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繽紛的普羅旺斯燉菜

  　　陳明碩一怔，隨即失笑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姚望對我還沒有那麽大的影響力。”

  　　隨即他又補一句：“他爹出麵的話還差不多。”

  　　這句話把譚麗莎逗笑了。她放下了心，說：“其實你沒必要請我吃這麽貴的飯。”

  　　“吃飯是次要，主要也是想跟你聊聊。平時太忙，總是沒機會。我知道你在控製體重，法餐比較健康。”

  　　譚麗莎不再推辭，開始看菜單。看到普羅旺斯燉菜時，她驚喜地說：“太好了。我要點普羅旺斯燉菜！”

  　　陳明碩好奇地問：“這是什麽菜？”

  　　譚麗莎興奮地問：“你看過動畫片《料理鼠王》嗎？就是一隻小耗子想在巴黎做名廚的故事。那裏麵就有這道菜！”

  　　服務生笑道：“沒錯，就是這道菜。您真是懂行。”

  　　譚麗莎點了這道菜就不再點了，陳明碩便做主又點了些蝸牛，鵝肝，海鮮拚盤之類。譚麗莎看他專門挑貴的，就說：“太多了，吃不了。”

  　　陳明碩笑道：“吃不掉我們就打包分一分，下頓飯就不用花心思了。”

  　　點完了菜，他用手機搜索《料理鼠王》，說：“回去問問圓圓看過沒有。要是沒看過，下次可以放給她看。”

  　　譚麗莎由衷地說：“陳總，你真是個好爸爸。”

  　　陳明碩苦笑一下：“我這是被逼上梁山。她媽媽不要撫養權。”

  　　譚麗莎驚訝地問：“為什麽？她不方便帶孩子嗎？”

  　　“說來話長了。”陳明碩歎了口氣：“其實圓圓三歲以前，我幾乎從來沒有帶過她。她媽媽那時候全職帶她，什麽事都不用我操心。後來有一天，她問我能不能替她去一次家長會，因為她約了朋友喝茶。我當時有個重要的會議，實在排不開，就跟她說不行。”

  　　“她生氣了？”

  　　“她當時沒說什麽，也去了家長會。但是當天晚上，我回到家，她就跟我說：陳明碩，我不幹了。然後她就提出了離婚。”

  　　“就為這事兒？就要離婚？”

  　　譚麗莎張大了嘴，她無法相信會有女人為了一個下午茶就放棄陳明碩這樣的男人。

  　　“對。她不要撫養權。隻要婚內財產。”

  　　“就是說……要錢不要孩子？然後呢？她就真的不管圓圓了？”

  　　“真的不管了。起初我也不相信。你不知道她曾經是個多麽負責任的母親。我敢說，沒有幾個女人可以比她做得更好。我一開始很生氣，覺得她無理取鬧。後來看她真的要離婚，就求她，讓她替孩子考慮，不要任性。你猜她說什麽？”

  　　“說什麽？”

  　　“她說：陳明碩，我要是現在死了，你是不是也得自己帶孩子？你就當我死了就好了。”

  　　“可是，她就這麽突然走了，圓圓不會想媽媽嗎？”

  　　“她跟圓圓說她要出差。圓圓說：媽媽，你怎麽也出差？你應該在家裏陪我呀。她就說：陳明碩，你聽見了沒有？你看看我在孩子眼裏都成什麽人了？然後她就出去租了房，開始找工作。像我出差時一樣，每天晚上和圓圓視頻。如果我肯離婚，她就周末把孩子接走，讓我也鬆一口氣。否則，我就得一直這麽一個人帶孩子。”

  　　“所以你就同意離婚了？”

  　　“我跟她僵持了三個月。起初以為她鬧兩天就算了，但後來發現她是來真的。那陣子公司也特別忙。我焦頭爛額。最後隻能同意離婚，這樣好歹她還肯周末給我搭把手。”

  　　“你父母不能幫你帶孩子嗎？”

  　　陳明碩沉默了一下，說：“我父親在我上大學期間去世了。母親……現在來往不多。而且她也不可能給我帶孩子。”

  　　“啊，對不起。我不應該問。”

  　　“沒關係，我不介意告訴你。隻是那又是個很長的故事了。”

  　　譚麗莎一開始覺得圓圓的媽媽有些不負責任。但聽到這裏，又覺得其實她也有點道理。她問：“是不是帶久了，也挺享受當爸爸的感覺的？”

  　　陳明碩歎了口氣：“帶久了，確實放不下。不像以前，知道她媽媽在家裏，我在外麵可以完全不想家裏的事。但也實在談不上享受。我現在一看到幼兒園老師的微信群就肝兒顫，生怕又搞出什麽幺蛾子。你根本想象不出來幼兒園怎麽會有那麽多事要家長做。”

  　　“圓圓媽媽不分擔嗎？”

  　　“她倒也不是故意不管，但她三十多歲重新出來找工作，職位不高，朝九晚五，時間沒有我靈活。”陳明碩自嘲地說：“現在我天天要安排時間帶孩子，其實你看，也都安排出來了。人啊，就是這樣。不吃點虧，就學不會真正的教訓。”

  　　陳明碩這一堆煩心事，平時也很少對旁人講。說完之後，心裏舒服多了。

  　　譚麗莎小心地問：“那現在你已經好好帶孩子了，你們不能複合嗎？”

  　　陳明碩遲疑了一下：“我想她不會同意的。而且，我自己也不想再回頭了。”

  　　譚麗莎糊塗了：“可是你以前的生活不是很完美嗎？”

  　　“怎麽說呢。和她一起生活，我也挺累的。大家都覺得我強勢，其實有些地方，我也很怕她。也許，終歸還是我們不合適。”他自嘲地笑道：“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很失敗？”

  　　“怎麽會。我隻是有點意外。我們都覺得你特別厲害，什麽都行。”

  　　“工作上也許還可以。感情上，我一塌糊塗。”

  　　譚麗莎被他觸動心事：“我也沒好到哪去。不過，我跟你不一樣。我條件不好。”

  　　陳名碩笑了笑，說：“如果你是覺得自己不夠漂亮，那我可以告訴你一句男人的真心話——其實看久了，美女和醜女就趨於中和。再美的美女，看久了也就還好。再醜的人，看久了也會越來越順眼。”

  　　譚麗莎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笑道：“這麽說，長得太漂亮的人，反而吃虧了。”

  　　“沒錯，有潛力的美更好，會讓人越看越覺得美——比如你。”陳明碩凝視著她：“我每次見到你，都覺得你比上次更漂亮。”

  　　譚麗莎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男人說過她漂亮了。她還很不習慣享受這種來自異性的讚美，尤其是一位像陳明碩這樣的優質異性。她幾乎有些惶恐地說：“謝謝。”

  　　這時，服務生上了主菜，其中就有那道普羅旺斯燉菜。厚厚的烤盤中，薄薄的西葫蘆、茄子和西紅柿片間色擺放成環狀，色彩繽紛，賞心悅目。

  　　譚麗莎嚐了嚐，說：“嗯，好吃。我以為味道會有點寡淡，但是並沒有，這個醬汁和這幾種蔬菜意外的搭配。感覺這個菜在家裏吃，在外麵吃，配中餐西餐都很合適。”

  　　陳明碩笑道：“那麽，這是一道很好相處，又值得品味的菜。”

  　　譚麗莎覺得他形容得很妙，就聽他接著說：“——就像你。”

  　　譚麗莎一怔，看見陳明碩微笑著看著她，這笑容裏的溫度，似乎遠不止感謝一個給他女兒做麵包的人。她從未想到過與陳明碩之間的可能。在她潛意識裏，這樣優秀的男人和她簡直有生殖隔離。

  　　她想大概還是自己搞錯了。但是他為什麽這樣看著她，又這樣跟她說話？這是客氣嗎？是……成功人士的社交禮儀嗎？我該怎麽表現？

  　　慌亂之間，她胡亂應答：“謝謝啊。你……挺會說話的。”

  　　“隻是我的真實感受。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我非常欣賞你。如果，你也覺得我不討厭，也許我們可以試著多了解一下對方。”

  　　譚麗莎徹底傻了：“你……你……你這什麽意思啊？”

  　　陳明碩微笑著問：“如果我追求你，會不會讓你覺得不舒服？”

  　　譚麗莎吃驚地問：“你？追求我？”

  　　她無法理解地指一指自己，又指一指陳明碩：“我嗎？你是說你要追求我嗎？我沒聽錯吧？”

  　　陳明碩沒想到譚麗莎的反應這麽怪異，也有點怔住了：“怎麽了？我不能追求你嗎？”

  　　譚麗莎迷茫地問：“不是……你為什麽會追求我啊？”

  　　陳明碩隻覺得譚麗莎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縱然他涵養好，也有點掛不住了。他淡淡地說：“對不起，是我不自量力了嗎？如果你覺得荒謬，就當我沒說。”

  　　譚麗莎嚇了一跳：“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條件這麽好，為什麽會追求我啊？”

  　　陳明碩這才明白她是在自卑，他笑道：“我一個帶著個孩子的奔四中年男人，哪裏條件好了？”

  　　“你長得帥，收入高，你就是有倆孩子，也有的是美女願意跟你結婚呀。”

  　　陳明碩冷笑：“那這種人不就圖我收入過得去嗎？要是就圖色，我花錢不就行了？還能天天換樣呢。”

  　　譚麗莎噗嗤一笑：“你還真坦白。”

  　　“既然要交往，當然要坦誠相見。”

  　　譚麗莎好言相勸：“但是我條件也太差了啊。我工作普通，長相普通，還胖……”

  　　“我不這麽看。我看到的是你善良正直，對生活和工作都很有熱情。而且很自律，越來越漂亮。”

  　　“你真的不覺得我胖？”

  　　“至少現在的你不能算胖。”

  　　“可也不苗條啊……”

  　　陳明碩無奈地看著她：“我不知道是誰傳出的謠言，男人都喜歡瘦女人。實際上在多數男人眼裏，女人豐滿一點是優點。”

  　　譚麗莎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的身材確實有豐滿的優點，隻是胖子的豐滿被掩蓋在胖裏，成了缺點的一部分。

  　　陳明碩突如其來的追求好像一道閃電，一下子把譚麗莎劈暈了。吃完飯，兩人又去看了場電影。他很體貼，也很有風度。她全程恍恍惚惚，隻是很被動很禮貌地配合著，全程都不在狀態。直到他送她回家，上了樓，見到自己的兩位好姐妹，她才有點醒悟過來。

  　　她對兩位好姐妹說：“我跟你們說個特別奇怪的事。”

  　　Tiffany的眼睛馬上放光：“什麽事？靈異事件嗎？”

  　　“還真差不多——陳明碩跟我說，他打算追我。”

  　　Tiffany驚喜地說：“哇！看不出來他這麽討厭的人，還挺有眼光的呀！太好了！你答應了對吧？以後陳總就是咱妹夫了對不對？”

  　　“沒到那一步呢，我們得先互相了解了解。”

  　　“你還猶豫什麽呀？姚大少已經被嚶嚶怪迷得五迷三道的了。解決失戀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開始下一段戀情。”

  　　“可是，陳總這種條件怎麽會來追我啊？這不科學啊！”

  　　陸霞說：“莎莎你不要妄自菲薄，陳總是很優秀，但金領也還隻是個打工的。他這個歲數，還離婚帶孩子，條件也沒那麽好。”

  　　“就是的！再說我們莎莎本來就很可愛！”Tiffany雀躍：“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

  　　“吃完晚飯，看了電影。”

  　　“哇！看電影！頭靠在禁欲係總裁身上什麽感覺？有沒有心頭小鹿亂撞？”

  　　“什麽呀。我們倆全程正襟危坐，井水不犯河水。可能是我還沒反應過來吧，就覺得，好像在跟領導看電影。”

  　　“你就是之前把他看得太高了。你記住，男人啊，其實都一樣。”Tiffany壞笑：“你趕緊把他睡了。睡一覺就自然了，你也順便驗驗貨。”

  　　陸霞也跟著起哄：“我看可以，你下次再約會就別回來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你們在胡說什麽呀！我跟他根本還不熟啊！”

  　　Tiffany嬉皮笑臉地說：“不熟才刺激呀。熟了就沒激情啦。你倆明天還見麵嗎？”

  　　“見麵。我們約了去西山爬山。”

  　　Tiffany皺眉：“這陳明碩是不是有毛病啊？幹嘛爬山啊？”

  　　陸霞說：“成功人士好像都愛爬山。智者樂水，仁者樂山嘛。”

  　　“可是爬山還不把體力都耗光了？接下來還怎麽往下進行啊。”

  　　譚麗莎一怔，隨即明白了，笑道：“喂，你這車開的，速度也太快了。”

  　　Tiffany長歎一聲：“誰讓我現在想飆車也沒得飆啊！顧峰跟出家了似的，清心寡欲。也不知道是腰不行，還是別的地方也不行了。”

  　　原來，顧峰日漸行走如常，但兩人的關係一直未能再進一步。Tiffany試著主動一些，可每次明明氣氛也到了，顧峰就是不接招。

  　　陸霞說：“估計是腰沒好利索，怕一使勁兒，又趴下了。”

  　　Tiffany有些煩躁地說：“又不是骨折，怎麽好得這麽慢呀。”

  　　“哎呀，傷筋動骨一百天嘛。”

  　　大家閑聊一陣，各自回房睡去。譚麗莎躺在床上，收到了陳明碩發來的信息。他是個稱職的追求者，陪她閑聊問候，然後道晚安。

  　　她想起了她的上一任男友。李澤最討厭程式化。他和她之間的聯絡就像古代君王上朝：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如今她終於也有了一個主動噓寒問暖的追求者了。還是個如此優秀的男人。

  　　互道晚安之後，譚麗莎卻睡不著了。她越想今天的事越興奮。仿佛剛喝酒時還沒感覺，要過一會兒酒勁兒才會湧上來。

  　　今天晚餐時，陳明碩問她，是否願意和他更多交往，互相了解。她覺得自己當時完全是無意識地就同意了。

  　　現在才明白，當時的無意識，其實是她內心深處的下意識。她並沒有不喜歡姚望了，可她這不代表她不想和陳明碩試試。

  　　她給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反正姚望也不喜歡我。陳明碩對我一直很好，就算是給麵子也該跟他試試。

  　　但她心裏知道，最重要的理由是，陳明碩的條件足夠好。她不可能對這樣一個追求者視而不見。他的追求，讓她的虛榮心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原來一個人的心裏不是隻能容得下一個人，也不是隻有一種動心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