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香辣惹味的小鍋米線

  　　Tiffany把東西堆在樓門口，好像一座小山。陳明碩走過去，打招呼說：“莎莎讓我在這裏等你。”

  　　Tiffany轉過頭，說：“謝謝。”

  　　東西一大堆，即便兩個人一起，一趟也沒法搬上樓。陳明碩說：“你在這裏看著，我幫你搬上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搬得動，你幫我看著就好了。”

  　　“沒事，我就當做鍛煉。”陳明碩一邊說，一邊拎起一個箱子上了樓。他上上下下跑了好幾趟，最後一趟，兩人一起把最後的行李都搬了上去。

  　　進了門，他幫她把行李都放回原來的屋子。Tiffany回到自己的小屋，看到她的小床和書桌還在，她貼在牆上的畫也沒有被撕去。但以前那些零七碎八的東西都沒了，床架上隻有一個床墊，顯得簡陋殘酷。

  　　幾個星期的生活，好像夢一場。此刻又回來了，可原來的生活已經變得像一座廢墟。她急切地想讓屋子變好一點，打開箱子找出她的床單鋪上去。床單是極淺的肉粉色，邊緣有漂亮精致的鑲邊和小小的卡通圖案，撲克牌，兔子剪影，像是童話裏小女孩的床鋪。

  　　接著，她拿出一個同色的枕頭，擺上，那上麵有個小女孩的影子。她又從一個整理箱裏拿出一個兔子靠枕，放在床上。

  　　床鋪好了，屋子裏立刻有了點溫馨的氣氛。

  　　陳明碩突然認出來了：這套床品的圖案，是愛麗絲漫遊仙境。

  　　他覺得自己這麽盯著人家女孩子鋪床不太好，而且Tiffany好像一直也沒理他。他尷尬地清了清喉嚨，說：“那我先走了。”

  　　Tiffany這才想起陳明碩的存在，歉意地說：“啊，不好意思。陳總，今天太感謝了。辛苦了。我回頭請你和莎莎吃飯。”

  　　陳明碩知道她這樣突然搬回來，一定是感情之事有了變故。他忍不住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Tiffany歎口氣：“心情確實有點不好，但沒有關係。”

  　　他發現她眼眶有點發紅，大概是哭過了，隻是口氣淡淡的，想必是強自鎮定。他見過她的鑽戒和那輛紅色的小寶馬，知道她是放棄了怎樣的物質享受。他突然覺得，如果自己當時不多事，或許她還過著幸福的小闊太的生活。

  　　他歉意地說：“對不起。”

  　　Tiffany一怔：“跟你有什麽關係？”

  　　“也許我當時不應該告訴陸霞。是我多嘴了。”

  　　Tiffany詫異地看著他：“你不會以為，你不說我就沒感覺了吧？放心吧，不是因為你告密。”

  　　“我不是這個意思……”

  　　其實陳明碩就是這個意思。他覺得是他的“告密”，讓Tiffany下不來台，終於導致分手。

  　　他解釋道：“我上次對你說的話可能太偏激了一點。”

  　　“上次？上次你說什麽了？”

  　　“就是我跟你說，我沒有見過忠誠的大老板。但這話是有失偏頗了，畢竟我見到的大老板也沒有多少。一個人的見識是有限的……”

  　　Tiffany這才明白陳明碩這一臉愧疚，是以為自己聽了他的話才去分手的。她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看在他剛幫她搬了這麽多行李的份兒上，這個白眼沒有翻到臉上來。

  　　她沒好氣地安慰他：“放心吧，陳霸總，我分手不是因為你的教導。你還沒那麽重要。”

  　　陳明碩聽出她的諷刺，覺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她這樣說，心裏也有點氣。他淡淡地說：“果然是我多事了。告辭。”

  　　Tiffany略覺歉意，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我今天心情有點不好。”

  　　陳明碩擺擺手：“不必解釋了，再見。”

  　　他下了樓，心裏還帶著氣。果然人就是不能得意。早上還覺得一切順利，結果現在不但約會泡湯，幫別人當了免費勞動力，還莫名其妙被損了兩句。這女孩子真是性情古怪！又要錢，又受不得氣，如此擰巴，怎麽能過得快樂？

  　　他本想打電話取消餐廳定位，轉念一想，其實現在趕過去，倒也還來得及。幹脆一個去吃算了，就仍然開車去了那家餐廳。

  　　服務員帶他到了水邊的位置，他看了看菜單，給譚麗莎發信息，問：“有什麽想吃的嗎？我可以點了帶給你。”

  　　譚麗莎此刻根本聽不見電話，她們正忙著處理陸霞弟弟的事情。

  　　陸霞的弟弟主要工作是在一條商業街邊上維持秩序。這條街上有一些餐廳，有些食客著急吃飯，就會把車子停在不該停的位置上，保安發現了，就過來叫他們挪車。

  　　北京豪車多，奔馳寶馬很常見。很多開名牌車的也不過隻是白領，大部分比較客氣，讓挪車也就乖乖地挪了。看著這些豪車老老實實聽令於自己的樣子，陸霞弟弟心裏十分滿足，覺得自己莫名威風。他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那種官腔式的說話方式，一舉一動都透著牛哄哄的勁兒。

  　　這天有一輛車停在了錯誤的位置上，駕駛位上是個戴墨鏡的女人。陸霞弟弟讓她挪車，她不耐煩地說：“我就停一會兒。”

  　　陸霞弟弟做秉公執法狀：“一會兒也不行，這是規定！這裏不能停車！”

  　　那女人理都不理他，直接把車窗搖上去了。陸霞弟弟來了氣，就敲著窗子，衝那女人吼，做手勢讓那女人挪車。

  　　那女人見他一臉凶相地敲窗子，就惱了。她氣衝衝地打了個電話，沒一會兒來了幾個男的，揪住陸霞的弟弟就拳打腳踢。還是別的吃飯的時刻勸架，路人報了警，直到警察來了，這些人才住手。

  　　陸霞聞訊趕到醫院時，隻見弟弟半張臉徹底腫了，頭破血流，十分嚇人。有個保安同事陪著，一問還沒看到醫生，原來等著陸霞交錢。

  　　陸霞也顧不上問單位怎麽不管，趕緊交了錢讓弟弟去看病。交了錢照了片子，還好年輕，沒骨折，隻是眼眶骨裂和一些淤青以及皮外傷，養幾天就好了。

  　　這時候李澤和小偉和魏潔他們也趕到了。譚麗莎和陸霞義憤填膺地把情況說了，表示一定要告死對方。

  　　魏潔是民警，這方麵有經驗，看了醫生的診斷，把他們拉到一邊，說：“這個算輕微傷，都夠不上輕傷。對方很可能都沒有觸犯刑法，最多拘留幾天。”

  　　譚麗莎和陸霞都驚訝極了：“這還輕微？都腫成這樣了！還流血了！”

  　　小偉當民警家屬久了，對這種事比較有經驗，解釋道：“輕微傷和輕傷的分界線，主要是看能不能自己愈合。”

  　　譚麗莎和陸霞麵麵相覷，無法相信把人打成這樣最多就拘留幾天。

  　　李澤同情地說：“對方估計是老手了，知道怎麽打得又重，又不至於惹出大事兒。”

  　　“那怎麽辦？”

  　　魏潔說：“那就看你們願意接受賠償，還是讓他們拘留幾天了。”

  　　譚麗莎怒道：“當然要讓他們拘留！誰要他們的臭錢！”

  　　李澤提醒道：“這幫人根本不怕拘留所，都是沒事兒就進去的主兒。進去次數多，他們還拿出來吹呢。”

  　　譚麗莎問：“如果打了人可以收錢擺平，他們以後不是更囂張了嗎？”

  　　李澤歎了口氣：“沒辦法，就這樣啊。法律也不是萬能的。”

  　　別人都不說話，譚麗莎突然意識到，也許別人不這麽想。她問陸霞：“小霞你覺得呢？”

  　　陸霞聽到“賠錢”的時候，心裏早就替弟弟決定了。能賠錢就很好了。這恐怕還是因為在北京。換了別的地方，都不一定能賠錢。

  　　魏潔看出了大家的顧慮，再次委婉地說：“金錢賠償也是一種代價，對方也算是受到懲罰了。”

  　　這時，陸霞的弟弟開口了：“他們能賠多少錢？”

  　　魏潔說：“爭取得好，或許可以幾萬。”

  　　陸霞的弟弟毫不猶豫地說：“那我要錢。”

  　　陸霞暗暗鬆了一口氣，覺得弟弟做了對的選擇。

  　　於是魏潔就教給陸霞的弟弟如何應對。總有些模糊症狀是可以自述的，到底如何需要進一步的檢查。隻要有心，很多事情都可大可小。他們的策略就是先假裝要往判刑上告，讓對方覺得這邊比較難惹，逼對方用錢解決。既然對方是開豪車的大款，最終搞出幾萬塊錢應該大有希望。

  　　陳明碩發來信息時，大家正在熱烈地商量培訓陸霞的弟弟，譚麗莎完全沒心思看手機，也就沒有回答他。

  　　陳明碩看譚麗莎不回複，就自己點了菜。

  　　等菜時，一個人看著湖裏的荷花。此刻已經是秋天，荷花都殘了，倒是比全盛時期，更富有詩意。陳明碩欣賞著遊人如織，湖光水色，雖然一個人是寂寞了點，但沒有孩子在身邊，倒也閑適。

  　　突然之間，他看見了Tiffany走了過來，往座位這邊張望。他詫異地對她揮揮手，Tiffany也很驚訝。她走過來，兩人同時問：“你怎麽在這兒？”

  　　Tiffany說：“我看看有沒有人快吃完了，服務生說我前麵還有四個小桌在等。”

  　　陳明碩說：“不嫌棄的話，你就坐我這兒吧。我本來是和莎莎訂好了要吃飯，但她來不了。我想著訂個位子不容易，就還是來了。”

  　　Tiffany猶豫了一下，坐下了。她簡單收拾完屋子之後，終於有點餓了。從昨晚到現在，她都沒怎麽吃東西。既然恢複單身了，應該有點儀式感，去吃一頓好的，就來到了這裏，沒想到又遇到了陳明碩。

  　　服務員過來上菜，汽鍋雞，黑三剁，石屏豆腐，都是經典菜。Tiffany對服務員說：“我要一個小鍋米線。”

  　　服務員問：“要什麽辣度？”

  　　“正常辣。”

  　　陳明碩招呼她：“一起吃吧。我點多了。”

  　　說著，他盛了一小碗汽鍋雞遞給Tiffany。

  　　Tiffany接過了湯，想起剛才還對陳明碩那麽不禮貌，就歉意地說：“陳總，剛才對不起了。這頓飯我請客吧。”

  　　陳明碩啞然失笑：“你就吃個米線而已。實在過意不去，你把米線錢給我就行了。”

  　　Tiffany沉默了片刻，說：“我今天心情非常不好。”

  　　說著又不說話了。陳明碩客氣地點點頭：“能想象。我聽莎莎說，你們是要結婚的。做這種決定，需要點勇氣。”

  　　Tiffany搖頭：“不是我有勇氣，是我想做鴕鳥，也做不下去了。”

  　　原來，Tiffany突然收到了一個陌生的信息，裏麵是很多顧峰和一個女人不堪入目的照片。她憤怒地問對方是誰。對方又發了一堆圖片過來，這次是一堆那女人拎著各種名牌包和首飾的樣子。Tiffany驚訝地發現，這些包都是很高端的名牌包，比顧峰給她買的貴很多。

  　　再三追問是誰，對方卻又不回複了。她憤怒地拿著這些照片問顧峰，他皺眉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Tiffany指著照片裏的一個包說：“這是這個月的新款！”

  　　顧峰楞了一下，說：“她自己買的。”

  　　Tiffany問：“她的錢哪兒來的？”

  　　“我哪兒知道？人家自己有錢行不行？”顧峰不耐煩地說：“跟你說了這是以前的事了。你別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老子天天在外麵辛辛苦苦掙錢，不是回來看你的臉色的！”

  　　說完了他摔門而去。到了晚上也沒回來。Tiffany坐在屋子裏沉默了很久，開始打包行李。然後她聯係了陸霞，就搬了回來。到現在，顧峰也沒有理她。

  　　她苦笑著說：“他連裝都懶得裝了，你說我不走怎麽行？”

  　　陳明碩聽了，完全不意外。當然這種男人會在婚前立規矩。隱瞞也是需要精力的，自私的男人可不想一輩子這麽費勁。

  　　這時服務員把Tiffany點的小鍋米線送來了。Tiffany問陳明碩：“你要分一點嗎？”

  　　陳明碩看這碗米線色香味俱全，也確實有點想嚐嚐，就點了點頭。

  　　Tiffany分了一小碗給他，說：“這家店，是我大學時的男朋友帶我來的。當時我們都是學生，他隻能請我吃一份小鍋米線。點菜時，我們倆裝作很挑剔的樣子，生怕服務員看不起。不過，這個小鍋米線真的很好吃。到現在我也很喜歡。隻是總沒空過來。”

  　　米線確實很好吃，新鮮熱辣，各種混合的香料層次豐富，不高級，卻是一種直接又刺激的美味。

  　　陳明碩點點頭：“這裏不好停車。”

  　　Tiffany笑了笑：“我可是剛剛才混上一輛車開啊。沒空來隻因為，有了時間，總想去吃一家新的店，貴一點的店。總覺得北京這麽多好的東西，應該都享受享受。其實新店和貴的店，不一定好吃。”

  　　陳明碩心裏暗想，來了來了，在大款那裏受了氣，就開始回憶當年的窮男友了。這些小姑娘就是如此。

  　　他笑了笑，問：“那你現在後悔和當初那個隻能請你吃米線的男友分手嗎？”

  　　Tiffany搖頭道：“不，完全不後悔。他畢業以後就回老家了，他爸媽給他安排了工作。我怎麽可能跟他回那個十八線小城市，過那種找個星巴克都不容易的生活呢。當然，這肯定還是不夠愛。”

  　　陳明碩看她如此坦白，倒有點佩服了。他的目光落在Tiffany的愛馬仕手袋上，揶揄道：“那種男友，當然也買不起這樣的包給你。米線吃完了就沒了，包分手了還可以用。”

  　　Tiffany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那個包，突然抓起來，把裏麵所有的東西倒在了桌子上。

  　　然後她把那個空包拿起來，就往湖裏一扔。

  　　陳明碩手疾眼快地一把將那個包抓住，問：“你這是幹嘛？”

  　　Tiffany怒道：“你不是諷刺我甩了他還留著包嗎？我扔了它！”

  　　陳明碩被她的喜怒無常氣笑了：“那你也不能扔湖裏呀！好歹你也找個垃圾桶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