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便利店裏的零食籃子

  　　姚大有笑了：“我當然喜歡她——哪個男人會不喜歡小柔那樣的女人呢。不喜歡我會在她身上花那麽多錢嗎？但我再喜歡一個女人，也不會傻到把她當仙女供著。兒子你記住，這世上哪有什麽高貴，都是錢堆出來的。越高貴的美女越愛錢。沒了錢，你看她們還高貴不高貴的起來？”

  　　姚望被父親的庸俗態度驚呆了：“你看不起她還要追她？你把她當什麽人了？小柔沒有你說的那麽愛錢。我幫她裝修時，她一分錢便宜也沒有占我的。”

  　　姚大有憐憫地看著兒子：“那隻是她在告訴你，她不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傻妞。頭等艙休息室裏的吃喝都是免費的，因為你付過了更多的錢。小柔第一次跟我喝茶也是她自己付的錢，連個幾千塊的耳環也不讓我買。但十幾萬的投資她可是眼都不眨地就收下了。這條裙子並不是她第一次接我的錢。”

  　　姚望反問：“所以你覺得小柔喜歡你，就是圖你的錢？你就這麽沒自信嗎？”

  　　姚大有不耐煩地說：“你怎麽還不明白呢！她當然不會隻喜歡我的錢。但如果我沒有錢，她絕對不會喜歡我。包括你也一樣，你以為你那些女朋友就喜歡你這個人？你要是個送快遞的，長得再帥，你看她們還喜不喜歡你？女人都一樣，這世上沒有不愛錢的女人。”

  　　姚望直視著他：“我媽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你並沒有錢。而且我知道當時她還有更好的選擇。”

  　　姚大有說：“所以離婚時我……”

  　　姚望無奈地打斷他：“所以你離婚時給了她很多錢！我知道你就要說這句。但是你也知道我媽根本花不了多少錢，她要的也從來都不是錢。我不想跟你爭論，但我知道不是所有人拿了錢就覺得快樂。還有，小柔不是個壞女人，你要是不愛她，也別玩弄她。”

  　　姚大有被兒子的蠢話氣笑了：“你放心，小柔聰明得很，她輪不到你替她操心。老子對喜歡的女人一向很大方。隻要她願意，我可以跟她結婚。但她如果接受不了我的條件，那就不怨我了。”

  　　姚望懷疑地問：“你們都開始談婚前協議了？你不是今天才……表白嗎？”

  　　“廢話，不談得差不多了，表白個什麽勁？你以為老子也跟你似的，連人家怎麽想的都沒搞清楚，就直接送厚禮？小柔當然早就把她的條件開給我了，我同意了，但我也有我的條件。”

  　　姚望瞪大了眼睛：“你們……怎麽談的？她怎麽開條件？就跟你談生意似的那麽談嗎？”

  　　要不是瞧他跟自己相貌極為相似，姚大有簡直要懷疑這個蠢兒子是不是他親生的。這孩子從小看著也不傻啊，學習不算太差，留過洋，交過女友，也學著做生意，怎麽感情上跟個白癡一樣。看來是隨他媽了。這娘倆都是糊塗的好人。他甚至生平第一次後悔自己這些年忙於事業，沒有太管兒子的事，任由孩子他媽教育。

  　　看來教育這件事，他這個當爹的還真得操操心。如果在感情方麵如此不開竅，早晚要吃女人的虧。這次兒子遇到的是小柔，一個拎得清的聰明女人，下次遇見個拎不清的怎麽辦？

  　　他想起了一部武俠小說。一個擁有絕世武功的老頭偏偏被命運分了一個小笨和尚做繼承人，但是不要緊，他可以腦門對著腦門就把畢生所學傳授給那笨小子。於是片刻後那笨小子就像是被平移內容的新手機，什麽都自動學會了。

  　　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很需要這個法術。

  　　姚大有問：“你以前不是交過很多女朋友嗎？你都怎麽追的？”

  　　“都是她們追我。”姚望沒好氣地說：“就追過一次。就這次。”

  　　“你知道你為什麽失敗嗎？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人家要的是什麽。你以為小柔想要的就是一條裙子？”

  　　姚望想說這條裙子還是莎莎幫我安排才打聽出來的呢。但他沒說話，隻是等著父親繼續往下說。

  　　姚大有耐著性子說：“女人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意思的。小柔第一次和我單獨在一起，就告訴我，她想結婚，她要找個有錢的，罩得住她的男人。她不介意年齡，還有，她絕對不肯生孩子。”

  　　姚望忍不住問：“第一次就能說這麽多？”

  　　姚大有把自己和陳柔櫻的交往過程都告訴了姚望。那天在車裏，陳柔櫻請他去店裏喝茶，一路上幾句閑聊，就把自己的條件亮得一清二楚。這就是聰明女人的做法。如果對方有意，就可以進一步發展。如果對方無意，那麽交情也就到此為止。話不用說透，就不存在尷尬和得罪。

  　　而姚大有聽了她的條件後，不但欣然前往她的茶室，還當天就在店裏消費了一張大額儲值卡。他說是正好生意要用，冠冕堂皇，手也沒碰她一下。表明他的財力與尊重，以及他見過世麵，不是那種急色鬼。

  　　她果然立刻愈發熱情，親自在茶室裏陪了他一整天，晚上兩人又一起吃了晚飯。都知道對方不是會無謂浪費時間的人。這段長長的時間，足以證明初步的興趣。

  　　他對她是滿意的。這正是他在這個階段想要的女人。她仍然美貌，又褪去了青澀之氣，不像那些沒經驗的小姑娘，略略得寵便蹬鼻子上臉。她家世清白體麵，雖然離過婚，可是前夫也是個人物，又沒孩子，那便並不減色太多。美人如名畫，被收藏過一兩次也不要緊。別轉手太多次就好。適當的折舊，反而更宜人。

  　　他立刻開始對這個理想的美人進一步展示實力。他幫她經營茶室。這是體麵又安全的炫富方式。生意往來之間，賬目與身家看得更清楚，而就算不成，他也不至於太吃虧。他的店本來就要上架產品，他的公司本來也要請客戶喝茶。

  　　於是她也發覺他的條件相當理想。他財力雄厚，出手大方，相貌堂堂，站在人前仍然體麵。她喜歡比自己大一些的男人，這樣才能永遠維持年輕的優勢。聰慧如她，知道男人對前妻不薄並非壞事。她見到過太多仗著自己有錢，就試圖利用女孩子貪欲一毛不拔獵豔的色男人。比起這些人，姚大有堪稱偉岸正派。

  　　她甚至想到，姚望這樣的繼子也是加分的——這樣天性淳厚的男孩子，大概不至於在自己老爸死後與自己爭奪家產，把自己掃地出門。

  　　條件交換完畢，就進入了細則洽談階段。那看似甜蜜的閑談，實則都是在交換看法。

  　　他會無意似的說他的一個生意夥伴，因為小女友不接受婚前協議而分手。

  　　她便會同情地說：“事業有成的男人比較注意財產保護是應該的啦。要不然，結個婚就分一半走，誰還敢結婚呢？不過女孩子也未必是貪財，就隻怕萬一哪天被甩了，人老珠黃，又沒了保障，那可就太慘了。”

  　　他就會笑道：“那當然。其實現在保障的辦法多得很。信托，保險，想解決總是有辦法。連自己的女人都照顧不好，就不叫有本事的男人。”

  　　她會在她挑選的浪漫餐廳裏，穿著可愛的小裙子，目光閃閃地說，如果結婚，她想要一套真正的法國高定婚紗。也會裝作發愁似的說起自己的置裝費，撒嬌似的擔心誰能養得起自己。

  　　他的回答是：“漂亮女孩子就這麽點要求，一點都不過分。”

  　　這是一場不動聲色的雙人舞，他們互為獵物，也彼此欣賞。所有的算計都掩藏在調情下麵。金錢的交換成了□□的助燃劑。

  　　也正因為如此，姚大有完全沒想到姚望對陳柔櫻的心思。他相信以陳柔櫻的聰慧，該說的她早就說過了。隻是他沒想到兒子蠢到了完全聽不懂。

  　　他像個教授似的傾囊相授，起初姚望還忍不住打斷問幾句，到了後來，他徹底沉默了，隻是靜靜地聽著。

  　　終於他點點頭：“你說得對，我確實什麽都不懂。”

  　　姚大有以為兒子這是對自己的臣服，心裏滿意，語重心長地說：“追女人跟做生意一樣，投其所好，沒有不成的……”

  　　姚望打斷父親，心平氣和地問：“你這麽談戀愛不累嗎？”

  　　“上檔次的女人當然要費點心思……”

  　　“我不覺得人應該分檔次。我也不想談個戀愛還要談條件。”姚望站起來，對父親說：“很晚了，我回家了。”

  　　姚大有楞了一下，仿佛下課鈴還沒響，不上進的學生們就要去食堂搶飯吃。他問：“你這麽早回家幹嗎？”

  　　“把工作弄一弄。然後準備下周陪我媽出去玩幾天。你的新桃花我媽知道了嗎？需要我幫你隱瞞嗎？”

  　　“我的事你就別管了。你趕緊回去弄你的工作吧。”

  　　姚望出了門，下了樓，坐在自己車裏，突然覺得疲憊之極。剛才在父親麵前，他完全是在硬撐。他覺得父親太過得意，言語中充滿賣弄。父親穿著他那身軍服，肆無忌憚地給他講這場情史，活像是在炫耀一場勝仗的過程。

  　　在情場上贏了自己的兒子，以父親的個性，心裏是得意的吧。可他就是不想讓父親那麽得意。

  　　他承認，父親確實比他段位高。生平第一次，他知道了原來男女交往過程中，充滿了這樣的機關算計。語言下麵漂浮著含義，每個舉動都是試探。

  　　他佩服父親，也終於知道了陳柔櫻選擇父親，原來是再聰明不過的選擇。他從小就聽父親說母親“糊塗”，今天才知道這話的意思。

  　　父親和陳柔櫻是一樣的“明白”，而他與母親是一樣的“糊塗”。

  　　可是，他絲毫不覺得羨慕，也就並未因之而自卑。然而說是不自卑，又難免有點猶疑。他心裏有很多很多的困惑，迫切地想要找個可以信賴的朋友聊一聊。

  　　他撥通了譚麗莎的電話。

  　　譚麗莎這個晚上忙碌之極。回到家裏，Tiffany已經搬走了。而她自己也要收拾明天出差的行李。突然之間，仿佛所有的人都要離開。

  　　她把要換洗的衣服一件件放進行李箱。正在忙碌，陳明碩打了問候電話來。他聽見了她收拾箱子的聲音，就問：“在忙什麽？”

  　　“收拾行李，明天要出差。”

  　　“那你是不是很忙？”

  　　“還好……”手機又響了，有人的電話要進來，是姚望。譚麗莎連忙對陳明碩說：“我有個工作電話進來，我要接一下。我們晚點再說好嗎？”

  　　陳明碩說：“沒關係，你先忙吧。等你有空，你再告訴我。”

  　　姚望看譚麗莎遲遲沒接電話，正要掛斷，電話終於通了，他聽見她說：“喂？姚望？你還好嗎？”

  　　姚望問：“你能出來待會兒嗎？”

  　　“那你等我一會兒好嗎？”

  　　“怎麽，你有事？”

  　　“沒事，我就是先把行李收拾好，明天要出差嘛。收拾好了，這樣晚上聊到幾點都行。大不了明早上我直接拎著行李去機場。不用惦記著還有事情沒做完。”

  　　她知道他大概需要和朋友聊聊，所以想幹脆把行李收拾好了，這樣大不了晚上就舍命陪君子，明早拎著行李就出發。

  　　姚望想了一下：“那你直接拎著行李下來吧。”

  　　“啊？”

  　　“去我家。明早我直接送你去機場。”

  　　譚麗莎隻猶豫了幾秒鍾就同意了。放下電話她才發現自己的同意意味著什麽。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先去跟陳明碩分個手。可其實她和陳明碩還不算正式開始。他們在“進一步了解”的尷尬地位上停留了很久。以至於她很難說自己算不算陳明碩的女朋友。

  　　隻是此刻她發現，隻要姚望喊她，她就會義無反顧地同意。哪怕他今晚隻是想找個臨時的慰藉，她也是願意的。她甚至飛快地換了全套的性感內衣，並慶幸自己還沒來得及卸妝。

  　　姚望如約而至。他看起來很平靜，但她看得出來他心情並不好。他沉默地開著車，到了一個便利店，停了下來，說：“我們進去買點東西。”

  　　譚麗莎的心狂跳不已。不會吧不會吧。他家裏沒有嗎。是用完了嗎？還要到便利店裏買？

  　　可是姚望隻是買了一堆吃的和幾罐能量飲料。他說：“這樣早餐也有了，徹底不用著急了。”

  　　譚麗莎望著那一籃子純潔的，毫無曖昧氣息的食物和飲料。覺得好像這人不像是要跟自己發生點什麽，看起來，他更像是要跟自己開茶話會，或者去春遊。

  　　他買了東西，兩人上了車，繼續向他家開去。姚望突然開口問：“莎莎，要是我不是你哥們，也沒有錢，你作為一個女生，覺得我怎麽樣？”

  　　譚麗莎疑惑地說：“我覺得你人挺好的呀。這跟你是不是我哥們，有沒有錢都沒關係。”

  　　“我是說從女生的眼光。比如我要是個送快遞的，別的都一樣，咱倆也還是同學，你作為一個女生，會願意找個像我這樣的男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