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美味不再的麥乳精

  　　譚麗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努力用工作淹沒自己。開店做生意的人每天有無數瑣事要處理。大到貨物來源，小到一個包裝，哪個環節都充滿了工作量。一旦忙碌到這些具體的事務中，也就顧不上為感情煩惱。古人說商人重利輕別離，好像商人特別無情，其實隻是商人的時間精力都被生意占據，無暇傷春悲秋。

  　　很多供貨商都在南方，她給自己定了下周出差，把這些供貨商全都認真走一遍。如果是以前，她會問姚望要不要一起去。但現在心裏賭氣，也不跟他說。

  　　下班時她去健身，又遇到了天天。今天她並沒有約私教課。天天也有自己的學員，但他仍然在間隙時偶爾幫她指導一二。她離開健身房時，他又和她“偶遇”在電梯前，然後便是一路同行。

  　　他陪著她討論了幾句健身的事，又恭維她：“你的健身餐盒特別好，我那幾個會員可喜歡了，還發給別人看呢。回頭要是有了新會員，我可得好好謝謝你。”

  　　譚麗莎心不在焉地說：“那就好。”

  　　“你的私教課還有多少節？是不是快上完了？然後你還續課嗎？”

  　　譚麗莎會錯了意，以為他要推銷，就說：“我要是繼續買課，肯定也還是買芳芳的。要不然也不太合適。”

  　　“我不是要賣課給你，我是想到時候免費送你幾節私教課。你幫了我這麽多忙。”

  　　“哦，沒事兒。不用客氣。”

  　　天天微笑道：“不是客氣。你就當做，是給我個機會吧。”

  　　天天很擅長言語曖昧，如果譚麗莎問他“什麽機會”，他就故意說“報答你的機會呀”之類。

  　　譚麗莎確實聽出了曖昧，卻驀然間想起了那個為富婆獻身的健身教練。她本來就心情不好，頓時有點惱了，心想你這小子把我當什麽人了？我還沒有難看到需要花錢買男人的地步吧？！

  　　她冷冷地對天天說：“那我跟你說實話吧，我根本就買不起私教課。之前那是我朋友買了送我的。你也看見了，我每天都要擠地鐵。我大概是這個健身房裏最窮的人了。”

  　　天天一時沒明白，問：“那我送你點課不是正好嗎？我又不讓你花錢。”

  　　譚麗莎詫異了：“那你圖什麽呀？”

  　　這時天天反應過來了，他失笑道：“圖什麽？圖個心安理得不行嗎？我不愛白占別人便宜，你幫了我這麽多忙。我又沒錢，就送你點課。怎麽了？有什麽不正常嗎？”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譚麗莎頓覺自己是小人之心了。她尬笑著說：“哦，這樣啊。那倒也不用。”

  　　天天瞪著她：“等一等，你倒是解釋解釋，你剛才以為我圖什麽？”

  　　“我……以為你想賣課給我。”

  　　天天板著臉，嘲弄地說：“是嗎？我看你緊張的樣兒，還以為你怕我要賣身給你呢。你放心，賣身也是買賣，得你情我願，誰也不能跟你強買強賣。”

  　　譚麗莎以為他真生氣了，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天天故意做幽怨狀：“Lisa啊Lisa，我真沒想到，我把你當朋友，你卻這麽誤會我！你以為我是什麽人？你也太……”

  　　“我不是，我沒以為……”

  　　天天忍著笑說：“你也太低估現在的行情了吧？你知道現在這幫有錢的阿姨多搶手嗎？人家要求高著呢。想找阿姨，那得排隊、搖號、競聘上崗。哪兒輪得到我啊。”

  　　譚麗莎一愣，才知道他在說笑。她笑道：“這麽說，你很向往啊。”

  　　“開個玩笑啦。真給我介紹個阿姨，我可接不住。”

  　　“怎麽，嫌人家年齡大？”

  　　天天做嚴肅狀：“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感情的事跟年齡沒關係，我真不在乎對方多大年紀……”

  　　他故意停頓片刻，然後鄭重地說：“主要還是得看阿姨能給我多少錢。”

  　　一番玩笑後，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一些，譚麗莎也放鬆了很多。聊天時天天得知譚麗莎下周要出差，就說：“出差也可以堅持健身的。你酒店訂了嗎？有些酒店的健身房很值得體驗。”

  　　譚麗莎很感興趣：“還沒有呢，哪些酒店的健身房比較好？”

  　　這時到站了，她有點遺憾地說：“哎呀，我得下車了。”

  　　“沒事兒，晚上咱們打電話。我幫你找酒店。”

  　　譚麗莎進了家，Tiffany和陸霞正在餐廳聊天。Tiffany見到她就興奮地舉起一個小包：“好看嗎？”

  　　譚麗莎並不覺得這個包有什麽好看，但既然Tiffany這樣問，肯定是個不便宜的包，就說：“挺好看的。看著很高級。”

  　　“果然還是莎莎比較懂行，小霞就看不出好來。這可是愛馬仕哦！”

  　　“愛馬仕？哇！顧總給你買的？”

  　　Tiffany興衝衝地說：“是呀。這款雖然說是入門級，但顏色好，也很難買的。哎，我老公對我太好了！”

  　　陸霞問：“這麽個小包，多少錢啊？”

  　　“你別看這個包小，也要十萬出頭了。”

  　　譚麗莎好奇：“這是什麽紀念日的禮物嗎？”

  　　“也不是。嗨，說起來這是我老公給我賠罪的。有個女的給我老公發□□，被我看見了。那是他很久以前認識的一個女的，一直不死心。隔三差五就犯賤，他都沒注意！我一說，他才趕緊把她給拉黑了。然後今天就專門買了禮物給我賠罪。”

  　　譚麗莎覺得這過程好像有點問題，她很難想象顧峰看到□□還能“沒注意”。她想提醒，又怕不合適。

  　　陸霞問道：“我正好想提醒你——顧總這麽有錢，長得也還行。肯定有女的盯著。萬一要是他結婚以後，有點花花草草的，你想好怎麽辦了沒有？”

  　　Tiffany故作輕鬆地說：“我老公以前是有點風流。但是他說了，老婆就是老婆，老婆是唯一的。像今天這個女的，他直接拉黑，一點都沒含糊。他跟我保證了，他分得清家裏外麵，絕對不會有什麽麻煩找到家裏的。”

  　　譚麗莎覺得這話怎麽聽都是“你別管我在外麵怎麽風流”的意思。她有點想勸勸Tiffany，可又覺得人家也不至於傻到不明白這話的含義。誰不知道做闊太太是有代價的呢？這種實力完全不對等的婚姻，哪有什麽討價還價的餘地。像這樣的成功男人，喝花酒，在外麵不三不四，都可以冠以“事業”“娛樂”的名頭。那麽多名人夫妻，丈夫被媒體曝光公然出軌，甚至在異國他鄉被送進警局，妻子的反應也隻能是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是不一樣的。她覺得自己或許不該多嘴。

  　　陸霞也有同感。她覺得作為表妹，她已經勸諫過了。和顧峰這樣的男人結婚，肯定意味著失去話語權。但從財富的角度看，她也承認，Tiffany恐怕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陸霞自己算是能幹的，拚了命九九六，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夠人家買半個包。難道勸Tiffany找個普通男人？普通男人就不出軌了嗎？

  　　大家默契地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各自回了房間。

  　　晚上譚麗莎的手機很熱鬧。先是天天跟她說酒店的事，然後陳明碩又發來例行問候。他現在每晚都和她聊一會兒，非常有規律。有時候說工作，有時候談談孩子。

  　　今天他聊了幾句後，發了一張勞斯萊斯車的圖片，問：“這是你那個室友男朋友的車嗎？”

  　　譚麗莎看了一眼，認出車牌號，說：“是啊。”

  　　陳明碩問：“他倆還在一起？”

  　　“對，馬上結婚了。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我今天看見這輛車了，想起來了。”

  　　譚麗莎也沒多想，兩人聊了幾句，就睡去了。

  　　第二天她依舊早早到了公司，也仍然帶著早餐。隻是沒有給姚望帶。到了茶水間，她正想著姚望可能不會這麽早來了，就看見他從對麵走來，手邊拿著個便利店的袋子。

  　　見到她，他開心地笑了：“太好了，我剛才還在擔心，怕你以後不來公司吃了呢。”

  　　他由衷期待的樣子，讓她的怨氣消散了一大半，她又開始反省自己昨天對他有點過分。如果隻是當做哥們，他是無可挑剔的。她在心裏對自己說：人家對你沒意思，也不是人家的錯啊。有誰規定哥們非要對你有想法？

  　　他看到她手裏的三明治，問：“所以你以後還是來公司吃早餐，對吧？”

  　　她點點頭。

  　　他很高興：“要是你來不及做，你跟我說一聲，我也可以給你帶吃的。”

  　　她見他如此磊落，越發覺得自己小氣，心裏歉疚，搭訕著說：“你買了什麽？”

  　　他把袋子打開，一樣一樣地拿出來給她看：一盒壽司，一個水果杯，還有一小盒麥乳精。正是他們小時候喝過的一種。隻是小時候是大的鐵皮桶，現在是類似於速溶咖啡的小袋裝。

  　　譚麗莎拿起麥乳精，笑道：“居然有這個！”

  　　“是啊。我也覺得很懷舊，就買了一盒。好久沒喝了，不過這個熱量很高，你是不是不敢喝？”

  　　他一邊說，一邊衝了一杯，分了一點給她：“嚐一點沒問題吧？”

  　　她輕輕啜了一口，想了想：“好像是這個味兒。但是沒有小時候好喝了。”

  　　他也嚐了一口：“嗯，好像是那個味兒，又有點不對。也不知道是配方變了，還是我們的口味變了。”

  　　譚麗莎覺得這話有點傷感，又默默地喝了一小口。麥乳精有一種介乎於巧克力和麥芽糖之間的味道。像是甜膩版本的熱可可。她現在喝慣了咖啡，有點不接受這種味道了。

  　　她決定還是做一杯咖啡。與此同時，姚望笑道：“我還是做杯咖啡吧。這太甜了。”

  　　兩人做了咖啡，姚望一時興起，往咖啡裏加了點麥乳精，又把他買的東西拿出來，問她要不要吃一些。他毫無芥蒂，一如既往地與她分享食物，忙忙碌碌好像在過家家。

  　　她發現他就有這個本事，讓氣氛莫名就鬆弛下來。她好像很難堅持和他賭氣。

  　　他們拿了早餐去他的辦公室，在聊工作之前，她終於忍不住，問：“你昨晚本來找我什麽事？”

  　　姚望一愣，盡量瀟灑地說：“沒事兒，就是……我失戀了。”

  　　他沒有說父親與母親的事，盡管那件事對他的刺激更大。這是因為，此刻他就在父親的公司裏，享受著父親對他的蔭蔽，實在沒辦法再理直氣壯地控訴父親。

  　　譚麗莎懷疑地問：“你昨晚上失戀了？你昨晚上見到她了？”

  　　“沒見到。但是我知道她有男朋友，而且快結婚了。其實我心裏一直也有點感覺。我也知道自己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沒事兒，沒什麽大不了的。”

  　　譚麗莎立刻想到那條昂貴的裙子：“那，裙子你還送嗎？”

  　　“送啊。都費那麽大勁買了。我已經自己把它包好了。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就正式成為一個孤苦伶仃的單身狗了。連你都不給我帶早餐了。”

  　　姚望故意做出開玩笑的樣子，以掩飾自己的失落。而譚麗莎想起昨晚他和Catherine，隻覺得他是真的無所謂。她酸溜溜地問：“你也不是真單身吧？明明昨晚有美女陪著。”

  　　Catherine的居酒屋視頻在朋友圈裏是所有人可見，而姚望看到自己媽媽都點了讚，也去點了讚。他以為譚麗莎指的是喝酒拍視頻的事，就笑了：“嗨，那主要是為了給她媽和我媽看。Catherine有一點挺好的，就是她走到哪兒，都拍視頻照片發給媽媽，讓媽媽放心。我以後也要對我媽好一點。”

  　　譚麗莎聽他誇Catherine，心裏又酸了。又聽說雙方家長願意看他倆在一起，已經要腦補出一出“豪門聯姻”的大戲。可看姚望這樣子，似乎和Catherine又不是那種關係。可Catherine明明在他家洗手間裏那樣自拍……

  　　她正想多問幾句，一個助理過來敲門，說工作的事，也提到了出差。

  　　姚望問：“你下周要出差？怎麽沒跟我說？”

  　　譚麗莎說：“昨天剛決定的，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你要去嗎？”

  　　她心裏暗暗盼著他說也要一起去。可他聽了日期，“啊”了一聲，說：“那幾天我要陪我媽去旅行。已經訂好了。其實也是那一帶，太不巧了。”

  　　譚麗莎也覺得遺憾，但也隻能怪自己昨天為了賭氣，沒有事先與他商量。

  　　接下來，譚麗莎就忙碌到了晚上，也沒顧得上再詳細打聽。下班後去健身，健身完精疲力盡地回到家，看到陸霞正在幫Tiffany打包，預備周末搬家。

  　　譚麗莎啃完健身餐，也來幫忙。

  　　Tiffany和顧峰在一起後，頗有了些值錢的名牌，要小心包裹，十分講究。譚麗莎看見名牌，就說起陳柔櫻有男朋友了，那條天價裙子馬上要打水漂。

  　　Tiffany好奇地問：“你們說，這麽貴的禮物，嚶嚶怪真的會收嗎？她要是收了，她男朋友不會生氣嗎？”

  　　譚麗莎一怔：“有道理。那她要是不收，是不是就隻能退了？”

  　　Tiffany冷笑：“我看她肯定不舍得不收。咱們可以打個賭。”

  　　陸霞說：“這不能收吧？不是一萬，是十幾萬啊！”

  　　她們正在猜測，譚麗莎的電話響了，居然是陳柔櫻。譚麗莎嚇了一跳，覺得陳柔櫻簡直是聽見了她們在說她。陳柔櫻大晚上的能找她有什麽事？她疑惑地接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