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留宿
作者:
夢裏長 更新:2022-07-18 16:54 字數:3998
第34章 留宿
孟遲一口茶湯差點沒噴出來,直接給自己嗆了個昏天黑地,這下是什麽旖旎心思都沒有了。
鬱庭之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連忙放下手裏的瓷碟,在他後背輕輕地拍著,給他順氣。
“有沒有好一點兒?”
孟遲嗆得臉色通紅,沒好氣兒地瞪了他一眼:“我說,鬱老師,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語出驚人?”
鬱庭之斂眉不語,隻覺得孟遲此時眼角含淚,臉色通紅的模樣十分可人,讓他忽然也有點意動。
“這萬一給我嗆得背過去,怎麽辦?”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孟遲隻能繼續譴責他。
鬱庭之掌心撫著他的後背,平靜說:“那我隻好殉情了。”
孟遲被這兩個字砸得一愣,要不是他現在嘴裏沒茶,他肯定又要嗆得昏天黑地,估計得搶救一下才能緩過來。
可當他抬眸看到鬱庭之那雙漂亮的眼睛正專注地看著自己,他卻又沒出息地心跳加速,臉上發燙。好在因為嗆咳出的緋紅還沒散去,倒沒讓他的異樣太明顯。
“您行行好,別咒我了。”孟遲顧左右而言他。
“小孟啊快出來!”
院子裏傳來師公的一聲喊,孟遲立刻從鬱庭之懷裏鑽出來,又灌了一口茶湯緩了緩過快的心跳,才應聲跑了出去。
院子裏站著三個人,除了師公以外還有一個剃度的年輕僧人,以及一個金發碧眼,正嘰裏咕嚕地說著什麽的年輕人。
“快點兒來幫個忙,聽聽他在說什麽。”師公朝著孟遲揮了揮手。
孟遲將目光投向那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友人,見他皮膚白皙,輪廓深邃,長得很是俊俏,隻是擰著眉頭麵露焦急。
“師公啊,我也聽不懂啊。”孟遲幹笑一聲,小聲說道。
“嗯?你不是學了英語嗎?怎麽聽不懂?”師公很是疑惑。
孟遲無奈,心說自己什麽時候學英語了?就想起當初考高級茶藝師資格證的時候的確臨時抱了佛腳,那時候師公正好去了悠然茶館一趟。
孟遲在心裏感歎一句師公記性真好,開口說:“我這不就是沒學會嘛,不然也不至於沒考到高級證。”
英語其實並不是茶藝師高級資格證的必考選項,不過孟遲比較點背,正好碰上了主考官要求他用英語介紹。孟遲那半吊子英語,自然是沒能糊弄過去,不過這個證對他沒什麽影響,他也就懶得再花時間。
從師公開始,一直到孟遲,都不是正統茶學專業出身,師公是做了一輩子茶的茶農,文化程度不高,對茶藝的了解卻是完全超過所謂什麽正統茶學專家,是真正可以稱一句茶藝大師的師傅。
得他真傳的楊正風自然也不弱,從事茶藝這行之後,楊正風見過不少空有資格證的‘茶簍子’,他其實看不上這種沒什麽營養的技能考試,讓孟遲考,也不過是為了磨煉他。
師公一臉的尷尬,旁邊那位年輕僧人皺著眉頭:“這可如何是好,咱也不能趕他走啊。”
“等會兒,”孟遲正掏出手機準備下載個翻譯器試試,聽到那外國友人又說了一句話,孟遲動作一頓,“我怎麽覺得他說的不是英語。”
“我看他長得挺像美國人的啊,這說的不是英語那是什麽?”那年輕僧人疑惑道。
“他說的是法語。”
一頭霧水的三人循聲回頭,就看到鬱庭之朝他們款款走來。
“你聽得懂?”年輕僧人問。
鬱庭之點頭。
“聽得懂就好,快來聽聽他到底想幹什麽。”師公鬆了口氣兒,把這外國友人交給了鬱庭之。
那外國友人一聽到鬱庭之開口,臉上的憂愁就立刻變成了驚喜,嘰裏咕嚕地說起話來。
“師公,這人怎麽回事啊?”把人交給鬱庭之,孟遲就跟著師公往院子裏走。
師公嗐了一聲,朝著那名年輕的僧人抬了抬下巴:“新來的,不知道怎麽把這外國小夥當成你了,就這麽給引到我這兒來了。”
說到這師公嘿嘿笑了兩聲:“不過我要真能收個外國徒孫,也挺好,讓他們外國人知道咱們中國茶的厲害之處。”
孟遲:“那您是不是還得學學英語啊?”
“我學個屁,”師公挺直腰板,跩道,“真要來拜師,那他們得先給我把中國話學好咯!”
孟遲低笑出聲,回頭又看了一眼鬱庭之所在的方向。
法語發音柔和,音調沒有大起大落,反而自帶有一種猶如溪流般清潤的調調,孟遲沒怎麽聽過,隻覺得鬱庭之說法語時聲調要更平和一些,中和了他身上的鋒芒,讓他好像變得更溫柔了。
雖然孟遲聽不懂,但不妨礙他在心裏感慨,鬱庭之這個人,實在是太過優秀,很難讓人不將目光投注。
鬱庭之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那位外國友人越聊越歡,眼尾都笑出了一堆褶子,看得孟遲想要收回先前的評判,這人長得也就一般。
又過了一會兒,兩人才算是聊完,鬱庭之對那年輕僧人說了句什麽,那人便領著外國友人出了小院,走到門口,金發碧眼的外國小夥還一臉燦爛地向鬱庭之揮手,用奇怪的語調說了兩個中文詞,一個“謝謝”,一個“再見”。
“你這個朋友不錯啊。”師公看著鬱庭之,對孟遲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培養出來的孩子,賣茶認識的?”
“不是,”孟遲搖了搖頭,旋即輕聲道:“我跟他認識,是一場意外。”
想到和鬱庭之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因為他身上那股矜貴倨傲的氣質,孟遲還心生不喜,一度把他當情敵對待。
此時此刻,再看鬱庭之身上那股高傲優越的勁兒,卻是越發順眼,隻覺欣慕。
師公聽到這話,側眸瞥了一眼孟遲,沒去問是什麽意外,隻是神秘莫測地笑了笑,留下一句“緣分啊,妙不可言”,轉身進了屋。
孟遲:“……”
自從師公到寺廟清修,嘴裏時不時就要蹦出幾句故作高深的感慨,孟遲已經習慣了,卻還是因為“緣分”這倆字,心生波瀾。
機緣巧合的偶然相遇,莫名其妙的肉體關係,好像除了緣分,沒有其他解釋了。
鬱庭之完成了翻譯工作,徑自轉身走向了坐在廊下的藤椅上的孟遲。
山間氣候多變,一場風雨欲來,天色昏暗陰沉,鬱庭之的天菜臉仍是光彩奪目。
孟遲微抬起頭,微微眯起含笑的眼睛,看著他歎道:“鬱老師,你怎麽什麽都會啊!到底有沒有什麽是你不會的?”
“有。”鬱庭之在他麵前站定,平靜答道,“給櫻桃梗打結我就不會。”
“……”
孟遲無語地睨了他一眼,無奈笑道:“你這人真是……”
真是什麽他沒說完,鬱庭之便問:“真是什麽?”
孟遲看了他兩秒,道:“真是會裝蒜!明明就是個臭流氓,還裝得一副風光霽月。”
聞言,鬱庭之眉梢微挑,因為含笑而變得溫潤的目光落在孟遲臉上,他忽然問:“你不喜歡?”
這直白的問題讓孟遲忽然一怔,他望向鬱庭之的瞳孔很輕地外擴了一瞬,但很快,他就眨了下眼睛斂去波瀾,隨口說了句:“還行,沒那麽討人厭。”
鬱庭之盯著他看了幾秒,淺笑著沒再說什麽,畢竟前車之鑒告訴他,哄好一隻小野貓不能操之過急。
“那外國友人到底幹嘛來了?”孟遲主動岔開話題。
“來找衛生間的。”鬱庭之說。
聞言孟遲眉梢高高吊起,有被這麽莫名其妙的巧合無語到。
師公說讓鬱庭之指點他書法並不是開玩笑,他在茶室的另一邊置辦了一張紅木書桌,筆墨紙硯一應俱全,興致勃勃地就拉著鬱庭之去練字,而孟遲則被打發去收拾茶桌。
等他收拾完茶桌,師公已經寫完了一幅大字,正一臉沉醉地欣賞。
“小孟快來看,我這幾個字怎麽樣?”
孟遲走過去,看著白紙上那幾大坨,哦不,幾個粗壯的漢字,昧著良心喊了聲“好!”
師公沒那麽好糊弄,瞪了他一眼:“虛偽!”
孟遲摸著鼻子小聲道:“要是寫得再苗條一點就更好了。”
師公擰著眉,戴上老花鏡仔細打量片刻,又換了張紙繼續。
鬱庭之在一旁看著,偶爾出聲提點他握筆的姿勢,以及用筆鋒走勢和發力的方法。
這一次,師公寫得果然比之前好多了,看著那變得苗條的字,對鬱庭之感慨道:“還說要收你當徒弟,現在看來是我要給你當徒弟咯!”
“那還是別了吧。”孟遲抽了抽嘴角,玩笑道,“您要是給他當徒弟,那我豈不是成了他曾徒孫?”
師公斜了一眼孟遲:“你想得倒是多,人家樂不樂意收還不知道呢。”
鬱庭之笑了一聲:“不至於,這隻是簡單的交流。”
師公越看鬱庭之越喜歡,幾乎不怎麽搭理孟遲,話裏話外都在詢問鬱庭之的情況,得知他是大學教師後就更欣賞了。
從七十年代過來的老一輩,幾乎都對大學生有著特別的憧憬,對能教大學生的老師,就更是帶上重重濾鏡了。師公誇讚鬱庭之的時候還不忘提點孟遲,讓他多跟鬱老師學學,彌補一下沒能上大學的遺憾。
孟遲淺笑不語,連連點頭,似是敷衍似是無奈。
在師公握筆專心寫字的時候,孟遲一邊研墨,一邊湊近鬱庭之耳邊壓低聲音說:“鬱老師,你可別再顯露神通了。”
鬱庭之聞言側眸,就又聽他說:“我師公都快拿你當親孫子了,還有,你知不知道‘別人家的孩子’有時候很討人厭啊?”
別人家的孩子這個梗,鬱庭之還是知道的。他淺笑一聲,淡聲道:“我應該算不上‘別人家的孩子’。”
孟遲挑眉:“怎麽不算?”
鬱庭之想了想,說:“‘別人家的孩子’應該不會有文身。”
文身。
幾乎是瞬間,孟遲就回想起他看清那處文身時的場景,約莫二指寬的黑色荊棘藤在他的腦子裏變得清晰,於鬱庭之白皙如玉的肌膚上纏繞,紮根,既野性又色情。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孟遲也不會想到鬱庭之身上還有這樣一道與他氣質完全不符的文身。
孟遲克製著自己的思維,盡量不在腦子裏把那副香豔的畫麵補全。
“你倆說什麽悄悄話呢?”師公一邊揮筆,一邊斜著眼盯著他倆,好像生怕他倆說他壞話似的。
“沒說什麽。”孟遲立刻與鬱庭之拉開距離,瞥見窗外風聲漸大,玻璃上出現了些許的雨點,便說,“要下雨了,鬱老師該下山了。”
師公轉頭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問鬱庭之:“你下山有事?”
鬱庭之搖頭:“沒什麽事兒。”
“既然沒事,那就別走了,刮風下雨的,下山也不安全。”師公說,“正好明天我要做點手工茶,你和小孟一塊來幫忙。”
這個“幫忙”其實不是要幹活,而是要他留下,等做完茶帶點回去的意思。
孟遲本就打算在寺裏多留幾天,但師公要留下鬱庭之卻是在他意料之外。能讓師公出口相留,還要送上自己親自做的手工茶,可見他對鬱庭之是多麽喜愛。
“對了,你倆一塊住隔壁那間廂房就行。”在孟遲愣神的時候,師公又補充道。
鬱庭之瞥了一眼還在發愣的孟遲,嘴角略略勾起,點頭應了聲“好”。
孟遲:“……?”這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