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美麗的鹽漬櫻花茶

  　　這是譚麗莎第一次被上級主動賦予更高級別的新任務，而且還給她簡單做了講解和培訓。在原來的公司好幾年，唯一的職業方向變化，其實還是臨走時那次被迫的“無差別掃樓”。

  　　她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回到座位上，阿典說：“恭喜啊。明天你不用做這個了。”

  　　譚麗莎莫名就覺得有一種歉意，好像她背叛了昔日的夥伴。她說：“謝謝你啊。這些天多虧你了。”

  　　阿典聳聳肩：“沒什麽。老板的安排嘛。”

  　　那天晚上，姚望又來了。譚麗莎問他：“今天試吃什麽？”

  　　姚望說：“其實今天不用試吃了——下午茶點單子已經定下來了。我就是晚上一個人待著有點無聊，就來找你吃飯了。”

  　　他的臉上又露出了她曾經見過的那種，帶一點靦腆和甜蜜的微笑。

  　　譚麗莎的心開始狂跳，思緒飄到九霄雲外。她覺得自己好像那種最幸福的女孩，有一個帥氣的男朋友來接她下班。

  　　兩人在食堂吃著簡單的食物，譚麗莎問他：“青姐上次說，你那個餐廳的項目可能還要等很久，這是為什麽呀？”

  　　姚望說：“因為房子唄。我爸和青姐都說，這種精品小店，想做久一點，最好是買房子，才能放心投入。可這樣一來，選到合適的就難了。”

  　　譚麗莎好奇：“大部分餐廳不都是租房嗎？”

  　　“是啊。我也這麽說。租長一點不就好了？但是他們說得也有道理。如果租房，租金壓力會很大。買下來不但沒有租金壓力，房產本身還能升值。”

  　　譚麗莎的心裏踏實了。原來並不是項目不靠譜，隻是要求高，需要時間。

  　　接下來的幾天，譚麗莎過得充實而快樂。仿佛突然之間，目之所至，萬物全都欣欣向榮。連陸霞撿來的盆栽都恢複了生機，變得茁壯漂亮。而Tiffany不再掩飾她和顧總之間的進展。提到他時，她已經開始直呼其名：顧峰。

  　　唯一的煩惱是，譚麗莎的體重反彈了一點。有天晚上甚至回到了70公斤。雖然第二天早上又降到了69.8，總算是回到了6字頭，但已足夠讓她警醒。

  　　不行，必須盡快重回健身房，外加健康飲食。

  　　好在工作上了正軌，姚望的試吃結束，她終於又可以重回健身房受罪。第一天回到健身房，下了課，剛出教室，就看到Catherine過來跟她打招呼：“你最近是不是都沒來？”

  　　“是啊，工作比較忙。”

  　　Catherine笑道：“我看那天你和姚望在公園試吃擺攤？怎麽會那麽好玩啊。都試吃什麽呀？”

  　　“是他朋友的茶室快開業了，要設計點心單，所以我們要試吃各種茶點。”

  　　“照片裏那些甜品？你們難道全部都要吃掉嗎？”

  　　“對啊，還有堅果，鍋巴，薯片，牛肉幹什麽的。”

  　　Catherine的表情堪稱驚悚：“天啊，這得吃掉多少卡路裏啊。”

  　　“是啊。我都又重了一公斤。”譚麗莎不好意思地笑道：“還好已經結束了，茶點單子都定下來了。”

  　　Catherine笑道：“姚望對這個項目可真是上心啊。對了，開業之前，有個漢服派對，你會去嗎？”

  　　“漢服？要穿漢服嗎？我隻知道有個開業派對，要穿漢服嗎？”

  　　Catherine詫異：“你沒收到請柬？”

  　　“沒有。姚望就說了一句，到時候一起去。他沒說有著裝要求呀。”

  　　Catherine鬆了一口氣。姚望發了請柬給她，可是她問姚望要不要和她一起裝扮時，姚望說：“那天我得提前過去幫忙，比較忙。你多帶幾個朋友，大家一起過去好好玩吧。”

  　　她以為姚望是推辭，聽譚麗莎這麽說，就放了心。看來姚望推辭，確實隻是過去幹活，而不是另有女伴。

  　　譚麗莎發愁地說：“漢服？我沒有啊？現在去淘寶買，萬一不合身也來不及退換呀。”

  　　Catherine在打扮上極為在行，就建議說：“你要是不想太複雜，就買個古風的開衫外套，披一下就行，這樣尺寸大點小點都無所謂。發型來不及做，可以買假發套。不做也可以。”

  　　“太好了！這個主意真棒！”

  　　等回到家，譚麗莎就發信息問姚望：“那個茶室開業派對需要請柬嗎？”

  　　姚望回複：“對外需要。都是重要的客人才請的。但你跟我一起去，當然就不用了。”

  　　譚麗莎又問：“那有什麽著裝要求嗎？”

  　　“請柬上寫了要穿漢服。我正發愁呢。看網上那些漢服，覺得穿著好像唱戲的，而且還麻煩。”

  　　“可以買古風開衫，那樣就很簡單。”譚麗莎把Catherine給她出的主意告訴了姚望，還發了幾個圖片。

  　　姚望說：“這個辦法好。你有靠譜的店鋪嗎？”

  　　譚麗莎靈機一動：“要不我幫你一起買了？”

  　　“行呀。那太好了。那到時候你給我帶過來就行了。”

  　　譚麗莎暗暗高興。也許這一次，連情侶裝照片都要搞定了。她在網上挑了深藍色的漢服刺繡開衫外套，款式簡單大方，可以套在任何衣服外麵。選深藍色，是覺得雅致又低調。她怕太廉價的姚望會嫌棄，就挑了比較貴的，幾百塊錢一件的設計師款。

  　　開業定在周末的晚上，姚望來接譚麗莎，譚麗莎把漢服遞給他。姚望看了，說：“你很會挑啊。多少錢？”

  　　“沒多少錢。算我送你的。”

  　　“那我回頭請你吃飯。”姚望也不堅持。在姚大少心目中，這種東西本來也不需要花什麽錢：“你的呢？”

  　　譚麗莎不好意思地笑道：“在包裏。到了再穿。我覺得穿這種衣服在小區裏走有點別扭。”

  　　姚望笑道：“沒錯，我也不習慣這樣。”

  　　到了茶室，兩人套上漢服外套下車。這寬大的外套在姚望身上隨便一裹，就顯得飄逸倜儻，好像古畫中的風流書生。而差不多的衣服，不知怎的，譚麗莎穿上卻不顯飄逸，像個樂嗬嗬的小書童。她慶幸自己沒有買假發。否則，大概會像個胖丫鬟。

  　　離職以後，譚麗莎就沒來過這間茶室。上次離開時，這裏隻完成了硬裝。這次全部裝飾完畢，燈飾也都亮起來了。店門口門前有一小片枯山水，卵石地麵上亮著一盞古風的園林燈，映著兩個漢字：徒名。

  　　譚麗莎第一個反應是：這個茶室的名字起得不好，雖然足夠特別，可一眼望去，不知道什麽意思。不容易搜索，又記不住。

  　　隨即她心裏暗笑自己：才做了幾天的運營分析，就染上了這樣的職業病。茶室又不是網店，運營規則想必不太一樣。

  　　兩人往店裏走去，姚望問：“莎莎，你最近也過來看過嗎？”

  　　“沒有啊？”

  　　“那你怎麽知道店裏大家都穿這樣的衣服啊？”

  　　“啊？”譚麗莎不明白姚望的意思，可隨即一個服務員走過來，她就全明白了——那服務員穿著藍黑色有暗紋的漢服七分袖外套，和他們的外套幾乎就是同款。隻是服務員的外套看起來質地便宜些，款式也更利落，像古代勞動人民。而她和姚望的衣服稍微長一點，質地也更好，說像服務員是有些辱沒了，好歹也像個領班。

  　　譚麗莎尬笑著說：“我就是覺得……這個款式比較百搭。”

  　　姚望由衷地誇獎：“那就是直覺啦。”

  　　他們兩人穿著服務員相似款，混在服務生中毫不違和。姚望倒是毫不介意，他輕車熟路地開始檢查茶室裏的各項細節，態度認真而投入，大概是為了將來給自己的餐廳積累經驗。

  　　譚麗莎覺得姚望認真工作的樣子好迷人，目光就不由自主地一直跟隨著他。

  　　隨著姚望檢視的目光，她看到他們兩人精心挑選的茶點被精心放在各式各樣的精美器皿裏，除去了外包裝，顯得十分高檔。

  　　而茶則放在一張優雅的長桌上，全都盛放在透明的玻璃罐子裏，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每個罐子上都貼著素色古風標簽，用行書寫著茶的名字，好像工藝品。姚望對譚麗莎介紹說：“你可以嚐嚐這些茶，有好幾種外麵都很少見的。”

  　　這時一個服務員叫姚望，他便走到一邊去了。

  　　一個漂亮的粉色罐子吸引了譚麗莎的注意，灰白色的標簽上，寫著“鹽漬櫻花茶”。罐子裏裝著粉色的櫻花，罐子上沾著白色的鹽粒，好像小小的雪花。

  　　她從沒喝過櫻花茶，就取了玻璃杯，泡了一杯。粉色的櫻花在透明的杯子中輕輕飄動，映著清水，格外嬌豔絢爛，雅致又高級。

  　　她滿懷期待地喝了一口，差點沒吐出來：這什麽啊？簡直就是喝了一口鹽水啊！

  　　她正在狼狽，旁邊一個聲音說：“鹽漬櫻花要先用水泡過才能喝的。”

  　　譚麗莎回頭一看，居然是陳明碩。他並沒穿漢服，還是一身西裝，仿佛剛從公司開會下班。譚麗莎驚訝地問：“咦？你也來了？”

  　　陳明碩笑道：“可不是？太巧了。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

  　　他走過來，幫譚麗莎把剛才的櫻花茶倒掉，說：“櫻花茶很麻煩的，要先去掉鹽粒，再用涼水泡十分鍾。接下來用不高於80度的水衝泡，才是最佳效果。”

  　　“為什麽茶裏要放這麽多鹽啊？”

  　　“因為隻有用鹽漬的方法保存，才能既防腐，又完全保留了櫻花的顏色。日本人在美觀方麵的要求很極致。別處的花草茶，很少用鹽來保存，都是直接脫水處理而已。”他一邊有條不紊地幫譚麗莎重新做茶，一邊問：“譚小姐是一個人來的嗎？怎麽知道這個茶室的？”

  　　“怎麽知道？”譚麗莎笑道：“這房子的空調是我裝的呀。”

  　　陳明碩有些驚喜：“那我可要格外謝謝譚小姐了。這空調設計很用心。”

  　　“原來你就是老板呀！”譚麗莎恍然大悟，難怪他很少來，這人一看就工作很忙，大概經常飛來飛去，無暇照顧自己的茶室。

  　　隻是沒想到他居然和姚望是朋友，這倆怎麽看都不是一路人，連年齡也差了不少。但或許這更說明，姚望的朋友其實都是些正經人。

  　　她高興地說：“我跟姚望是中學同學。”

  　　陳明碩笑道：“他父親是我的客戶。”

  　　這時，一個溫柔的聲音笑道：“譚小姐你也來啦！好開心啊！”

  　　譚麗莎回頭一看，恍惚之間，隻覺得一個仙女站在麵前。這仙女梳著精巧服帖的發髻，上麵點綴著素雅小巧的古風發飾。仙女臉上是手法細膩的古典妝容，身上穿著一襲婉約飄逸，色澤淡雅的漢服長裙。長袖和胸口是極淺的肉粉色，印著深一點的暗粉色花樣。從腰部開始的長裙是粉藍色的，上麵有肉粉色的精致花樣，呼應了上衣的紋樣。

  　　仙女的身上垂著各式各樣配色和諧的帶子：右肩搭了一條與長裙同色的絲帶，腰間以柔和的米黃色絲帶做束腰，打了個精巧美觀的結。手裏的月白色團扇上印著粉色的工筆鮮花，扇柄上結了一條同色的穗子。

  　　這些絲帶和穗子晃來晃去，讓她整個人就是站著不動也似有風吹過，搖曳多姿。

  　　這是陳柔櫻。那天在遊樂場，她穿著一身休閑的衣服，已經是個十足的美女。此刻盛裝打扮，再配上她的古典氣質，出色到令整個茶室都熠熠生輝。

  　　譚麗莎由衷地說：“天啊，你這身好漂亮啊。”

  　　陳柔櫻高興地笑道：“謝謝！為了這身造型，我可忙活了大半天呢。你穿得也好可愛。這個刺繡很有質感，而且感覺平時在家裏也可以穿。”

  　　陳明碩說她：“小柔，你也太不上心了。你的茶室開業派對，結果我們都比你來得早。”

  　　“哎呀，這個頭發就是要花很長時間嘛。”陳柔櫻挽住陳明碩，像個在父母麵前邀功討賞的小孩子：“我做的茶室好不好？漂亮不漂亮？”

  　　陳明碩無奈地說：“什麽你做的茶室。不知道多少人幫了你的忙。這空調就是人家譚小姐做的。”

  　　陳柔櫻睜大了眼睛，驚喜地對譚麗莎說：“天啊！這空調是你做的啊？你太能幹了啊！”

  　　這時姚望走了過來，陳柔櫻對他笑道：“你怎麽一直說是你哥們做的啊？我還以為是男生呢！”

  　　而陳明碩也正在此時，把做好的櫻花茶遞給譚麗莎，說：“現在好了，你嚐一嚐。其實也沒什麽味道，華而不實——”

  　　譚麗莎並沒有接過他的茶，她呆呆地看著姚望。在姚望的臉上，她看到了一種她最熟悉的目光。那是一種不由自主的追隨，一種無聲無息的向往。就像是在中學時，籃球場上那麽多男孩子，而她的眼裏，隻看得到姚望。

  　　而姚望看向的人，是陳柔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