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自盡
作者:荔簫      更新:2022-07-19 16:47      字數:7066
  第48章 自盡

    徐思婉這才破泣為笑。

    她的喜憂顯得那樣真摯單純, 齊軒愈顯無奈,便搖搖頭, 喚宮人進來服侍她洗了臉, 又重新梳妝。

    妙思宮那邊一切已成定局,徐思婉無需著急,不緊不慢地將一切都料理妥當了, 才陪皇帝一同出了門。

    路上,她拉著他的手,輕聲勸道:“錦寶林在宮中悶得久了,又積鬱成疾, 性子不免躁了些。若一會兒有失禮之處, 還求陛下包涵幾分,總不好在皇次子滿兩個月這樣的日子, 再責罰他的生母。”

    他頷首:“朕心裏有數, 不會與她計較。”

    她便笑一聲,抱著他的胳膊, 側頰向他靠了一靠。這小貓兒撒嬌般的親昵惹得他也笑起來,遂將她攬住,才又繼續前行。

    步入妙思宮宮門時,四下裏正起了一陣風。

    這樣的風在春日裏本也常見, 但在備受冷落的妙思宮中總會有一種格外的冷寂。徐思婉慨然一歎, 頗是觸景傷情的模樣, 卻也並未說什麽,隻繼續與往錦寶林的住處走。

    再走進錦寶林的院門,四下裏可算多了些許“人氣兒”。她到底是妙思宮中僅有的一位嬪妃了, 就算再失了聖意, 也還有宮人日日侍奉, 比不得那些空置的宮室疏於打理。

    二人定睛之間,便間一封信放在院中石案上,用瓷盞壓著。前院裏別無旁的宮人,唯唐榆與寧兒候在房門前,見聖駕親臨,忙上前迎駕。

    唐榆與寧兒行至皇帝麵前齊齊下拜,徐思婉黛眉輕蹙,睇著唐榆:“不是讓你開解開解錦寶林,怎的出來了?”

    唐榆拱手:“寶林娘子說想睡一睡,不願房中留人,下奴就退了出來。又怕寶林娘子睡時別有吩咐,下奴卻不便進去,便喚寧兒姑娘一同過來候著。”

    徐思婉黛眉卻蹙得更深:“催我去請陛下,她卻睡了?”她邊說邊不動聲色地打量皇帝的神情,他眉心微跳,已有所不快。

    她隻作未覺,美眸一轉,視線又落在那石案上:“那是什麽?”

    “是寶林娘子給陛下的信。”唐榆維持著拱手的姿勢,垂眸稟得十分平穩,“娘子說若陛下肯來,請陛下看便是。”

    此語一出,就令事情無形之中透出了一種詭譎——一個失寵已久的嬪妃,請托寵妃去請聖駕前來,自己卻支開宮人獨自睡了,又留了一封信給皇帝看。

    徐思婉略微一怔,似是忽而察覺了什麽,幾步走向石案,將信拿起,慌得顧不得那是給天子的信件,顫抖著就要拆信。

    可她的手顫得太厲害,又好似發了軟,試了幾次都沒能拆開。

    齊軒亦覺不對,目光凝起,卻無意理會那信,聲音一沉:“王敬忠。”

    “諾。”王敬忠即刻會意,揮手喚了幾名宦侍一並上前,直接推開了房門。

    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方堂屋,一片寧靜祥和。幾名宦官便未多作停留,腳步向左一拐,推開臥房的門,又繞過屏風,抬眸之間都驚得臉色一白。

    那間透出頹靡之氣的臥房裏,錦寶林高高懸在梁上,一方繡墩在腳下翻倒。她麵上妝容精致,眼角猶掛著淚痕。

    她身上那襲藍花紋的齊胸襦裙不大合這個季節,料子極輕薄飄逸,應是要等到再熱些的時候才會穿的。

    王敬忠乍看覺得這衣裳有些眼熟,細想卻又想不起什麽時候見過。忽而一陣風吹進來,那輕薄飄逸的料子被清風拂動,寬大的裙擺像一把傘一樣鼓起來,牽得錦寶林的身子一晃、一晃。

    王敬忠冷不防地打了個寒噤,卻很快定住心神,喝了聲身後被嚇住的宦官們,命他們將人放下。

    院中,徐思婉怔怔地定立在石案旁半晌,某一瞬卻忽而回神,觸電般地立時有了反應,快步走向房門。

    “阿婉!”齊軒箭步上前想要攔她,卻遲了一步,行至廊下時她袖緣柔軟的布料剛好滑過他的指尖。幾是同時,她已邁進門檻。

    她半步未停地步入臥房,下一瞬,悶響重重響起!

    她離屏風太近,一時渾身脫力,下意識地就抓向了那道屏風。可屏風那裏吃得住力氣,頓時重重倒下。王敬忠正打算出去複命,轉身見狀不由一驚,連忙上前將她扶住:“婉儀娘子……婉儀娘子珍重!”

    緊跟著,皇帝的身形也出現在門口。

    因屏風翻倒阻住了門,他一時停了腳。抬眼掃見尚不及被放下的錦寶林,不由神情一滯,接著,他就注意到跌坐在地的徐思婉。

    她被嚇壞了,臉色慘白,渾身都在顫栗。眼睛卻偏生挪不開,直勾勾地盯著錦寶林的方向,薄唇翕動不止。

    “阿婉。”他再顧不上那屏風,索性一腳踏上去,俯身伸手,擋住她的眼睛,“別看了,朕帶你出去。”

    語畢他就抱她,她的身子沉沉地往下墜。所幸她原也沒有多重,他不管不顧地將她打橫一抱,馬上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走出外屋,冷風吹得她打了個激靈。她好似這才緩過來,柔荑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剛才……”她顫抖得更厲害了,“剛才她還好好的!”

    隻一句話,她淚水決堤,珍珠般的淚漣漣而落。齊軒一直不知該如何安撫她,隻得先將她放在廊下落座,她卻即刻彈起身,幾步闖至唐榆麵前,手一揚一落,幹脆地摑在他臉上。

    唐榆未敢躲閃,連忙跪地:“娘子息怒……”

    “你、你是怎麽當的差……”徐思婉禁不住地一聲抽噎,“這麽大的事,你一點都不知嗎!”

    “下奴沒聽到任何動靜!”唐榆道。

    說話間,王敬忠已交代好裏頭的宦官如何安置錦寶林,正出門來。抬眼望見徐思婉正斥責唐榆,沒有插手,自顧上前向皇帝回話:“陛下,錦寶林在腳下的繡墩下墊了被褥……是以踢翻時沒什麽聲響。”

    齊軒長緩一息,上前將徐思婉緊緊摟住:“好了。”他溫聲安撫她,她原還憤慨地盯著唐榆,他將她強按進懷中,手掌輕撫她的後背,“好了。”

    這樣的時候,宮人之間總是願意相互賣個人情的。王敬忠就不動聲色地遞了個眼色,示意唐榆先退了下去。

    徐思婉怔忪地被他圈在懷中,滯了半晌,哭聲再度一聲聲漫上來:“她怎麽會自盡……她怎麽會自盡!這是皇次子恰滿兩個月的日子啊!”

    “別難過了。”他寬慰著她,口吻卻有些無力。

    王敬忠略作沉吟,向側旁走了幾步,停在了寧兒麵前:“錦寶林今日,可有什麽異樣?”

    寧兒本也嚇壞了,適才一直愣著才得以站在那兒。眼下被他這樣一問,寧兒腳下驟然打軟,猛然跌跪,接著卻露出滿目茫然。

    王敬忠皺起眉,嫌這丫頭太笨。但也看得出她年紀尚小,想了想,換了個問法:“有沒有什麽讓你覺得古怪的地方?比如說了什麽話、有什麽平日沒有的吩咐?”

    寧兒腦中一片空白,木然搖頭,過了一會兒,又忽而點頭:“有……”

    她開口才覺自己竟莫名啞了嗓子,咳了聲,才續道:“娘子今日……今日好似性子突然好了許多,晨起梳妝花了許多工夫,還、還專門讓奴婢去為她尋一身齊胸裙。奴婢原想開櫃子找,可她說那是夏裝,多半收在了庫裏。奴婢擔心她凍著,勸了兩句,她說、她說那是她初見陛下時穿的……”

    王敬忠無聲地吸了口氣。

    他自幼進宮,在宮中的時間長了,見多識廣。

    依照大魏一朝的宮規,嬪妃自戕是重罪,可宮中的日子這般辛苦,活不下去的人總是有的,他便也聽說過幾樁這樣的舊事。

    誠然,那都是先帝的妃嬪,緣故也各不相同,但自盡的嬪妃大多會給自己留一份體麵。如先前的陶氏那般臨死還歇斯底裏地想要拖人下水的,反倒是個奇景。

    所以這些自盡的嬪妃大多會精心梳妝一番,再換上一身不同尋常的衣裳——有些是手裏最隆重的那身衣服,有的是象征身份的朝服,還有的想存些念想,就會如錦寶林這般換上與天子初見時的衣裳。

    王敬忠心下一歎,轉身又掃了眼,見皇帝還正忙於安撫倩婉儀,便躬身折回去,拱手道:“陛下,此地不祥,婉儀娘子也嚇壞了,還是莫要久留的好。這邊的事,交給下奴打理吧。”

    皇帝嗯了一聲,便攬著徐思婉離開。她似是哭得有些脫了力,每一步都挪得艱難,走出院門時又不自覺地回首望了眼院中,他下意識地伸手又捂她的眼睛,卻不知她並非看向錦寶林的臥房。

    她隻是看了眼院角處通往後院的那道小門,門下陰影中,月夕會意地頷首,無聲地退回後院。

    皇帝將徐思婉送回拈玫閣,原有意多陪一陪她,但錦寶林自縊的消息猶如炸雷般在宮中傳開,不僅驚動了皇後,連太後太妃們也有心過問。他便不得不暫且離開,去向太後回話。

    他走後又等了一會兒,花晨與月夕才回來。彼時徐思婉已全然平靜下來,她坐在茶榻上神色清冷地拂去臉上殘存的淚痕,問她們:“怎的這麽久?”

    花晨道:“這麽大的事,來往宮人都是要被盤問一番的。不過娘子放心,當時娘子不在,奴婢們在後院與錦寶林身邊的宮人閑話家常也沒什麽不妥,禦前宮人們問了幾句,就客客氣氣地讓我們回來了。”

    “嗯。”徐思婉頷了頷首,又說,“那些個宮人都囑咐好了?”

    “都囑咐好了,娘子放心。”花晨低垂眼簾。

    而後整整大半日的光景,闔宮上下都盯著妙思宮那邊的動靜。這大約是錦寶林這輩子受過的最大的關注了,她位份太低,便是有孕之時也不足以讓每個人都拿她當回事,這樣一死,倒引得人人震驚。

    但與旁觀者這般熱切的看熱鬧截然相反的,是宮正司、乃至禦前宮人們都並不大上心。這倒也怪不得他們玩忽職守,隻是徐思婉鋪墊得太全,橫看豎看都是自盡。哪怕傳仵作細查死因,仵作也隻得說她確是因那條白綾鎖頸以致窒息而亡。

    除此之外,又因錦寶林位份低且失寵已久,原就不值得宮裏多費什麽神。雖然身邊侍奉的宮人還要例行盤問一番,但無論禦前還是宮正司都無意多耗費什麽人手,一時顧不上盤問就隻差了兩個宦官去將這一眾宮人暫且都關在了一個屋子裏,無故不得離開。

    是夜,錦寶林身邊的掌事宦官鄭青在屋裏踱了一圈,又湊到門邊輕叩了兩下門。見外麵沒有動靜,他就知看守已然睡了。

    他鬆了口氣,這就轉身回了屋子當中,招手將眾人都喚近。

    他雖然也才十七歲,但已是這滿院宮女宦官裏最年長的一個,又是管事,人人都聽他的。於是原本各自坐在牆根下歇神的幾人都湊過來,鄭青押著音,道:“錦寶林不是什麽好主子,如今她沒了——我說句沒良心的話,對咱們是件好事。”

    眾人都沉默著,不敢點頭,心裏卻都認可。

    鄭青警惕地又掃了眼身後那道門,才繼續說下去:“這個時候,咱可不能節外生枝。”

    當即就有另一宦官露出惑色:“她是自盡,還有什麽可節外生枝的?”

    “你傻啊,宮中是非這麽多,哪裏說得好?”鄭青橫了那宦官一眼,轉而垂眸,“你們都記著,若有人問起賞錢的事,倩婉儀可沒賞過咱,都是錦寶林賞的——咱這麽說,才和賬麵對得上。若不然一旦背上吃裏扒外的罪名,指不準錦寶林這自盡就成了咱們的罪過,咱在她這兒可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憑什麽背這個罪啊?”

    眾人連連點頭:“這倒是。”

    寧兒則說:“而且……指不準還會牽連倩婉儀呢。倩婉儀對咱們多好呀,對錦寶林也是仁善的。咱不能這個時候犯糊塗,得平平安安地把這一關過去。”

    兩個掌事的都發了話,眾人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

    況且不就是個賞銀的出處麽?又不是什麽彌天大謊,錦寶林的死原也和他們無關,他們自不必給自己惹一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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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拈玫閣中,徐思婉夜半時分醒來,揭開幔帳見外屋燈火未歇,就知又是誰在值夜。

    這倒正好。她便下了床,趿拉著繡鞋往外走。推開房門,卻見堂屋並無人影,側首往外看了眼,才見那道熟悉的背影立在廊下,正負著手望月沉吟。

    這樣的背影看不出任何為奴的卑微,她不由多看了會兒,忍不住地設想若唐家還在,他又該是什麽樣。

    若唐家還在,眼下的他應也會是一位芝蘭玉樹般的貴公子吧。

    她無聲地也走出,站到他一旁。他回過神,側首看向她:“怎麽起來了?”

    “醒了,就出來看看。”她頷一頷首,抬手觸及他的臉頰,問他,“還疼嗎?”

    唐榆低笑:“你才多大力氣?還沒走出妙思宮的門,就已沒感覺了。”

    她抿唇,嗔怪地一乜他:“哪有挨打還嫌輕的?”說罷一睇廊下扶欄,“坐。”

    語畢她先一步前去落座,唐榆跟過去也坐下了,當中與她隔了一人的距離。

    她凝視著他的神色,又想想他適才對月沉吟的模樣,直言相問:“在想什麽?可是怕這事會有紕漏,牽連我們?”

    唐榆搖頭:“宮中冷暖我清楚。從前的冷宮陶氏、如今的錦寶林,都不值得宮中太費心思。況且此事佐證頗多,幾乎沒有讓人質疑的餘地,錦寶林就是自盡而死無誤。”

    徐思婉抿唇頷首,他又道:“我隻是在想,將來總不免要與玉妃有一戰,該如何辦。”

    她嫣然一笑,歪頭望著他:“那你怎麽想?我聽聽。”

    他被她的這副笑意惹得驀然局促,一聲輕咳:“……你若已有打算,就算了。”

    “說說嘛。”她抱臂,纖弱的後脊倚向廊柱,“隨便聊聊,哪來這麽多顧慮。”

    他凝神:“近來在兩國之間的事上,鴻臚寺出力頗多,若莫爾也有所收斂,這是大功一件。至於錦寶林的父親貪汙錢糧、玉妃知而不報,這錯處則可大可小。在現下這樣的情形下,陛下難免念及玉妃娘家的功勞,這點小錯申斥兩句也就過去了。玉妃若再借著錦寶林的死悲春傷秋一番,陛下或許還要覺得她從前是做人留一線,為著姐妹情分才犯了糊塗,實難傷其根基。”

    “確是如此。”徐思婉緩然頷首,又笑了聲,“所以我也頭疼。嘖,這麽好的把柄若不能深捅她一刀,我難受;可若放在手裏平白浪費了,我更難受。什麽爭寵都不提了,就光說錦寶林落水那件事——但凡我警惕少一點就要吃虧,這仇我可還記著呢。”

    “嗯。”唐榆含著笑,忖度了半晌,問她,“若莫爾的事,你可清楚?”

    “聽說過一些。”徐思婉一邊回憶,一般緩緩言道,“好似是說……若莫爾對我大魏稱臣多年,年年納貢,絕無二話。但前年新王繼位,頗有野心,當即便開始試探朝廷。三番兩次之後,愈發不做掩飾,現在甚至已動了起兵的心了?”

    “是。”唐榆點了點頭,“明麵上是這些事情,但若追根溯源,也不全是野心驅使。”

    徐思婉美眸在他麵上一定:“怎麽?”

    他道:“若莫爾人以放牧為主,國境之內,幾乎盡是草原。但放牧若無節製,牛羊日日啃食操場,新草來不及生,草原便會慢慢化為沙漠。”

    “沙漠多了,沙暴無情。牛羊、百姓都會死傷許多。人們為了糊口,隻得傾家蕩產地再養新的牛羊,可新的牛羊又需尋草來啃,如此循環往複,草愈發的少、沙漠與沙暴愈發的多,牛羊養得愈發艱難,百姓手裏的錢也就愈發留不住了。”

    “原是這樣?”徐思婉目光一淩,在夜色中吸了一口涼薄的空氣,“若是這樣,這事便怪不得若莫爾新王的一己野心。他是一國之王,但凡有點出息,就總要為子民搏一條活路的。”

    “是。”唐榆點點頭,“所以不論鴻臚寺用什麽辦法暫時安撫住了他們,隻消若莫爾人依舊活不下去,這安撫就隻管得一時,管不了一世。我覺得……他們的下一次異動甚至不用等上太久,那樣的地方,沙暴年年都有的。隻消再來一次,他們就又要為生計發愁,國泰民安的大魏也就會再度成為他們眼中的肥羊。”

    “到時戰事一觸即發,將士們在沙場上以死衛國,玉妃的瞞而不報就會是重罪了。”

    他說到最後,眼底沁出一抹冷冽的寒光。徐思婉將那份寒冷盡收眼底,靜默須臾,卻說:“可若玉妃也對這些心裏有數,隻怕也會盡力尋個合適的機會將此事先稟上去。哪怕她不自己開口,隻消朝中有人向陛下稟明、讓陛下心中有數,也足以讓這話柄煙消雲散了。”

    “不錯。”唐榆長緩一息,“所以我方才就在想,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玉妃絕口不提此事,能讓她拚著風險賭一場,將這事懶在肚子裏,直至我們抓住時機將它捅出去,換天子一怒。”

    “嘖。”徐思婉稍稍仰首,望著夜色笑起來,“讓一個人閉嘴,無非三種辦法。一則殺了她,這我們現在辦不到;二則有個足夠大的威脅,三則是足夠大的誘惑……”

    順著她的話,他們一並陷入沉思,直至又一陣夜風掠起,在牆邊刮起一重短暫的嗚咽,激得徐思婉禁不住地打了個噴嚏:“阿嚏——”

    她以右手及時掩住口鼻,唐榆伸手,在她左手上一攥:“這麽涼。”

    他不悅地皺了皺眉,就徑自站起身,仍沒鬆開她的手,不由分說地拉她回屋:“你穿得太少,不該出來。”

    徐思婉不與他爭執,默不作聲地跟著他。可他走得太急,經過門檻時她不及反應,腳下無可避免地一跌。

    他有所察覺便立即回身將她一扶,扶在她雙肩上的手隔著寢衣為她帶來一抹暖意。

    徐思婉怔怔抬眸,在一片昏暗中迎上他的雙目。他們四目相對,他有一瞬的失神,繼而驀地別開臉,雙手也同時鬆開。

    徐思婉亦別開眼睛,視線落在鞋間上,深緩了一息平複心神:“是挺冷的。”

    “……快回房睡吧。”他道。

    可她同時卻在說:“我去沏壺熱茶來。”

    說完,她匆匆走向臥房,好似並未聽見他的話。

    作者有話說:

    聊個事啊……

    前文女主殺陶氏的時候,有人說“被人捅死和自殺的捅傷不一樣,能查出來”,這裏女主勒死錦寶林,又有人說“上吊和勒死不一樣,能查出來”。

    作為一個現代人我當然隻能說:你們說得都對。

    但是認真說,很多咱們在2022年所認為的常識,在古代是根本不存在的。

    古代刑偵相關的資料我還正好看過不少,不僅很多東西都需要漫長的過程去積累經驗,還有很多我們現在所認為的理所當然的理論經曆過反反複複的“成立,被推翻,再次認為可靠,再次被推翻”的過程。

    並且在很多時期,仵作們的理論派係也很多,在那個科技不夠發達的年代,大家相互不能說服也是常事。

    同時更不乏有很多曾經的黃金理論在現代技術下被全然推翻。

    所以大家如果本身站在上帝視角看文、還要用現代理論開掛來論證犯罪手法不夠完美的話,對這個世界觀裏的角色本身是不公平的。

    我一直很相信“古人有古人的智慧”這句話,但很多時候智慧不能決定一切,許多事情就是一路磕磕絆絆摸索、探求過來的,彎路無可避免,古今的認知差異也無可避免。

    要知道就連喝開水可以避免大多數疾病這種看似浸透在中國人DNA裏的生活常識,其實真正普及也就幾十年呀。

    [另外一個不冷不熱的小知識:“仵作驗屍”這個事情在舊時很多人眼裏是不可接受的,因為感覺對屍體不尊敬。所以按照這個邏輯,大家也可以推想一下像後宮嬪妃這種身份+死因看上去又能有合理解釋的時候,皇帝會不會啟用仵作驗屍。其實就連現在的法醫驗屍,在許多人心裏也依舊是別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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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隨機50條評論送紅包,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