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結案
作者:荔簫      更新:2022-07-19 16:47      字數:6536
  第59章 結案

    翌日傍晚下了一場冷雨, 彼時皇帝被朝務牽住腳步,徐思婉倒在漪蘭閣裏尋得了幾分清閑。她立在外屋門內靜觀雨景, 細密的雨絲從昏沉的天色中墜落下來, 淅淅瀝瀝地墜進池塘中,薄霧彌漫間靜聽語聲,讓人心靜。

    這樣的天氣哪怕在夏日裏, 也是透著一股寒意的。唐榆怕她體虛受涼,從房中取來一件披風為她披上,繼而便出了門。

    她兀自又立了一會兒,被差出去向太後回話的花晨撐著傘回到漪蘭閣, 見她立在外屋, 就在廊下收了傘,邁入門檻道:“奴婢去過宮正司了。依娘子所言, 什麽旁的交待也沒做, 隻給宮人們發了些茶水錢。他們果然心領神會,帶奴婢隔著鐵窗瞧了瞧楚貴人與方才人。”

    徐思婉水眸一轉:“如何?”

    “宮正司的手段真是不少。”花晨垂首壓音, “那兩位位份沒廢,他們不好直接動刑,更不好讓她們身上見傷,便都關在一個屋子裏。昨日剛進去時供了一頓午膳, 而後就茶水管夠, 卻不再給任何吃食。”

    “是餓著她們?”徐思婉鎖眉, 一壁這樣說,一壁心覺不是。因為若要餓著,大可連那頓午膳也不必給, 茶水亦可有可無。

    花晨靜靜搖頭:“那房裏, 沒有恭桶。”

    徐思婉心底一滯, 遂恍然大悟。

    宮嬪們都是什麽身份,可做不出市井潑婦那樣隨處出恭的事情,便隻得硬生生忍著。可這種事情總歸不可能一直忍下去,倒了忍無可忍的時候,汙穢遍地,即可讓人顏麵盡失。

    到時她們隻怕連死的心都會有,可礙於宮規又不能自盡,就隻有招供這一條路了。想來宮正司也知如何引誘她們,自會讓她們清清楚楚地知曉,招供後就可脫離困局。

    徐思婉深深地吸了口氣,身上莫名發了一陣涼,無聲地轉身走向內室。

    花晨扶著她的手,輕言續道:“奴婢在外頭親眼瞧了,方才人的情形已不大好,捂著肚子縮在角落裏咒罵不止。楚貴人……聽聞是防心重些,昨日的午膳沒用,送去的茶水也不肯多喝,現下瞧著情形還成,可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徐思婉點點頭,轉念又問:“那若她們硬是死扛著不認呢?”

    臉麵這種東西一旦丟了,總覺羞恥,卻也極易變得破罐破摔,她隻怕她們會更不敢開口。

    花晨扶她在床邊落了座,續說:“若真死扛著不認,宮正司請旨動刑,瞧陛下如今的態度必是會點頭的。到時候……一頓板子下去打得皮開肉綻,衣裙上又盡是髒汙,沾染了傷口可是要命的事兒,還怕什麽問不出來的?”

    “這就好。”徐思婉舒了口氣,躺到床上闔目靜思,卻覺得有哪裏不對。

    她理應沒有冤枉楚貴人和方才人,但總覺得少了什麽。想了半晌人沒有結果,她終究是放棄了,搖了搖頭,不再費神。

    這場細雨延綿不絕,隻下到第三日清晨才停。也是在雨停之時,宮正司將案卷呈到了帝後麵前。

    方如蘭什麽都招了,從如何探知的徐思婉有孕到如何讓馴獸司地人訓狗去咬她,皆招得清清楚楚。楚舒月則是一直沒有承認謀害徐思婉一事,隻認下了著人去太醫院打探徐思婉藥方的事,再有便是借機栽贓瑩貴嬪的那一環,倒是嫉妒瑩貴嬪善舞又得寵,便欲除之。

    順著二人的口供,宮正司又抓了數名宮人。一番審問下來,倒與二人的口供都對得上,看來楚舒月與放狗之事的關係著實不大。

    至於那盒藥膏,方如蘭最終也沒有認,可這不重要了,因為宮正司從她身邊的宮人口中得知,她確是詢問過太醫有什麽藥能致人小產,太醫給出的答案也恰恰就是桃仁、三棱、馬錢子三味藥材。

    皇帝駕臨漪蘭閣將案卷拿給徐思婉看的時候,旨意已傳遍六宮。才人方氏廢為庶人,賜白綾三尺、鴆酒一杯、匕首一把。貴人楚氏罪不至死,降為末等的少使,賞二十板子,禁足半年。

    徐思婉坐在床邊一語不發地讀完了案卷,手中本冊闔上時,發出一聲長歎:“唉……”

    “怎麽了?”皇帝坐在她身邊,溫柔地攬住她。

    她搖搖頭:“隻是慨歎物是人非。早些日子,臣妾在壽安殿中陪伴太後,還見兩位妹妹與玉妃娘娘結伴同往,一時相談甚歡。那時臣妾實在想不到,轉眼竟就要遭遇這樣的算計。”

    玉妃?

    齊軒眉心輕跳,但未作聲。

    徐思婉低著頭,好似也沒察覺他的情緒,忽而皺一皺眉,又翻起了那本案卷。

    她前後翻著,像是有意要找什麽,卻找不到,就翻個不停。

    他看出她的不安,姑且收住思緒,伸手將那案卷按住:“是有什麽不明之處?問朕便是。”

    “臣妾覺得奇怪。”她歪頭望著他,“放狗一事,楚少使將一切推得幹淨,證據也真沒查到她頭上麽?她當真沒給方氏出謀劃策?”

    齊軒搖頭:“宮正司仔細問過,沒有。怎麽這樣問?”

    她淺擰著秀眉,沉吟著露出更深的惑色:“臣妾瞧方氏素日裏大大咧咧的,不像能想出這種點子的人。倒是楚少使心思細膩,若有她出謀劃策便說得通了。再者……”她語中一頓,又道,“方氏素來也算不得多麽得寵,自己並無幾分有孕的機會,何必害臣妾的孩子?總沒道理自己見聖顏都難,卻容不下旁人有喜,那後宮這麽多姐妹,她難道還能見到一個有喜就去加害一個麽?”

    她一壁說一壁望向他,眼中的茫然揮之不去。他順著她的思緒,自知她的意思是相較之下得寵的楚氏才更會生出這種不容人的心思。

    他也自會更深一層地去想,宮中膝下已有皇子的妃嬪,怕是更容不得旁人有孕。

    她不動聲色地凝視著他,似乎隻想從他口中得到一個答案,便也順理成章地將他眼中的那份疑色盡收眼底。

    靜默半晌,他終是攬住她,舒氣道:“自古人心難測。這案子朕與太後、皇後都在盯著,宮正司審得細致,理應不會有錯,你不要多想了。”

    “也是。”她鬆下勁兒來,自顧點點頭,唇角勾起一弧毫無雜質的笑意,“宮正司人證物證口供都有,是臣妾多慮了。”說著她就伏進他懷中,雙臂緊緊環在他的腰際,“此事查清,臣妾就可安心了,多謝陛下!”

    “那你可不許騙朕。”他銜起笑,手撫著她的後背,“既說安心了,就好好養身。都說婦人小產坐小月子也大意不得,你不許落下病。”

    “陛下放心,臣妾斷不敢的!”她應得明快,端是個乖巧聽話的小姑娘。

    但她自是不會落下病的。

    未曾有孕的人,怎會因為小產落下病?

    不過,他因此而生的萬般愧疚與好意,她自然樂得照單全收。隻消他守在她房裏,她就願意讓他事事照顧她,讓他在照料之間將她裝進心裏。

    如此過了足有七八日,他到漪蘭閣的次數才總算少了些。倒也不是對她冷淡了,而是朝政忽地忙碌起來,讓他一時之間顧不上後宮的任何人。

    她在閑來無事時聽說,南方下了大雨,多地已鬧起洪水。西邊的若莫爾又再度惹起事來,這回甚至鬧得更大,左右賢王竟越過若莫爾王直接糾集起兵力,欲直指大魏。

    一股子劍拔弩張的氣息,直引得京中震蕩。就連一貫無心政事的瑩貴嬪也有些慌,來探望徐思婉時一進門就攥住她的手,眼巴巴地問她:“你是官家女兒,讀的書多,快與我說說……不會真打起來吧?若打有能打多久?咱們能不能贏?會不會死很多人?”

    可這種事哪裏有數,若能如此簡單地說明結果,那也用不上三省六部了。

    徐思婉隻得坦白告訴她:“我也不知。”

    “唉。”瑩貴嬪重重歎息,直接坐到不遠處書案前的椅子上。那椅子有很高的靠背,她靠著靠背歪在裏頭,襯得身形格外嬌小。

    徐思婉含著笑走到一旁,親手幫她倒茶:“若硬要我說,我覺得打起來或許在所難免,可若論輸贏……若莫爾興許能得一時優勢,卻終究難入京城、更難占這天下。”

    “這樣嗎?”瑩貴嬪又提起勁兒,打量著她說,“你是當真的,還是哄我呢?”

    “當真的。”徐思婉道,“改朝換代並不少見,但國與國間的吞並卻非易事,古往今來也沒有幾回。況且大魏國力又遠勝若莫爾,若真到了喪權辱國的那一步,便連民間有識之士也會揭竿而起,不容蠻夷踐踏。”

    “這樣啊……這樣就好!”瑩貴嬪臉上有了笑容,徐思婉看得愈發好笑:“姐姐愁什麽呢?”

    “還能愁什麽?”她嗤的一聲,嬌聲道,“你看看我——我長得這麽好看,若蠻夷闖入皇宮,我必是被擄走的命呀!那樣還能有什麽好果子吃?便是我不講什麽三從四德忠貞不二,必定也難逃折磨終是一死,想想都嚇人呢。”

    徐思婉訝然,心下不得不歎一聲:瑩貴嬪可真是個妙人兒。

    她總說她書讀得不多,想來也該是真的。一則教坊那樣的地方不會容舞姬多讀書,二則從瑩貴嬪素日的談吐來看,也的確不像個讀過萬卷書的人。

    除此之外,徐思婉去她宮中那麽多次,也從未見過她手捧書卷,一次都沒有。宮中許多嬪妃就算無心史政也愛讀些閑書,話本戲文總歸能看看,唯她一概懶得碰。

    可便是這樣不讀書,瑩貴嬪卻又能將許多事看得極為透徹。那日她賭著氣與皇帝分辯的幾番話都句句在理,如今這一番分析狀似隨意說笑,但也將自己的命數看得一清二楚。

    自古紅顏多薄命。若在盛世裏或許還能博得一份平安與富貴,倘使生在亂世,這份美貌就是最大的劫數。

    接著又聽瑩貴嬪道:“你可跟我一起祈求國泰民安吧!不然若出了事,我看你這張臉也沒什麽好果子吃。咱們長得漂亮的都慘,男人現在再如何柔情蜜意,到時隻怕也沒心思護著咱們,個頂個是靠不住的!”

    “姐姐真是居安思危。”徐思婉噙著笑,拉住她的手,將她從椅子上拽起來,往裏走,“隻是這事恐怕神佛也做不了主,咱還是及時行樂吧。莫要來日被蠻夷擄走欺辱,還要後悔昔日沒能享福。”

    “你這話倒也有道理……”瑩貴嬪扁一扁嘴,就笑起來,“行宮裏有新的葡萄下來了,我讓宮人去采些來,浸在井裏冰著,你嫌熱的時候吃著玩吧!”

    “好啊。”徐思婉含笑應允,擺了擺手,示意花晨與瑩貴嬪身邊的宮女同去。

    待得花晨采完葡萄回來的時候,瑩貴嬪已然走了,花晨將葡萄盛在竹籃裏吊進後院的井中冰著,進屋就笑說:“貴嬪娘娘真有意思,怨不得陛下喜歡。馴獸司那蠢人也敢攀咬她,不瞧瞧她是什麽樣的脾性,惜不惜的做那樣的惡事與人相爭。”

    “是啊。一味地胡亂咬人,最後咬住了最不可能的一個,也真有他的。”徐思婉一哂,忽而心念一動,看向花晨。

    花晨被她看得怔住,低頭瞧了瞧自己,又茫然回看:“怎麽了?”

    徐思婉一字一頓:“那人被關在宮正司裏,怎麽就突然咬住瑩貴嬪不放了呢?”她道。

    花晨一時仍不明白,徐思婉深吸了口氣:“你去宮正司再討一本案卷來,就說我想看看。不要最後審問楚氏與方氏那本,隻要最初審那宦官的,不必在意他說了多少廢話,給我取來就是。”

    “諾。”花晨一應,雖不知她究竟想到了什麽,卻知事有古怪,福了一福就出了門,急急地往宮正司去了。

    ,

    行宮最北側的雲水閣廂房裏,楚舒月在聖旨降下當日就從貴人淪為了末等的少使,被宮正司遣來的宦官按在院子中,咬著牙捱完了二十板子,就被送到了這偏僻的雲水閣。

    然而便是這最偏僻的地方,正屋她也是不配住的,因為少使與良使都是半主半仆的身份。倘使不是因為受了重傷,她多半立時就要被指去侍奉某個宮嬪,就如尋常人家的妾侍通房要侍奉有名分的妻妾一般。現下這樣,倒讓她能躲上片刻。

    她身邊的宮女也隻留了一人,名喚櫻桃,原是房裏的粗使丫頭,現在卻成了近前侍奉的宮女。小姑娘才十三歲,心眼還算純善,見她這般也沒嫌被她拖累,照顧得尚算盡心。

    是以七八日的工夫熬下來,楚舒月總算退了燒。趁著神思清明,她伏在床上思索了良久,在櫻桃上前侍奉她服藥時一把拉住了櫻桃的手腕。

    櫻桃嚇了一跳,楚舒月咬一咬牙,道:“你去……打開衣櫃下的匣子,取五十兩銀子出來,到瑩貴嬪和倩嬪那裏走動。不論能敲開誰的門都好,就告訴她們……告訴她們待我傷愈,我遠去她們身邊隨侍,隻當謝罪。”

    “瑩貴嬪和倩嬪?”櫻桃連聲音都在顫。

    她知道的事情雖不多,卻也清楚楚少使落到如此境地是因得罪了誰,不由勸道:“少使是不是燒糊塗了。瑩貴嬪和倩嬪隻怕是……隻怕是正恨著您呢,您還不躲著些?若真去了她們身邊,她們不知要如何欺負您……”

    “不妨事。”楚舒月很執拗。

    富貴險中求。現下這樣的境地,不由得她多選了,誰都能踩她一腳。尤其是若落到玉妃手裏,她這樣棄子般的人能指望玉妃顧什麽情分?玉妃若隻是不順心時拿她出一出氣恐怕都算好的了。

    她也是有把柄在玉妃手裏的人,倒不怕玉妃為了滅口殺她。可玉妃是個極會招攬勢力、也極會讓小嬪妃為她頭破血流的主兒。她隻怕玉妃會拿她做個例,為了讓小嬪妃們看到在宮中失勢的下場而加倍磋磨她。

    所以她必須為自己博一條生路,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困死在這宮裏。

    ,

    行宮修在山間,草木都是現成的。是以行宮之中的林蔭小道大多修得雅致,便是偏僻之處也不例外。但若從偏僻之處往中間走,還是能漸漸感受到景致不同,熱鬧的地方花草總培育得更精心些,宮室也修葺得講究,沒有偏僻處的破敗味道。

    櫻桃一路匆匆走著,攥著銀票的手心裏全是汗。瑩貴嬪與倩嬪都是她不敢招惹的人,可楚少使那樣吩咐了,她又不敢不去。

    思慮再三,她終是決定先去見倩嬪試試。倩嬪的位份到底還是略低半品,瑩貴嬪卻是正兒八經的一宮主位,要她的命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她便這樣硬著頭皮一直走到了漪蘭閣前,望見麵前的月門她就又犯了猶豫。視線穿過月門,院中景致被她看得一清二楚,這顯是寵妃才能住的地方,與雲水閣的簡陋大相徑庭。

    她於是退縮了好幾度也不敢上前搭話,倒是守在門口的宦侍見狀提起了心,橫眉立目地喝問:“你幹什麽的!”

    “我……”櫻桃打了個激靈,畏首畏尾的上前,兩手不住地搓著銀票,“我、我是楚少使身邊的,楚少使有事……有事讓我來尋倩嬪娘子……”

    “楚少使還敢來見我們娘子?”小哲子覺得匪夷所思,擺手就要打發她走。卻在這時從後院跑過來一道身影,隔著池塘,遙遙就喊:“哲哥哥,娘子說今日太熱,賞了冰碗,月夕姐姐讓我來喊哥哥先去吃!”

    小哲子聞言含笑,回頭應道:“就來!”

    櫻桃卻也目光一顫,因為這來喊人的宮女她見過。

    是寧兒。因錦嬪在世時與楚少使雖然說不上和睦卻也有些走動,她在楚少使院子裏見過寧兒。那時她隻覺寧兒過得悲慘,明麵上是個掌事宮女,私底下卻總要挨打受罵,還不如她當個粗使丫頭,好歹日子過得清淨。

    卻不料如今幾個月不見,在這裏又見到了寧兒,瞧著還過得挺好。

    櫻桃顧不上慨歎什麽世事難料,將新一橫,揚音喚她:“寧兒姐姐!”

    寧兒正要回後院,聞言駐足看過來,沒想起櫻桃是誰卻又覺得臉熟,想了想,迎到門口。

    小哲子皺著眉斥櫻桃:“走走走,跟這兒瞎套什麽近乎?”

    櫻桃不肯走,寧兒很快就走近了,打量著她問:“你是誰?”

    “我、我是楚少使身邊的櫻桃,從前見過姐姐……”櫻桃垂首福了福,生怕小哲子再趕她,上前一把抓住寧兒的手,就將那銀票往寧兒手裏塞,“楚少使差我來向倩嬪娘子稟話,求姐姐帶我進去見見吧,不然、不然我沒法回去回話呀……”

    寧兒猛地將手抽回,任由那銀票落地也沒理,睇她兩眼,隻說:“你等著。”

    說完她轉身走遠,折向正屋。

    在宮裏這些日子,她早已清楚宮女的日子有多苦。若遇上個刻薄的主子,日日都過得暗無天日。

    可她更清楚後宮的爾虞我詐有多可怕。

    今日櫻桃若隻是來求私事,她可以遂著自己的私心幫一幫她,給點錢、亦或幫她托托關係換個去處都不打緊。

    但既然事關楚氏,她總不能為著自己那點同病相憐的善心害了救了自己的人。

    櫻桃於是根本沒往正屋裏去,而是沿著屋前回廊轉去了後院,進了唐榆的房門。

    唐榆今日不當值,正自顧讀書。她行至他身邊說完了來龍去脈,唐榆才將書一闔,側首看她:“你沒問是什麽事?”

    寧兒搖頭:“奴婢不清楚是多大的事,沒敢問。”

    “做得好。”唐榆抿笑,目光一分分凝起,沉吟須臾,吩咐道,“娘子在和瑩貴嬪說話,你先帶她來見我,其餘的你不必管了。”

    “諾。”寧兒福了一福,退出房門,不多時就領了櫻桃回來。

    唐榆定睛一看,不禁意外於櫻桃比寧兒的年紀更小,問話倒問得簡單了,櫻桃半分遮掩也沒有,一口氣將楚氏的吩咐全說了出來。

    唐榆心覺不對。因為於情於理,一個人都不該這樣主動地到仇人手下謀生。說什麽“隻當謝罪”,那是騙傻子呢。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正因反常,此事才不得不讓徐思婉知道。

    他沉吟片刻,就告訴櫻桃:“我是倩嬪麵前的掌事宦官。你回去隻管告訴楚少使,話你已帶到了,且正好瑩貴嬪也在,我會將她的意思稟給她們聽。”

    “……公公當真會去?”櫻桃怯怯發問。

    唐榆淡泊挑眉:“你再說一遍?”

    在低等的宮人們麵前,掌事宦官們這副樣子最嚇人了。櫻桃頓時一聲都不敢再吭,用力搖搖頭,福身告退。

    唐榆嗤笑一聲,待她走遠就站起身,領著寧兒一起往前院走。

    作者有話說:

    本章隨機50條評論送紅包,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