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孤獨的健身盒子

  　　原來，今天Tiffany午餐時特意找機會坐在總監旁邊，以討論八卦的方式，故意渲染說：“我朋友看上一條大牌的裙子。沒想到，國內根本就訂不到。那個朋友家裏特別有錢，都搞不定。也不知道什麽樣的人才能有資格買啊。”

  　　說著，她就把裙子照片給總監和好奇的同事們看。總監掃了一眼，說：“挺有眼光的嘛。這條確實設計不錯。但也就是件成衣，沒那麽難買。”

  　　Tiffany好奇地問：“那為什麽不在國內的店裏賣呀？”

  　　總監給她們掃盲：“這個價位的裙子，本來就不是麵對大眾的。要是鋪貨鋪得到處都是，就不顯金貴了。但真想要，可以訂貨，讓他們調貨的。”

  　　“可是銷售跟我朋友說訂不到呀。是不是這個銷售沒本事？”

  　　“任何高端產品，最好的貨都永遠隻供VIP。如果你的銷售不能替你搞定這條裙子，不是你的銷售沒能耐，而是你的顧客級別還不夠高。高到一定地步，總部都知道你的名字。裙子還沒做好，店長就先問你要不要了。”

  　　一個同事好奇地問：“要花多少錢，才是您說的這種VIP客戶呀？”

  　　“像這個牌子，起碼一年在一個店裏消費大幾百萬吧。偶爾買一買，當然不可能拿到這種特別款。”

  　　“媽呀。一個店裏消費大幾百萬，那別的店裏肯定也要買。這一年要花多少錢啊。”

  　　“當然。單品價格門檻都是有限的，就算是工薪階層，存錢買一件奢侈品也是做得到的。店家當然要區分誰是真正有錢的大客戶。”總監淡淡地說：“那些一擲千金的富豪客戶，走到哪裏待遇都是不一樣的。”

  　　Tiffany一聽有門，就趕緊給譚麗莎發信息。

  　　譚麗莎想著姚望早上那副失落的樣子，歎了一口氣：“幫吧。就當是幫我。”

  　　“你不怕他真跟嚶嚶怪好上啊？”

  　　“人家要真是看對了眼，也不在這一條裙子，對吧？裙子寄來了，咱們也跟著開開眼。”

  　　“我怕他倆真好上了，你心裏難過。”

  　　“放心吧，我早就淡定了。”譚麗莎做若無其事狀。

  　　Tiffany轉念一想，萬一姚望送了裙子也沒成，說不定倒能加速他對嚶嚶怪死心。再說她也好奇總監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就真的去求了總監。

  　　於是，沒過幾天，姚望就去總監介紹的門店順利完成了訂購。很快這條裙子就會漂洋過海，來到北京。它將在櫥窗裏展示數日，但所有問價的人，將會得知這條裙子已經被一位尊貴的客人訂走了。

  　　Tiffany雖然按照譚麗莎所吩咐的幫了忙，但終歸是心有不甘，她特意對姚望說：“求我們總監一次可不容易了！要不是看在莎莎麵子上，我可不幫你這個忙。莎莎對你真的沒得說。”

  　　姚望連忙說：“我知道。莎莎跟我是從小的交情，她是我最好的哥們！”

  　　Tiffany恨他把譚麗莎當哥們，小聲嘟囔道：“哥們你妹啊……”

  　　姚望沒聽清，會錯了意，笑道：“啊？你說什麽？哦，對，莎莎就跟我妹妹也差不多。”

  　　Tiffany知道跟這人也沒法生氣，隻是在心裏替譚麗莎不值。在她看來，這種無意的忽略最可惡，讓人都不能理直氣壯地罵他是渣男。

  　　不過，她也顧不上為朋友的事操心太多。這些天以來，她每天下了班，就去顧峰家裏照顧他，趁機像個特工一樣留意每個角落裏的蛛絲馬跡。衣櫥、抽屜、洗手間……全都不放過。

  　　她看到了他的駕照和身份證，得知他比自己大十歲。

  　　她還知道他衣櫥裏有個不大不小的保險櫃，床頭櫃裏有安全套，但是沒有見到任何女人的照片、用品和頭發。

  　　顧峰的電話繁忙，但大部分都是工作。偶爾他會看一眼號碼就直接按掉，說一句“垃圾電話”。但她自己也會如此，此舉不算令人生疑。

  　　她很有心機地說為了方便，想買一些拖鞋之類的隨身小物放在這裏。顧峰不但支持，還讓她在網上挑好了他付款。

  　　總之，一番調查之後，她至少確信，他沒有固定的女人。

  　　幾天後，顧峰雖然仍然行動不便，但已經可以開車走路。他又開始老練地調情，又隔三差五就往Tiffany的辦公室送鮮花禮物，令她在同事麵前掙足了麵子。

  　　這期間，公司裏接了個生活類產品的項目，Tiffany就想起了她和譚麗莎一起拍烤箱照片時的經曆，貢獻了幾個令總監難得說了句“不錯”的創意。再加上裙子的事，她好像突然就跟總監的關係變親近了。

  　　總之，不知是否是閃靈大人的保佑，Tiffany過得萬事順遂。唯一的小煩惱是雖與顧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舉止也日益親密，可最終那件事卻始終沒發生。Tiffany正值妙齡，對此隻能是略有遺憾，而深切理解——畢竟他腰傷未愈，強求不得。

  　　同樣忙碌的還有陸霞。她本就勤奮過人，現在到了新公司，要珍惜機會好好表現，越發早出晚歸。

  　　不過最忙的人還是譚麗莎。姚望現在總是早早到公司，也總是眼饞她的早餐。於是她總是帶兩份早餐，看起來一樣，但給他的那份，多加了調味料和油脂。

  　　劉總監這組有了譚麗莎之後，業績穩步上升，公司開始把更多的資源向他們傾斜。第一個月的工資發下來，譚麗莎意外地發現，獎金清楚豐厚，且按月發放。以前她的公司老板都盡量把獎金往後拖，一來讓公司賬上的錢多趴一會兒，二來也是防止員工跳槽。

  　　工作一忙，又招了幾個新人。不知不覺中，譚麗莎的角色已經帶點管理性質。她發現給別人分配任務，有時候比自己幹還難。

  　　健身也沒落下，她還開始按照芳芳教練的建議，提前規劃飲食，每天吃健身盒子度日。其內容是：一份幾乎沒有油水的新鮮蔬菜，一份含有大量粗糧的穀物，一份脂肪含量低的優質蛋白，比如雞胸肉，煮蝦仁，無油烤魚塊。

  　　健身盒子拍照出來十分上鏡，五顏六色，清新悅目。但吃起來沒滋沒味，完全沒有飲食的快感。Tiffany在約會，陸霞在996，譚麗莎經常晚上獨自卡拉卡拉地啃著健身盒子，恍惚覺得自己是一隻獨自站在山坡上啃草根的羊。

  　　雖說這樣的生活積極又充實，但多線開戰，也是真的累。尤其是管理下屬，讓譚麗莎很好地體會到了什麽叫做“他人即地獄”。

  　　有天她正剛剛被一個糊塗新人搞得焦頭爛額，姚望叫她去會議室聊天。一見麵他就很開心地說：“那條裙子已經到店裏了！謝謝你啊。有什麽需要兄弟幫你做的，你隨時說話。”

  　　譚麗莎本就心煩，看他為這事高興，心情更糟糕了。她說：“你少在上班時找我閑聊，我就謝謝你了。”

  　　說著她轉身要走。姚望連忙說：“等一下，我還有事問你呢。”

  　　譚麗莎以為他又要催她去找陳明碩打聽情報，心裏煩躁，就說：“我跟陳明碩沒什麽交情，打聽不出來你的女神喜歡幹什麽。”

  　　姚望卻以為她在跟陳明碩生氣，關心地問：“怎麽了？他對你不禮貌了？”

  　　譚麗莎看他的一臉關切，又沒了氣。她悶悶地說：“沒有。跟他沒關係。好了我回去工作了。”

  　　姚望拽住她：“別走啊。我找你真有工作上的事。正經事。”

  　　原來，這些天姚望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以前總想一步到位，萬事俱備，才開餐廳。後來看著譚麗莎在一個烤箱推廣上都那麽認真，覺得自己也該從小事做起，就去跟青姐商量。

  　　青姐說，做餐廳食材控製是關鍵，現在電商這邊也想把食品部門做大，就建議他成立一個新部門，專門負責做各種食品，人手就從公司內部給他調配。

  　　介紹完了，姚望興奮地問：“你覺得怎麽樣？”

  　　譚麗莎看他為了陳柔櫻如此努力地向著霸總進化，心裏酸酸的。她點點頭：“挺好啊。那你加油吧。”

  　　“咱倆一起啊！你到我部門的做主管怎麽樣？”

  　　“啊？”譚麗莎這才明白他是這個想法。她想了想，說：“我不想去。”

  　　姚望沒想到譚麗莎會拒絕他，愣了半天，問：“為什麽？”

  　　譚麗莎說：“我現在啥也不懂，還得好好學東西呢。咱倆都沒經驗，肯定幹不好。”

  　　這話半真半假。她確實還沒做好挑大梁的準備。但姚望居然為了陳柔櫻發憤圖強天天早起上班，比姚望要給陳柔櫻買裙子更讓她感覺糟糕。她曾經以為他早起，多少是因為自己。

  　　她可以幫他買那條裙子，可她不想幫他成為陳柔櫻喜歡的那種男人。

  　　姚望勸她：“學著學著就會了呀。多好的機會啊，我第一個就想到你了。”

  　　“謝謝。但你還是找個有經驗的項目經理幫你吧。還有事沒有？沒事我回去了。”

  　　譚麗莎離開會議室以後，姚望百思不得其解。他覺得莎莎最近心情很不好，也不那麽陽光了。這麽好的升遷機會，又是做食品，她都提不起勁。

  　　他想：莎莎肯定有煩惱了。他回想著這些天以來譚麗莎的表現，終於自作聰明地恍然大悟，得出了一些自以為是的結論。

  　　下午譚麗莎正在忙碌，接到了老侯的電話。老侯和她自高中畢業以後就全無聯係，此刻打起電話，口吻卻熱情而熟稔，仿佛大家前兩天才剛剛聚餐。廢話了半天，終於說到了正題：讓譚麗莎幫他在北京介紹工作。

  　　譚麗莎隻得實話實說：“我也就是個打工的，沒啥人脈。”

  　　“莎莎你這可就謙虛了。誰不知道你現在混特好，出入都是高級場合。連姚望都給你麵子。”

  　　譚麗莎覺得這話聽著有些奇怪：“姚望給我麵子？你指的是……？”

  　　“上次朱美俏對你泛酸，姚望可一點都沒客氣。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我沒有朱美俏的微信。”

  　　“我給你找找。”老侯說著，很快發了一張截圖過來：“你看。”

  　　那是幾個月前，譚麗莎和姚望在河邊試吃甜品擺攤時拍的那張紀念照。他們把後備箱擺得像個咖啡館，笑嘻嘻地站在照片的角落，穿著圍裙戴著廚師帽，做介紹自己的店鋪狀。姚望把這張照片發了朋友圈。

  　　她看到朱美俏留言說：好像咖啡館的帥老板和他的胖廚師。

  　　而姚望回複：是你眼睛的問題吧。凸透鏡看什麽都胖。

  　　譚麗莎怔住了。朱美俏的眼睛確實有點凸。而姚望一貫溫和，很少對別人這麽刻薄。

  　　她想到每次朱美俏欺負她，他都不客氣地替她還擊。再想起上午對他不耐煩，歉疚之情頓生。她覺得自己不知足也不講理。姚望喜歡大美女又有什麽錯呢？他把自己當哥們又有什麽錯呢？他明明就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啊。連現在這個頗受重視的工作，都是他幫的忙。

  　　老侯又嘮嘮叨叨了半天，譚麗莎也無法承諾幫他找工作。在老侯看來，譚麗莎和姚望一樣，這些混得好的人，就是這麽不念同學舊情，連找個工作的忙都不願意幫。

  　　譚麗莎掛掉了老侯的電話，就去姚望的辦公室找他。姚望以為譚麗莎決定來幫他做食品了，正在開心，卻看見她一臉歉意地說：“對不起，上午我對你態度不好。”

  　　姚望楞了一下，大度地說：“沒事兒，我都知道了。”

  　　譚麗莎疑惑地看著他：“你知道？”

  　　姚望微笑：“我知道被喜歡的人忽略是什麽感覺。”

  　　這句話讓譚麗莎的眼淚猝不及防間就流了出來，她覺得這好像是從她心底的聲音不小心跑了出來。她意識到眼淚流出來時想要掩飾，可是來不及了，就狼狽地轉過身去，胡亂用手背擦著眼淚。

  　　姚望遞給她一張紙巾，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像安撫小孩子似的說：“莎莎，你別難過，你的心思，我都明白的。”

  　　譚麗莎惶恐起來，難道他真的知道了？誰告訴他的？還是他自己發現的？會不會他問了Tiffany？

  　　卻聽姚望很有把握地說：“你放心！哥肯定幫你到底！”

  　　譚麗莎覺得這話味道不太對，抬頭看向姚望，發現在他臉上，又出現了似曾相識的那種賊頭賊腦的笑容。

  　　他堅定地看著她，握拳：“包在哥身上了！”

  　　譚麗莎看著他這副義薄雲天兼沾沾自喜的德性，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傷感有點多餘，又有點浪費。

  　　於是，周末的晚上，譚麗莎坐在一家頗有情調的高檔法國餐廳裏，聽著琴師現場演奏的音樂，看著對麵穿得整整齊齊的陳明碩，突然就想起了幾天前姚望那句“包在哥身上了！”。

  　　她放下菜單，懷疑地問：“是不是姚望讓你請我吃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