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色香味美江南菜

  　　譚麗莎發完就隻顧著品嚐美食，哪裏顧得上看朋友圈評論。姚望等了一會兒，看莎莎不理他，又發信息過去。可菜場亂哄哄的，譚麗莎沒聽見。

  　　姚望又看了兩眼照片，這回看出問題了：食物太多了，對麵還另外有套餐具。但又不確定是不是拚桌和別人一起吃。

  　　他忍不住拿起手機，把圖放大，一抬手肌肉酸痛，忍不住嘶了一聲。

  　　姚望媽媽看兒子齜牙咧嘴的，問：“你怎麽了？”

  　　姚望說：“昨晚去健身房了。練得有點猛。”

  　　姚望媽媽笑道：“怎麽大晚上的想起來運動了。”

  　　“嗨，就趕上了，隨便練會兒。”

  　　Catherine在心裏鄙夷地想：恐怕是床上運動吧。

  　　又忍不住納罕：折騰成這樣，到底是做了什麽大動作？

  　　她一邊想著，一邊不自覺地把盤子裏的烤鱈魚戳得粉碎。

  　　閑聊中姚望和媽媽說可能會抽出時間和譚麗莎去看工廠，姚望媽媽很高興，說：“那很好，你多看看。工廠裏很學東西的，就可惜我們家沒有工廠。”

  　　姚望媽媽年輕時做過工人，後來也想過開廠。但是姚大有喜歡短平快的生意，嫌工廠回款慢，又太占人手，就一直沒有做。

  　　於太馬上說：“我們家在這邊倒是有個工廠，做衣服的。就不知道姚望想不想看。”

  　　姚望有點感興趣，想著譚麗莎大概也樂於去長長見識，就問：“遠嗎？可以去參觀嗎？”

  　　Catherine遲疑道：“那就是個小廠子，不上檔次。”

  　　於太勸道：“姚望想看，你就帶他看看唄。”

  　　Catherine有點不想去。那是她父親於總在這附近投資的一個製衣廠，做外貿訂單。不是什麽牌子貨，都是些外國超市和低檔小店裏的大眾廉價成衣。廠長是於總以前的一個司機。她看過那個廠的照片，覺得亂哄哄髒兮兮的。

  　　她一向看不上這種生意，隻願意做一些高端的，符合淑女身份的工作。比如策展，藝術品投資之類。但北京所有的名媛都熱衷於這種事，Catherine的身價還不足以在這種圈子裏嶄露頭角。雖然她的頭銜是“時尚藝術公司總監”，拿得出手的工作並不多。

  　　姚望媽媽說：“服裝廠好呀。姚望不是以前還說過要做文化衫嗎？”

  　　Catherine問姚望：“你要做服裝嗎？”

  　　“就是餐廳以後可以賣一些周邊文化衫。有利於品牌推廣。國外很多餐廳不都這樣嗎。”

  　　Catherine一聽是這樣，馬上就同意了。她回到房間就和父親聯係，於總一聽，正中下懷。

  　　那個廠子經營狀況不佳，一直沒什麽利潤。於總發家是靠資源的，帶點官氣，不像姚大有那種白手起家的企業家那麽精細，手裏頗有幾個這種不太靠譜的投資，平時也沒空去操心。這下子正好派女兒去考察一下，不行就賣掉算了。

  　　Catherine聽了，覺得這個廠比自己想象得更糟糕。就抱怨母親：“就不應該提這個廠子，又不上檔次，帶別人去看，還不夠丟臉的呢。”

  　　於太勸她：“這你就不懂了。到時候去了，經營得不好，正好請教姚望，讓他給你出主意呀。”

  　　“他又懂什麽開工廠的事了，他自己都沒開過。他還沒我知道的多呢。”

  　　“懂不懂的，男的都喜歡女的向他們請教。在男人麵前，你得學會示弱。”於太循循善誘：“姚望為什麽對那個女助理有意思？還不是人家姿態放得低？”

  　　“低個鬼！那女的厲害著呢。她就是扮豬吃老虎。”

  　　“那說明人家在姚望麵前知道溫柔呀。你啊，性子還是太強了點。”

  　　Catherine有點不服氣，可突然間想到陳柔櫻，又覺得媽媽說得有道理。陳柔櫻就特別擅長提問和傾聽，迷倒了姚大有父子兩人。

  　　這大概需要天賦。她好像總也練不好。她也不喜歡自己的脾氣這麽差，但她試著改了很多次，就是改不掉。

  　　譚麗莎和天天吃完早餐，又一起快走回酒店。這才看到姚望的信息。她急著洗澡換衣服，直接語音回複說早上去菜場吃了早餐。

  　　洗完澡神清氣爽地出來，姚望又發了一大堆，問和誰一起。又說她沒良心，不叫他。可她時間緊張，來不及詳細解釋，就隻匆忙回了句“我得出門了，回來再跟你說”。

  　　姚望覺得有點被冷落了，可她是為了自己的生意在忙碌。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自己該滿意還是失落。

  　　這天旅行的安排是去參觀一個有名的寺廟，據說很靈驗。導遊帶大家進來時，正趕上要做一場法事。大殿裏很多僧人，排場很大。導遊做驚喜狀，招呼大家進殿參加，說今天這位主持法事的大師不一般，平常是見不到的。

  　　於太馬上很虔誠地進去，找了蒲團跪下，Catherine也陪著。別的團友也都進去了。

  　　姚望媽媽卻不信這些，也不願跪拜，連大殿也不進去，隻站在門口看看。導遊過來招呼，說：“王阿姨，進來吧，機會難得。”

  　　姚望媽媽說：“我不去。命好不好，不在這個。再說，我許了願菩薩就真管事兒嗎？”

  　　導遊說：“這裏香火很靈的。”

  　　姚望媽媽說：“我許願世界和平，也能實現嗎？”

  　　姚望不由得笑出了聲。

  　　導遊也笑，說：“阿姨，這恐怕不行。這是人間業力，菩薩隻能渡人。”

  　　導遊和別人都進去了。姚望陪著媽媽坐在大殿外的長廊下閑聊。姚望笑道：“媽，你真的要許願世界和平嗎？”

  　　“對呀。別的事還用菩薩管？我自己是沒什麽不滿足的了。”

  　　姚望看媽媽很開心，想起父親的事，心裏不忍，想給母親打預防針，就說：“我爸前幾天來找過我……”

  　　姚望媽媽毫不意外地說：“我知道。他跟我說了。其實你剛上大學我倆就離了。一直沒敢告訴你。”

  　　“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覺得對不住你，說不出口啊。其實我是不想離的，但你爸他不幹呀，天天跟我幹仗。我也是忍不住這口氣，其實要是死拖，他也不好離的。”姚望媽媽歎了口氣，愧疚地看著他：“就是苦了你。害你沒有家了。媽媽對不住你。”

  　　姚望沒想到媽媽曾經那麽不想離婚，居然是為了自己。他說：“我其實也沒吃什麽苦。”

  　　“唉，說是沒吃苦。可說不定將來找個對象，有的人家都挑眼的。”

  　　姚望笑了：“我不至於那麽沒人要吧？”

  　　“都怪你爸。他這個人啊，就顧他自己痛快。”

  　　“那，如果再選一次，你還會不會跟我爸結婚？”

  　　姚望媽媽毫不猶豫地說：“結呀！”

  　　姚望愕然：“你不是說過，我爸當時的條件不是最好的嗎？”

  　　“嗨，吵架麽，還不得把自己說好點。其實當時那個高幹子弟不咋地。別的不說，長得矮！說是一米七二，我看最多一米六八。才二十幾歲，就快禿了，小老頭似的。要不找不著對象呢。你爸可不一樣。年輕時，帥著呢！”

  　　姚望忍不住笑道：“媽你怎麽就看帥不帥。”

  　　姚望媽媽笑道：“可不能小看這個啊！要不我兒子能這麽帥嗎？就衝落下個好兒子，這婚我也沒白結。”

  　　“那我爸對你也好過吧？你們戀愛的時候？”

  　　“那當然。有次我過生日，你爸當時剛掙了點錢，給我買了瓶進口香水。你知道那一瓶香水多少錢？那個時候就要上千塊！我說這玩意兒不能吃又不能喝的，買它幹啥！還不如拿去進貨。我就偷偷想去退了，可我沒收據，人家不給退。你爸知道了，跟我這一通發火！”

  　　姚望忍不住笑道：“好不容易買的香水，幹嘛不用？”

  　　“就是覺得沒必要嘛。還不如給我兒子買點好吃的呢。淨整那沒用的！”

  　　姚望笑了。媽媽就是這樣的風格。這麽多年了，一點都沒變。

  　　母親談起了往事。和父親相識之初，兩人相見恨晚。彼此都是積極能幹務實的人，也對各自外形很滿意。父親平時有很多想法，在他人看來是不安分的象征，但母親卻欣賞他這份雄心壯誌，並也樂於為此奮鬥。那時候兩個人總有說不完的話，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們會離婚。

  　　這是姚望第一次和媽媽細細聊起她的感情生活。事實上，上次和父親也是第一次談論。感情不和在家裏似乎是個禁忌話題。他從小隻是目睹了父母的戰爭，卻從未真正聽雙方正麵談論過。大家都回避這個問題。

  　　在他印象裏，母親為了不離婚做了很多努力。現在才知道，這些努力居然是為了他。如果那時候和母親好好聊一聊，他會鼓勵父母離婚嗎？

  　　他其實也不知道。小孩子都是自私的。那時他還不懂事。或許他也會覺得，你們倆隻要不離婚就行。

  　　大殿中突然響起了法器的奏鳴，猶如交響樂般綿密莊嚴，伴隨著僧人的吟唱。姚望被這超然的音樂聲吸引，目光落入大殿中，看到Catherine陪著她的母親，深深地匍匐在蒲團前，向不知名的神佛祈禱。

  　　突然之間他想，也許父親強硬地需要離婚的態度，反而，是對的。至少母親此刻，比Catherine的媽媽過得輕鬆快樂。

  　　出了大殿，導遊滿麵春風地帶大家進了一間屋子，陳列櫃裏擺滿了玉器。導遊說，大師是有大慈悲的，為很多佛像開了光，又推銷購買祈福的香火。所有東西都價格不菲，付款方式刷卡現金二維碼都方便得很。

  　　姚望和媽媽都對這些不感興趣，隻是隨便逛逛。他看到角落裏有個櫃台，賣卡通文創福袋，可以做零錢包。有個袋子上是個胖乎乎的梳著雙丫髻的小女孩，他覺得有點像譚麗莎，就買了下來，打算回頭見麵了送給她。

  　　午餐安排的是團餐素齋，談不上好吃，但沾了佛氣，不能輕佻地以好不好吃來評價。姚望吃素齋，隻覺得跟沒吃差不多。想起譚麗莎早上的早餐，忍不住給她發信息：“我中午吃的素齋，你吃的什麽？”

  　　這次譚麗莎倒是很快就回了。她刷刷回複了一大串圖片：白白的水晶蝦仁，黃澄澄的土雞湯，紅亮的醬鴨，銀白色的蒸魚，碧綠的蔬菜。還有一杯色如春柳的綠茶。

  　　姚望氣道：你這也吃得太好了吧！

  　　譚麗莎回複：這個供貨商自己有養殖基地和種植農場。就在自己的地旁邊開了度假餐廳，環境超好的。晚上跟你匯報。

  　　他說：晚上一起吃飯吧。

  　　她回：到時候看情況吧。先不聊了啊。

  　　雖然譚麗莎發的美食多，但她沒敢吃太多，主要是拍了留著養眼。這次出差是找食材供貨商，一路確實大飽口福。但更讓她覺得開眼界的，是這裏的經營模式。這個供貨商不但自己有養殖基地，還收拾得很漂亮，簡直像個景點。還在旁邊開了精致的農家樂餐廳。他們現在就在這餐廳裏吃飯。

  　　同時，人家還在網上有自己的賬號，做自己的直銷。生意已經很成功，但她這樣的采購方過來，人家仍然用心接待。談起生意上的規劃，毫不藏私，認真分享。

  　　她覺得這裏有一種特別接地氣的欣欣向榮之氣，和在北京的感覺不一樣。在北京，大家好像都在做高端的大生意。在這裏，一毛錢甚至一分錢的小生意都有人願意做。曾經到了北京，已經覺得天地為之一寬，現在發現除了北京，還有更廣闊的天地。

  　　她簡直有點不想走了。

  　　吃飯中間去洗手間時，她想起應該趁著午休的時間給Tiffany聯絡。晚了也許Tiffany下班又會和顧峰在一起。也怕自己過一會兒更忙了顧不上。她就直接給Tiffany打了電話。

  　　Tiffany也正是午餐時間，立刻就接了電話，笑著問“莎莎，怎麽啦？”

  　　譚麗莎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組織好語言怎麽開口，倉促之下，她簡單直接地說：“陳明碩好像看到顧峰和別的女的在一起了。”

  　　Tiffany沉默片刻，問：“在哪兒？什麽時候？”

  　　譚麗莎把所知信息盡數告知後，才想起陳明碩的叮囑，補充說：“但是他不確定。也許他看錯了。他也沒見過顧總……”

  　　Tiffany輕輕地打斷她：“行，我知道了。”

  　　Tiffany平時說話風格活潑，突然這麽靜默，令譚麗莎很不踏實。她小心翼翼地說：“我不是要多嘴。我就是……當然可能也隻是誤會……他說了他也沒看清。”

  　　Tiffany笑了笑，說：“沒事兒。我怎麽會怪你多嘴。親愛的，謝謝你。”

  　　譚麗莎稍微鬆了口氣：“我還在外麵開會，那我先掛了啊。”

  　　“好。忙你的。等你回來咱們吃飯。”

  　　Tiffany掛了電話，有些發懵。就像是去了滿地小偷的旅遊勝地，拍了照，吃了飯，興高采烈，愛死了這個地方，突然發現錢包證件全部消失不見，宛如一盆冷水劈頭澆下。並不僅僅是因為被偷了，更難受的是：原來自己並不是擁有豁免權的幸運兒。

  　　當然她知道顧峰是風流的。可下意識裏，她以為這種事會出現在很久以後。或者不至於出現在自己身上。或者至少不會有固定的。而且，他一個已經需要吃藥的人，怎麽還癮這麽大？莎莎說也許是看錯了。可陳明碩那種人，沒事不會亂說。目擊事件不止一次。

  　　她的腦子紛亂如麻。唯有一個念頭最清晰——像所有初遭此事的女人一樣。她本能地想要去核實。去親眼見見“那個女人”。也就是，“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