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者:南雍      更新:2022-07-11 14:31      字數:6547
  第二十九章

    魏大, “公子,小的知會戶部侍郎魏軻魏大人查了南小姐的戶籍, 她的戶籍未動。近日也沒有申請過所, 沒有出入京城的記錄,應當尚在京中。”

    當年魏家出事,崖州魏氏的宗子坐罪免官, 慘死流放途中,同一房的子弟也未能幸免,上百人被趕出京城,押送的一路上吃盡了苦頭。

    幸好魏氏樹大根深, 子嗣豐足,雖然崖州一房的主脈嫡支受了重創, 上下都受了不小的損失, 但其他三房所受波及不大,仍在朝野之中有許多族人為官。

    如今魏玉重回京城,上上下下的魏氏子弟明麵上怎樣不說, 私下裏看著同姓的情意也不會吝嗇幫助、

    他想要查個人不算太難, 隻是將關係用在小事上未免太不合適。

    顧安麵上不辨喜怒, 雙眸靜靜掃來, 那雙波光瀲灩的桃花眼看人時總好似眼中含情, 不過此時隻餘冷凝。

    “你去勞動魏軻的時候, 為什麽不先知會我?”

    魏大是魏氏的家生子,自小伴著這位主子,眼見著顧安的表情當下嚇出一身冷汗,“是小的沒輕沒重了。請公子責罰。”

    顧安淡淡問道:“罷了, 既然尚在京中, 現下人在何處?”

    魏大額上沁出汗水, 聲音不自覺低了下去,“小的還未查出來,但已經有了些頭緒。酒舍中的酒具與衣物,還有一應器具都不沒少。

    按照小的推斷,常人要遠行,一定會收拾好行囊。哪怕短途離開幾日,也應當將衣物和金銀帶走。南小姐突然失蹤,東西一樣沒少,恐怕事出突然,並非她自己的計劃。”

    顧安不會主動去見南歡,明裏暗裏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他,怕讓人抓到什麽蛛絲馬跡,捅到明麵上,全成了把柄。

    他知道不該,卻很難不關注她。

    起初聞得人不見了,他隻以為她餘怒未消,遲早都會回來。

    可此時聽著魏大這話的意思,她竟並非他所想自己賭氣離開?

    顧安的心跳驟然停滯了一瞬,臉上的表情不知不覺變得危險,“你的意思她是被人擄走?”

    魏大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遞到顧安麵前,“您看看這個。”

    兩指寬的斷刃鐵片沾了些許塵土,鐵片中間有一道淺淺的凹槽,覆著一層幹涸的暗紅色。

    顧安用手指碾了碾凹槽內的暗紅汙漬,放在鼻尖輕嗅,“北夷的彎刀,沾著的是人血。你在哪撿到的這東西?”

    魏大,“這鐵片是小的在酒舍周圍找到的,小的還查到很長一段時間裏,酒舍周圍有一種徘徊不散的腥臭味。有一段路的磚石被仔細清洗過,但樹幹和土地裏還是有血味。應當是……”

    他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顧安,話音謹慎的頓了一下,吐出一個比較保守的論斷,“有人在那裏受傷了。”

    現場的磚石全部經過仔仔細細的清理打掃,可樹幹和土地仍浸透了鮮血,甚至讓整個街道很長一段時間都能聞見腥臭的味道。

    這足以說明當時現場的慘烈,這樣的情況下,受傷是肯定的,即便人沒死,恐怕也出了大事。

    顧安把玩著手中的殘刀斷片,“以你看,落入他們手中,南歡現在還活著嗎?”

    “他們將收尾處理的很幹淨,現場一點殘肢肉沫都沒有找到。沒有見到屍體,人應當還活著。”

    魏大話音微頓,“況且,活人總比死人有用。”

    顧安冷笑一聲,“抓一個聲名盡毀的女人能有什麽用處?他們拿在手中無非以此女為我之短。蠻夷之輩,行事屈偎。”

    魏大抬眸看著顧安,“公子,咱們要不要聯係一下金庭那位?出了這樣的事情由那位大人來找,總是方便一些。”

    “罷了。”

    顧安拋開手裏的鐵片,鐵片落在木桌上,沉悶的響了一聲,“我父為國之重臣,蒙冤而死。我們兄弟流離鄉野數年所等的就是一個機會。我若能重得權柄,恢複舊姓,報得大仇,死亦無恨。”

    他沉默了半響,忍不住又道:“她已等了我這麽多年,便再等一等吧。明日聖人封禪泰山,此時分心不得。嘉妃深受聖寵,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左右她性命無憂。”

    這話與其是說給魏大聽,不如說是說給他自己聽更貼切一些。

    家仇,大義,闔族上下的希望都壓在他身上,這世上太多於他來說,有太多東西比情愛之事,比那個一心愛他的女子要重要。

    他揉搓著手指上暗紅的血漬,腦海中卻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她在他麵前砸碎了銀鏡所說的話。

    ——今日我與你的情意,當如此鏡。

    不會的。

    她性情堅貞,認定一個人,絕不會輕易改換心意。

    即便說了不等,但她還是會等下去的。

    她會理解的,理解他的不得已,理解他的諸多苦衷。

    顧安,“你也不必再查了,明日隨我一道赴泰山。”

    魏大心下一歎,不禁有幾分可憐起那位南小姐了。

    若是給金庭去信,勞動那位大人,至少能有八分希望從這些蠻夷手中將人救回。

    如今徹底不管,雖說活人比死人有用,那些人擄走南小姐多半不會下殺手。但南小姐落到那些蠻夷之輩手中,真是多待一刻便多一些危險。

    好好一個嬌貴的女兒家,她原本是不必吃這些苦頭的。

    他書讀得不多,不太能聽懂魏玉那麽些曲折回轉的話外之意,隻覺得公子如今的心是越發冷硬了,誰家的姑娘愛上他都是一件倒黴事。

    ·

    宋暮從宮中回來時,夜色已深。

    先宋暮一步,內侍省的太監已經將聖人內庫中撥下的聘禮送至王府。

    全安得了宋暮明日大婚的信,總算是解開之前心中的疑問,一見宋暮回府便笑著迎上去行禮,“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宋暮擺了擺手,“起來吧。藥煮了沒有?”

    全安起身跟上宋暮的腳步,“煮了煮了,老奴盯著煮好又給王妃送去,又看著王妃喝下的。王妃喝完藥便睡下了。”

    宋暮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聰明,這就喊上王妃了。”

    全安嘿嘿直笑。

    宋暮,“這就睡下了?一點東西都沒吃?”

    全安一拍腦袋,“哎喲,老奴這都忘了。殿下,要不老奴現在讓廚房去趕緊做一點。”

    宋暮忽得停住腳步,“燉一碗羊湯,再做幾道菜,冷修羊,羊皮花絲,羊肉索餅皆可。”

    全安,“您放心吧。老奴這就去安排。”

    飲了藥之後,南歡便覺得愈發困倦,幾乎是一閉上眼就睡了過去。

    隻是仍舊多夢,睡不安穩。

    夢境支離破碎,她掙紮著想要醒來,意識愈發清醒,卻又是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隻能躺在床上聽著耳邊一片讓人心冷的寂靜。

    不知這般寂靜過去了多久,一切仿佛都正在逐漸遠去。

    睡不著,醒不來。

    眼前如同走馬燈一般,轉著她這可悲又可笑的短短一生。

    這短短的一生裏,她好像總在輕信於人。

    將他人看得太重,反倒失了本心,忘了多顧慮顧慮自己。

    瀕臨死亡,重病纏身,她方才察覺出身體康健的好處。

    吱呀——

    木門推拉的聲音極輕,卻一瞬恍若靈光重擊,將她拖回了人間境。

    長發浸著一股讓人不適的潮氣,她睜開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第一件事便是想去撩開粘在麵頰上的頭發,但手指微微抬起一點,卻是沒有力氣伸到麵頰旁。

    還沒見著人,便已經聞見飄進來的羊肉暖香。

    婢女望見床上的人,怔了一怔。

    她從未見過這樣貌美的女子,連聲音都不自覺放緩,“呀,娘子是醒著的。”

    宋暮本來站在門外,聽聞此言,方才抬首向裏看來。

    黑漆漆的暗室裏,輕輕傳來一聲,“宋暮?”

    女子聲音低柔,還帶著幾分久病的虛弱。

    宋暮原本還未想好怎樣麵對她,向她說成婚這件事,一時站在門口猶豫。

    此時聽見她的聲音,他回過神來時,已經蹲在了她的床邊,“我在。”

    南歡瞧著蹲在床邊的人,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宋暮先開口,“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南歡輕輕點了點頭,柔順的應下了,“好。”

    婢女一擁而入,將屋內的燈一盞一盞點燃,屋內慢慢亮了起來。

    就著這瑩瑩的燭光,南歡見婢女將食盒放在桌上,一樣一樣將飯食拿出來。

    燭火之下,每一樣菜都十分眼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麽緣故,竟全是她舊日愛吃的。

    自小她便愛羊肉,這個愛好直到被趕出家門才算是戒了。

    羊肉價貴,尋常是吃不起的。

    南歡喉嚨滾動,連著數日都沒什麽胃口,此刻看著這些熟悉的菜品,方才有了些許切實的饑餓感覺。

    宋暮回首,目光落在她身上,望見她衣衫淩亂,下意識偏開視線。

    南歡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瞧,這才發覺自己的寢衣睡得有些皺。

    她掀開被子,慢慢的撐起身子坐起來。

    一隻手遞到麵前,宋暮說道:“我扶你起來吧。”

    南歡搖頭,“殿下,這兩步我還是走得了的。”

    她避開他的手,扶著床柱緩緩站起來。

    宋暮瞥了一眼一旁的婢女。

    宮婢連忙上前,宋暮背過身,“你多披兩件衣服,她們幫你。我不看。”

    宮婢一個小心翼翼的替南歡梳理長發,另一個捧著衣物,一個拿起衣物一件一件的為南歡穿上。

    嶄新的料子與衣裙,難得還十分合身,不大也不小,正正好,裁剪與刺繡都非凡品,一看就是出自宮廷。

    南歡若有所思的抬眼看了一眼宋暮的背影,“殿下,這衣服是宮中尚衣局所製?”

    一套合身的成衣不是瞬息便能做出來的。

    宋暮不知道南歡是不是看出了什麽,又猜出了什麽。

    他聽著身後嘻嘻索索的衣料摩擦之聲,沉默半響,應得有些窘迫,“的確是尚衣局所製。”

    南歡聽出宋暮話中的窘迫,麵上多出一點笑意。

    宮婢替南歡束好衣袋,伸手想要扶她。

    南歡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不必扶。

    她緩步走到桌邊坐下,“多謝殿下掛心。”

    宋暮扯了扯唇角,“別忙著謝我,吃完了。我有一事想要你幫忙。”

    南歡低頭喝了一口羊湯,熱湯融化在唇齒之間,帶來了些許久違的鮮美滋味。

    她忍不住微微眯了一下眼角,眼裏亮了幾分。

    宋暮原本還有些許擔心,擔心這幾年她換了口味。此時見著她的表情才算放下心來。

    “這羊羹跟你從前在宮中喝得相比是不是也不遜色。”

    南歡放下調羹,說道:“不僅不遜色,還略勝一籌。”

    宋暮,“你還記得以前你說禦膳房的幾位大廚裏王師傅做羊最好嗎?”

    時間隔得太遠,聽到王師傅這三個字,南歡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這樣一個人,隻是卻已經想不起這位大廚擅長做什麽菜。

    隻模糊記得他似乎是在西所的小廚房,專門負責皇子公主們的午食。

    至於‘王師傅做羊最好’這句話,她說過嗎?

    她想不起來了。

    南歡側過頭,眼神沉寂,“都是一些舊事了。殿下切莫再笑話我。”

    宋暮看著眼前的人,目光中露出些許懷念,“我怎麽敢笑話你,從前一向不是你笑話我。你還笑話我沒長舌頭,連好不好吃都嚐不出來。”

    南歡的動作一頓,“竟有此事?”

    宋暮麵上多出一點笑意,“我記得西所的小廚房一共六個大廚,各自負責不同的菜品。每日菜品輪換,三日上一道冷修羊。你平時其他菜吃的不多,隻對這道菜情有獨鍾。宋靈不愛吃羊,素來逢上羊肉的菜,便將自己的菜通通給你。”

    “我不知道這件事有一天特意偷吃了你的飯菜,那天沒有羊肉。你不做聲。”

    “又有一天,我特意偷吃了你的飯菜,隻有一碗湯實在喝不下去了。你記得嗎?最後隻剩下一碗羊湯,我以為你回來見了自己的飯菜沒有了,隻剩一碗湯指定要哭。沒想到你笑話我連好吃不好吃都嚐不出來,偷吃都不知道把最好吃的吃了。”

    南歡聽著這些舊事,觸目所及又都是從前住在宮中時的擺設,腦海中已經模糊的回憶一點點鮮活起來,仿佛也能感觸到幾分曾經的朝氣。

    她唇角微勾,又很快拉平,咳嗽了一聲。

    到底已經長成了大人,不再是從前的小孩子。

    既然已經是大人,就難免要說幾句場麵上的客套話。

    “咳,我小時候實在太不懂事。對殿下多有冒犯。”

    宋暮,“算不得你冒犯我。頂多咱們兩個是互相冒犯。話說回來,三姑娘,你以往對我可沒有這樣客氣。以後也不必太過於拘謹了。”

    南歡注意宋暮今天的話,比之以往格外多。

    他好像……在故意提及以往的舊事逗她開心,想要拉近距離。

    回到南府剛開始那會兒也是開心的,因為母親一字一句說的全是她想聽的,南辭日日來看她,也總是帶些能逗她開心的小玩意。

    因著她從前在南府時,母親與南辭待她就是那般的態度,倒是一時隻覺得驚喜,沒覺出什麽奇怪。

    可這樣的話,這樣的事情由宋暮來做。

    她難免多看了幾眼宋暮,盯著他的眉眼,一時覺得這眉眼與從前相比,分明沒有什麽改變。

    一時又忍不住心道,他這皮子下怕不是換了個芯子。

    南歡慢慢將一疊羊肉吃完,“殿下,您方才說讓我幫忙是什麽事情?”

    宋暮,“說來其實隻是一件小事。”

    南歡,“所以是什麽事?”

    宋暮從袖中拿出一對玉龍佩,“你看看這個。”

    ·

    大半夜的,本來都已經歇下的二人卻被一個消息給叫醒了。

    南袤猛地站起身,“當真?聖人突然賜婚安州南氏女為平北王正妃?”

    傳信的小廝,“我家大人親眼所見詔書,千真萬確,做不得假。”

    南袤與柳夫人下意識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驚喜。

    柳夫人已經笑了起來,“太好了。無論是哪家的女兒,能嫁進王府做正妃,都是咱們南氏的光耀。”

    南袤溫聲問小廝,“聖人賜婚的是哪家的女兒?”

    小廝露出為難的神色,“我家大人說,奇就奇在這裏。那詔書上隻寫是安州南氏女,未曾寫明是那一府的姑娘,才讓我來問您。”

    南袤皺起眉頭,“這倒是蹊蹺。”

    如今別的不說,王府中就住著兩個南氏女。

    一個是他送進王府的南瀅,莫說如今南嚴入獄,她已是罪臣之女。就算她爹未坐罪,也僅僅隻是黃門侍郎,算不得當朝重臣。論身份,論血脈,怎麽看都不適合做皇子正妃。

    另一個就更不可能了,南歡當初剛長成時聲名有多盛,如今聲名就有多差,身體還不好。

    就她眼下的那般境況,能否誕下子嗣都難說。

    即便宋暮再喜歡,聖人也不可能這般放縱他。

    婚姻大事,從來都是父母做主,哪裏輪得著自己選。

    柳夫人笑道:“聖上賜婚的會不會是咱們的歡兒?論身份,論血脈,如今安州南氏還有誰比咱們的歡兒更配得上這個王妃之位。”

    南袤眉心緊皺,“聖人不至於讓姐妹共事一夫。況且歡兒如今的年紀還小。”

    在他看來,聖人突然在這個節骨眼下旨賜婚。

    說不準正是聽聞了宋暮與越恒在他南府的齷齪,才挑在這個關頭賜婚敲打平北王,也是敲打他們白馬公府。

    柳夫人擺了擺手中的團扇,“這有何難,不管是咱們族中哪一位姑娘,咱們府中隻管備上一份厚禮往王府送就是了。”

    南袤越想越是不安,“我覺得此事恐怕沒有那麽簡單。越恒可是聖人眼前的紅人,今天卻在咱們府中出了這樣的事情。此事還是要慎重一些。”

    柳夫人本來麵上帶笑,但見南袤這般滿臉不安忐忑的樣子。

    她斂了笑容,“那咱們得派個人去王府,敲打敲打南歡。她那個性子,做人家的妾室,可別又將人家王妃衝撞了。”

    南袤,“是這個道理。不過南瀅那裏也得多說上兩句。咱們的禮先備下,等搞清楚新娘究竟出自那家之後,禮別往王府送,往娘家送,算是咱們給族中姊妹的添妝。”

    柳夫人嘴上答著好,心中卻轉起了另一番盤算。

    ·

    半夜,京中家家大門緊閉,隻有平北王府的大門敞開著,仆從與宮婢,還有各色各樣的人進進出出。

    明明是大半夜,街口卻車水馬龍。

    一人隨著悄悄跟著一隊內監進了王府。

    見星樓裏南瀅睡得正香,忽然被人搖醒。

    婢女春水說道:“小姐,小姐。您快醒醒。主家那邊來了人,正在門外呢。”

    南瀅被這話驚得睡意全無,“來了人?怎麽這麽晚來人?”

    春水替南瀅梳了幾下頭發,搖了搖頭,“不知道。瞧著挺急的。小姐你快收拾收拾去見吧。”

    南瀅麵露慌亂,渾身顫抖,她抓住春水的一隻手,“你說,會不會是我說謊被主家發現了?”

    父親坐罪入獄,判決還未下,府中女眷卻已經是惶惶不可終日,有幾房沒有子女的妾室當即寫了解離書出府避禍。

    按照慣例,若無恩典,罪臣的女眷都是要衝教坊司的。

    從祖母到母親私下都十分怨恨她,認為這場禍事因她而起。

    南瀅從沒想過自己會沒名沒分的當人家的妾,但相較去教坊司,亦或者嫁給越恒這樣睚眥必報的小人,倒是還不如索性做了平北王沒名沒分的妾。

    起碼這王府中沒有女主人,也沒有其他姬妾,平北王身份尊貴,而且年齡與她也稱得上相配,又無子嗣。

    她情願留在這裏,起碼能睡個安穩覺,不愁吃穿。

    所以……主家來問時,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撒了謊,盡管她連平北王的麵都沒有見過,卻言之鑿鑿的告訴主家,殿下在見星樓留宿,十分寵愛她。

    反正這話也算不得上是假話,她可是京中聞名的美人,若不是太過於貌美,也不會引來越恒這樣的小人。

    平北王就算現在與她沒有什麽關係,但他都收下了她,遲早見了她,知曉她有多貌美,她便有信心讓這假話也變成真話。

    除了謊稱有寵於平北王這件事,南瀅想不出還有什麽事情能讓主家派人深夜前來。

    可眼下她還沒有來得及見到平北王,他們真要將她接走,她還不知道落到哪裏去。

    她越想越慌,六神無主,“春水。主家肯定是發現了。主家肯定是來把我接走的。我不要走。你去把人趕走,我不要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