人會因男人的淒慘而生出心疼,而男人……明麵上似乎也會憐香惜玉,實則總是要求頗多。

    他們的憐香惜玉,大多是衝著身世淒苦亦或受了欺負的嬌弱美人兒。而若這個美人兒真的變得狼狽、卑微,失了體麵甚至從前的美貌,他們的憐香惜玉多半留不住幾分。

    而現下天還熱著,太後要林嬪在晌午時長跪,單是出汗就不知會出成什麽樣子。到時在旁的妃嬪的襯托下,林嬪那副模樣就會低賤到塵埃裏,他大概連看都不會想再看一眼。

    而若林嬪忍不住與他爭辯是非,那就更好了。祈祥殿的事原就是她開口提的,若她開口怪他不護著她,在他眼裏隻會變得更不識大體。

    再三日後,天子下詔罪己。罪己詔總是能安撫人心的,尤其是讀書人,大多會覺得這等做法頗有擔當。再加上喪期已過去多時,林嬪又已降了位,他們再如何追究也得不到什麽旁的結果,事情至此就算定了音。

    當日晚,皇帝終於又到了漪蘭閣。她摸索著他的心思,猜想是因那道罪己詔讓他有了底氣,覺得天下人都原諒了他,她也不會再與他計較。

    她也的確不會再與他計較。她隻會記得這件事,興致勃勃地等著有朝一日告訴他這些都是假的,而她也是有意引得天下讀書人來罵他。

    臥房中暖黃的光暈溫馨愜意,他立在兩步外默然看了她良久,終是上前,一字一頓地道:“法事的事,是朕對不住你。但那本不是動了咱們孩子的法事,而是另設了幾場,隻是用了同樣的名義。”

    她的臉色依舊冷著,低著眼簾,淡聲道:“臣妾聽說了。”

    “那你不要怪朕了。”他柔聲又言,她薄唇緊緊一抿:“臣妾不怪陛下,臣妾隻是沒想到,在經了那麽多事之後……陛下竟會選擇與林嬪一起騙臣妾。”

    他直聽得一愣。

    這話恰到好處地引他去想了許多舊事,他自然明白,過去種種,都是林嬪在欺負她。而如今,他無形中幫著林嬪又欺負了她一次,她要他生出愧疚,再記住這份愧疚。

    她於是一句句繼續說了下去,心平氣和,沒有感情:“臣妾被方才人陷害那晚,陛下說會為臣妾做主,臣妾相信陛下,得以安心養傷。現如今……陛下卻又讓臣妾知曉,在林嬪與臣妾之間,林嬪是陛下更想護住的那一個……”

    “不是的。”他有些慌了,雙手搭上她的肩輕輕顫抖,口吻亦有些急切,“不是的……朕隻是無法與你說那些事。”

    她聞言迎上他的眼睛,毫無懼色地反問:“陛下是信不過臣妾,還是覺得臣妾不值得交心?”

    “不……”他深吸氣,“隻是、隻是因為此事丟人,所以朕……”

    她決絕地別過頭去,不肯看他。

    其實,當然是因為此事丟人,她也知道是因此事丟人。可她偏要這樣說,偏要他覺得他對不住她。

    “阿婉。”他喚了她一聲,手撫在她臉頰上,帶著些許無措和討好,口吻愈顯無力,“別生氣了,朕日後會好好待你,好不好?”

    她緊緊咬住下唇,神情間猶有不忿,卻又不再說什麽,好似禁不住在妥協於他的安撫。

    他很快地得寸進尺起來,擁住她、吻著她,她起先不肯回應,後來情不自禁地應對起來。他見狀終於鬆氣,笑了笑,與她挪去床上,之後便是大半宿的沉淪與熱烈。

    次日天明,她知他起了,卻因腰酸背痛得實在起不來就又睡了過去,再睜眼時已臨近晌午,花晨上前稟說:“陛下走時留了話……說等林嬪這事過去一些,就下旨晉娘子為貴嬪。”

    “知道了。”徐思婉淡然笑笑。

    晉封的事,其實隻要旨意沒下都不作數。可他著意這般提一句,便可見他有多想哄好她。

    他愈發地在意她了,她自要對得住這份在意,於是用過午膳就去了清涼殿,行至殿門處,果然見看到了林嬪長跪的身影。

    屈指數算,她理當才跪了不足半個時辰,但衣裙上已盡是汗漬,妝容也已花得不能看了。

    徐思婉在她身邊停了停,眼睛隻望著殿門,漠然道:“多行不義必自斃。林嬪自己行事不端,可莫要怪陛下與太後娘娘才好。”

    “你囂張什麽!”林嬪忿忿抬眸,盯著她道,“你在這事裏又有多幹淨!什麽托夢、什麽嬰靈,你敢說不是你……”

    “不是我呀。”徐思婉銜起一塵不染的微笑,“林嬪姐姐這話說的,好像是我設局加害姐姐一樣,可見並不知自身有何錯處。姐姐要知道,為著姐姐的一己之私,陛下多年來的清譽可險些毀了,我若是姐姐,現下便不這樣攀咬旁人。”

    她說得抑揚頓挫,自是氣人的。

    林嬪狠狠咬牙,一雙眸子森狠地瞪著她,終是沒再說什麽。

    徐思婉也不再多言,徑自走向殿門。殿門處的宦官伸手將她一擋,作揖道:“倩嬪娘子安。陛下正與兵部尚書議事,隻怕不大方便。”

    兵部。

    徐思婉無聲地吸氣,抿笑:“那我等一等。”

    那宦官又躬身說:“天熱,請娘子去側殿等吧。”

    她略作躊躇,搖頭:“事關兵部,隻怕不是小事。我是後宮妃嬪,理當避嫌,還是不進去了,我隨意走一走便是。”

    言畢她搭著花晨的手離開,出了清涼殿前的那方院子,有一方精致小巧的花園。

    這花園大約不如清涼殿大,景致看起來都修得緊湊了些,可總好過京城皇宮之中的空蕩宮道。是以不論是嬪妃還是朝臣,前來求見時若皇帝不得空,就都願在此處等上一等。

    而此處,也是朝臣們進出行宮的必經之路。

    徐思婉安然等了近兩刻,終於見到兵部尚書陶浦和走了過來。

    四下裏除卻她身邊的人外再無旁的宮人,她便不急不慌地行上前,還餘幾步遠時停住腳,福了福:“陶大人。”

    陶浦和一怔,遂拱手道:“不知這位娘娘是……”

    徐思婉抿笑頷首:“我是倩嬪。”

    “哦,倩嬪娘子安。”陶浦和見了禮,眼中露出幾許惑色,不知她有何事。

    徐思婉慨然一歎:“其實我早想見一見大人,卻總不得機會。如今可算見了,有些話終於能與大人說個明白。”

    陶浦和一怔,惑色更深三分:“不知娘子何事?”

    徐思婉低下眼簾,深深福下去:“陶大人一生為國,原該有兒女承歡膝下。但陶姐姐的事……是我對不住大人。”

    “娘子言重了!”陶浦和驚慌失措,一時上前想扶,卻又礙於身份不好碰她,隻得局促地連連抬手。

    他重重地一聲歎:“唉!那些事,臣都聽陛下說了,是臣那個不爭氣的女兒一而再地犯糊塗,反倒倩嬪娘子大度,幾度為她求情。鬧出那麽多是非,原是臣管教不嚴,萬不敢受娘子這一禮!”

    他說著說著總算回過神,將求助的目光投到花晨身上。花晨會意,忙扶徐思婉起身,徐思婉滿目的感激:“大人不怪罪就好。其實……大人若是恨我,倒也沒什麽,我左不過拿這一命還了大人。我隻擔心大人因此對陛下心存怨懟,國事當頭,隻怕牽連大局……”

    陶浦和聽得心驚,連聲道“臣不敢”,心下卻又感念於她的這份憂思。

    後宮的女人,總是將聖寵與身份看得最重的。尤其是寵妃,有皇帝捧著,最易忘乎所以。

    可她卻因慮及國事,肯放下身份,為著昔年的舊事來同他賠罪。陶浦和雖覺得她的這般憂心大無必要,卻也不得不承認,論這份心,她比自家故去的女兒實在是強太多了。

    徐思婉見他這般,總算笑了笑,臉上的憂色卻並未減弱,歎了一聲,複又輕道:“我一個深宮婦人,朝政之事一概不懂,卻也有些擔憂之事想問一問大人。大人先聽一聽,若覺得不妥……隻當我沒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