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難受
作者:夢裏長      更新:2022-07-18 16:54      字數:2997
  第13章 難受

    “這樣……行嗎?”

    鬱庭之努力維持冷靜的時候,躺好的孟遲忽然側頭看過來,正好撞上鬱庭之失神的目光,後麵倆字聲音驀地低了下去。

    對視兩秒,鬱庭之率先錯開視線,斂去情緒,往前走了兩步,拎起被孟遲丟在一旁的灰藍色薄毯,抖開將孟遲的腰臀蓋住:“我會先從肩膀開始,你注意別著涼了。”

    這欲蓋彌彰的關心,讓兩人之間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躁動不平。

    孟遲扭過頭,視線轉向另一邊,從嗓子裏發出一聲嗯。

    楊自樂把空調溫度開到了30度,著涼肯定是不會的,中暑說不定還有可能。

    室內變得安靜,隻有畫筆在調色盤上攪弄的黏膩聲響。因為看不見,所以聽覺和觸覺變得靈敏,身後的人存在感反而變得強烈。

    未知帶來的神秘感讓孟遲心裏不自覺生出了一些些期待。避免自己想入非非,他隻能盯著眼前的白布,研究布麵的紋理。一會兒想著這布織得不夠密;一會兒想著,這布應該不是純棉的,有些硬,楊自樂溫度是不是開的太高了,真的有點熱。

    直到肩頭忽然受涼,孟遲發散的思緒戛然而止,身體在應激反應下沒忍住抽了一下。

    鬱庭之的動作倏地停住:“有些涼,你適應一下。”

    “沒事,”孟遲說,“你畫吧。”

    鬱庭之沒說話,但很快孟遲就感覺到畫筆再次與他皮膚接觸,微涼的刺激從肩頭開始往下延伸。

    因為鬱庭之用的是扇形刷,所以除了顏料本身的黏膩的觸感以外,還有刷子刮過的瘙癢。

    孟遲有個小弱點,那就是怕癢。好在顏料夠冰,中和掉了癢意,緩和了那份若有似無的煎熬。

    在人體上畫畫和在畫紙上畫畫的區別很大,無論是顏料的顯色程度,還是人體本身就具有的明暗關係,都會影響最終的視覺呈現。所以這非常考驗畫師的觀察力和對顏色、明暗的掌控能力。

    顯然鬱庭之是個出色的畫師。他甚至都沒有在孟遲身上先進行試色,而是沒有絲毫猶豫地直接落筆。沾滿顏料的扇形筆一氣嗬成地從肩至腰拉出一條蜿蜒線條,確定範圍之後便開始大麵積鋪色。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隻有筆刷在皮膚上掃動時的細微動靜。適應了顏料在皮膚上堆積的觸感,孟遲也逐漸放鬆下來,眼前的白布看久了無趣,他便四下打量著這屋子裏一切能看到的東西。

    從室內擺放的攝影器材開始,逐漸欣賞到院子裏的春色。

    這張沙發擺放的位置很巧妙,正好可以通過落地窗看到花園裏的情形,滿園的春色在陽光下逐漸閃耀。

    這時候孟遲才知道,方才進門瞧見的花園風景隻是冰山一角,通過落地窗看到的後花園才是別有洞天。

    不僅有一棵高大的海棠樹,還有大片的顏色各異的鬱金香,紅的,橙的,黃的,像一盞盞精致的小燈籠,在陽光下,在微風中輕輕晃動,湧動成一片花海。

    欣賞了片刻的春色,孟遲又將視線移到了一旁展露出的畫上,白布被他占用之後,先前被遮擋的畫作就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大多是風景畫,離他最近的那幅畫,畫的就是海棠樹和鬱金香。畫作的筆觸,畫風,孟遲看不出門道,但看得出這是一幅寫意的畫作。那些花朵明明就隻是幾點顏色堆積,卻生動地表現了花朵的生命力,他似乎能感受到花朵在風中輕顫,就像方才看到的院中景象一樣。

    “那是你畫的嗎?”孟遲忽然問。

    鬱庭之循著他的視線看去,然後嗯了一聲。

    “你經常在這裏畫畫?”孟遲又問。

    “不,偶爾會來。”鬱庭之說,“那幅畫是去年畫的,我媽說她想看看園子裏的鬱金香,我就畫了。”

    孟遲疑惑道:“你為什麽不直接拍給她看?”

    鬱庭之手上動作停了一秒,抬眸看向那幅畫,沉默著沒有回答。

    孟遲察覺到他的沉默,一下子想歪了,以為鬱庭之的母親不在,他問了不該問的問題,觸到了鬱庭之的傷心事。

    “抱歉,”孟遲輕聲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嗯?”鬱庭之問,“什麽不是有意的?”

    孟遲在心裏嘶了一聲,心說鬱庭之這到底是有事兒沒事兒,直接跳過這個話題不是最優解嗎?怎麽情商還忽高忽低了呢?

    孟遲沉默的這幾秒鍾,鬱庭之已經通過他臉上的表情琢磨出了他的想法,他忽然低笑一聲:“你誤會了,我媽她還活得好好的。”

    聞言孟遲嘴唇微張,愣了一瞬又閉上了嘴。

    太尷尬。

    “她在國外,很少回來。”頓了頓,鬱庭之又說,“其實不管是拍的,還是畫的,她都不是很在意。我畫,隻是我想畫。”

    孟遲沉默地聽著,視線又開始亂飄,從那幅畫上移到了一架補光燈上。

    燈沒開,陽光打在上麵,正好將它表麵的玻璃照得宛如鏡麵,裏麵清晰地映著孟遲背後,他看不到的情形。

    鬱庭之單腿屈膝跪地,一手拿著調色盤,一手拿著畫筆,低眉斂目地專心作畫。鼻梁上的金邊眼鏡反光,所以孟遲看不清鬱庭之的眼睛,但赤裸的後背卻好像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隨著畫筆移動,留下痕跡。

    孟遲雖然覺得鬱庭之說的話有些奇怪,但也感覺到他們母子關係應該不是很親密,所以沒有妄自開口安慰,生怕自己又會錯了意,隻能說了一句:“畫得很好。”

    鬱庭之笑了笑,手上動作不停,畫筆從他腰側肋骨點觸:“喜歡就送你。”

    話音剛落,躺在沙發上的孟遲忽然很劇烈地抖動了一下,鬱庭之落在他腰側的畫筆歘的一下滑出去,在白布上帶出一抹蒼翠的綠色。

    鬱庭之問:“我弄疼你了?”

    “不,不是,”孟遲有些尷尬,“有點癢。”

    孟遲怕癢的重點區域不是腋下和腳心,而是腰側和耳後。

    鬱庭之垂眸,目光落在他腰身上,瞧見那裏起了一層細微的雞皮疙瘩。片刻後,他放下畫筆,忽然伸出右手附在孟遲腰側,指腹微微用力,將那一點顏料塗抹開來。

    “這樣呢?”鬱庭之問,“還癢嗎?”

    孟遲像是被灼燒了一樣,全身的感知都聚焦於鬱庭之掐住的那一點皮膚上。

    手指的觸感要比畫筆的觸感更為強烈,雖然沒有毛刷的刺痛感,但他指腹的溫度和力度,都讓孟遲全身緊繃,呼吸停滯。

    不癢,但是太燙了。

    鬱庭之似乎沒感覺到他的緊繃,依然認真地將那塊顏料塗抹出自己原本想要的形狀。

    餘光裏,補光燈表麵將鬱庭之的動作清晰地投映出來,孟遲不動聲色地抽了口氣兒。

    那雙被自己誇讚過,注視過,肖想過的蔥白玉手,被顏料染成了暗色,卻絲毫沒有汙濁感,隻有一種奇怪的藝術性。

    這雙手在他身體上遊走,弄髒他的同時也弄髒自己,視覺與觸感的相互作用下,孟遲呼吸發沉,耳根燥熱。

    就好像親手將純潔玷汙,他從罪惡中獲取了快感。心癢難撓的孟遲忍了又忍,還是讓欲望冒了頭。

    “你……你先停下。”一開口,嗓音啞得孟遲自己都有些駭然。

    鬱庭之聞言停下動作,卻沒有將右手抽離,他將視線徐徐上移,落在孟遲被遮擋的側顏上,聲音竟有幾分柔:“這樣很難受?”

    當然難受!

    不過難受的不是他的腰,而是他的精神老二!

    孟遲在心裏叫囂,臉上卻還是盡量不露聲色,調整聲線開口:“你還是用筆吧,這樣不好畫吧。”

    “不,”鬱庭之有理有據,一邊繼續動作一邊說。“用筆和用手對我來說都一樣,用手還更自如一些,線條會更流暢,也更容易達到我想要的效果。”

    對我來說不一樣!

    更不是我想要的效果!

    孟遲在心裏咆哮,麵上卻還是一派和煦:“你還是換吧。你,你掐得我有點疼。”

    鬱庭之看了他兩秒,“那我輕一點。”

    孟遲:“……”

    鬱庭之還真是言出必行,下手果然輕了不少,但這讓卻讓孟遲更為煎熬,這下癢的不隻是後腰了,全身上下,包括胸腔裏快速跳動的心髒。

    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拒絕鬱庭之,孟遲隻能認命,一邊將臉埋在臂彎裏收斂思緒,迫使自己降旗,一邊想著幸好他是趴著的,除了自己無人發覺。

    但就是因為這個鴕鳥行為,所以他沒能看到,鬱庭之鏡片下的淺色瞳孔裏,漾出不甚明顯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