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都怪你
作者:芥菜糊糊      更新:2022-07-07 17:51      字數:4316
  第47章 都怪你

    這通電話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掛掉之後,陶明灼立刻跑到浴室衝了個澡,出來後又噸了兩大瓶水,卻感覺心底依舊躁動得像是有把炙熱的火在燒。

    雖然可以透過屏幕看到對方的臉,可以通過聽筒聽到對方清晰的喘息聲,卻始終無法真正地觸碰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剛剛兩人隔著屏幕做的一切對陶明灼而言就像是隔靴搔癢,隻不過把心底的那把火越勾越旺罷了。

    度日如年不過就是這種滋味,這看似短暫的十天剛剛過半,陶明灼就感覺自己再也憋不住了。

    他發消息給荊瓷,話裏話外都是暗示:“楊可檸剛剛告訴我,這周五放假,加上周末兩天的話,就是個小短假了。”

    荊瓷回複道:“好啊,你最近也很忙,正好休息一下。”

    陶明灼抿了抿嘴。

    一句“我想你了”在對話框裏輸入了又刪除,刪除了又輸入,最後變成了別扭至極的一句:“我覺得你上次給我看的土豆泥牛排看起來很好吃,感覺……有點想去親自嚐一下。”

    過了一會兒,荊瓷回複了他一個微妙的“小青蛙微笑”表情。

    荊瓷:“來找我吧。”

    幾天後的黃昏時分,荊瓷出了酒店的電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酒店門口背著雙肩包,正在盯著門口的噴泉看得出神的陶明灼。

    陶明灼正看得入迷時,突然感覺有人從身後拉了自己一把。

    他茫然地後退了幾步,發覺荊瓷站在自己的身後,說:“小心。”

    回過神時,陶明灼發現自己剛剛站的地方的不遠處炸開了一簇接一簇的巨大的水花,如果荊瓷沒有把自己拉遠的話,估計此時此刻的他就已經連人帶包地被澆成了一隻現成的落湯雞。

    陶明灼目瞪口呆:“……”

    荊瓷說:“前天我看到有人站在和你同樣的位置,他沒有那麽幸運,當時被澆了一身的水。”

    陶明灼一陣後怕:“……是暗器吧。”

    荊瓷笑了:“噴泉有這麽好看?”

    陶明灼點了點頭:“好看,水的色彩變換很複雜。”

    荊瓷:“水不是透明的顏色嗎?”

    陶明灼很奇怪地說:“不是啊,水是透明的,但是水旁邊的光和景都是有顏色的,透明其實是一種質感,因為涉及到光線的折射和反射,所以平時畫的時候比較難呈現,也比較吃畫師的技巧和功底……”

    陶明灼意識到自己自顧自地對荊瓷說了很多乏味的東西,清了清嗓子,說:“去吃飯吧。”

    他們去吃了U國著名的土豆泥配牛排。

    賣相看起來還算不錯,然而陶明灼吃了一口就差點直接噴出來。

    他萬萬沒想到小小的一坨土豆泥裏竟然能同時蘊含酸甜苦辣鹹這五種風味,裏麵放了不知道多少暗藏玄機的怪味香料。

    從餐廳出來後,陶明灼看到荊瓷指了指旁邊的一條小巷,問:“要不要去那邊遛遛?”

    陶明灼看了一眼那條黢黑的小巷,總感覺大晚上走可能有些不安全。

    但是抬起眼望向荊瓷含笑的雙眸時,拒絕的話在陶明灼的嘴邊轉了個圈還是咽了回去,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答應道:“好。”

    陶明灼一開始以為荊瓷隻是漫無目的地瞎逛。

    但走著走著,陶明灼就發現荊瓷對這條路似乎很熟。他很少向四處張望,隻是一直向前走,像是在心中有一個目的地一樣。

    小巷很窄,路燈幽暗,兩側是紅磚砌成的,頗具異域風情的小樓,小樓的底層都是商鋪。

    大部分的店鋪已經關門了,但有少數小店的櫥窗還亮著昏暗的橘調小燈,逛起來倒是還挺有味道的。

    逛著逛著,荊瓷停下了腳步。

    陶明灼也跟著停了下來,他抬起頭,下意識看了眼店鋪的招牌。

    陶明灼睜大眼睛:“這是……”

    荊瓷帶著陶明灼來到了一家賣顏料的店。

    這個牌子陶明灼並不陌生,就是之前荊瓷在U國出差時,給陶明灼帶回來的那盒昂貴油畫顏料的牌子。

    當時陶明灼也隻挖了一咪咪來畫荊瓷的肖像畫,剩下的至今沒動,被他偷偷地鎖在了陶雪畫室的小櫃子深處。

    這家顏料店是U國本地的小眾品牌,顏料以昂貴且包含礦物粉末而出名,店也低調地開在小巷子裏麵。

    進了店後,陶明灼就看到整齊地放置在木架上的一盒一盒的顏料,顏料按照色係以及明度被歸類得很好,一眼望去,屬於是連強迫症看了都很舒適的程度。

    陶明灼看得出神時,就聽到身旁的荊瓷問自己:“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他回過了神,點頭:“怎麽了?”

    “我的腦海裏有一個畫麵,我一直想要把它呈現在畫布上。”

    荊瓷說:“不過我從小到大唯一一幅真正完成的畫作,還是當時在你姐姐的美甲店裏,你接手後幫我畫完的。”

    “你應該比較了解我的繪畫功底,我比較隨我的父親,相比於色彩和圖形,我可能對數字更敏感一些。”荊瓷笑了笑,有些無奈地搖頭,“水在我的眼中永遠隻有透明這一種顏色,對於繪畫,我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畫得可能還不如我媽。”

    “所以我想買一些顏料回去,讓你幫我畫出這幅畫。”荊瓷說。

    陶明灼倒是真沒想到荊瓷會提出這樣的請求。

    荊瓷的神情是很認真的,雖然陶明灼感覺這個請求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但他本來就是靠畫畫吃飯的,便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可以,不過這麽貴的顏料其實不用買太多,你把你想畫的大致場景,以及你想畫的人物的特征先給我大致描述一下吧。”

    荊瓷安靜了一會兒。

    “場景……是在公司的員工食堂,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片刻後荊瓷開了口,他沒有看向陶明灼,而是抬起手,指尖緩緩地在顏料罐的罐身上滑過:“當時他沒有看到我,但我卻一眼就在人群之中注意到了他。”

    “人的記憶都是有限的,”荊瓷說,“可是唯獨有關他的事情,好像被覆上了非常鮮明的色彩,我總是可以記得格外清楚。”

    陶明灼的身形猛地一頓。

    “我想想……綠色,”荊瓷的指尖停在了一罐綠色的顏料上,笑著說,“是他當時吃的那碗炸醬麵裏黃瓜絲的顏色。”

    他抬起手,又將食指輕輕地落在了一罐橙色顏料上:“偏橙一點的橘紅色,是他那天穿的衛衣的顏色。”

    “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可是並不是那種死氣沉沉的黑,而是透著很好看的光的那種黑色。”

    荊瓷有些遺憾地說道:“我沒有辦法用言語描述出來,那大概也沒有辦法用顏料完整地還原出來吧。”

    陶明灼的嘴微微張開:“你……”

    “光聊色彩,也許沒有辦法很好地還原出來我說的這個人。”荊瓷想了想,對陶明灼彎了彎眼睛,說,“這樣,我來和你講講我和他之間發生的一些事,說不定你就能畫得更輕鬆一些了。”

    “他吃飯的時候總是大口大口的,可以將所有的東西都吃得很香,所以一開始,我隻是想要看著他的臉吃飯,下意識地想要和他多產生一些交集。”

    荊瓷說:“但是後來,我發現他是一個非常特別的人。”

    “他很愛臉紅,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屋子裏溫度太高,或者是他不能吃辣。”他說,“但是有一次我和他在橋邊抽煙,我突然就起了一些試探的心思,故意將自己的臉湊到他的嘴邊去點煙。”

    “我發現,不是因為溫度又或者是食物的風味,他的臉……是因為我而變紅的。”荊瓷說。

    他笑著搖了搖頭:“從那天起,發現他的臉因為我的行為舉止而變得很紅的時候,我總是會……感覺自己有些說不上來的高興。”

    “他心口不一,明明是臉皮很薄的人,卻會在酒吧幫我解圍的時候,很大聲地對著別人說我是他的男朋友。”荊瓷說,“在明明下著大雨,冷得不行的初春時節,卻說自己熱得不行,不想拿外套,轉手就把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

    “當時他和我說,他有一個心上人。”荊瓷的手指輕輕地在顏料罐的蓋子上點了一下,“我以為是經常和他一起出現的一個小姑娘,起初我以為,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我是不會在意的。”

    “可是後來有一次,聽到他們要一起去外地待三天的時候,我突然就感覺到很不舒服。”

    荊瓷的眼睫顫抖了一下,他說:“那是一種很微妙的心情,當時我以為我隻是在擔心自己看不到他就沒有辦法吃飯,可是後來我突然意識到,我當時的心情……更多的像是一種對他和那個女生之間關係的嫉妒。”

    “不過喜歡這種情愫本來就很複雜,”他說,“又有誰能在第一時間就立刻意識到呢?”

    “如果一開始是以吃飯為目的,那麽到了後麵,吃飯反倒是變成了我想和他多相處一些時間的幌子。”荊瓷彎了彎眼睛,說,“不過很幸運的是,我們在一起了。”

    “雖然他有點笨笨的,有點嘴硬,但對待我卻是一心一意的好,總是會高高興興地把最好的東西捧到我的麵前。”荊瓷笑著歎息,說,“你說像他這麽好的人,為什麽會覺得我不會喜歡他,又或者根本沒有喜歡過他呢?”

    “我明明就很喜歡他啊。”他輕輕地說。

    “很喜歡他吃東西的時候大口大口的樣子,也很喜歡他看電影看到昏昏欲睡卻還要堅持著說自己愛看,結果五分鍾後就立刻困得倒在我的大腿上呼呼大睡的樣子。”

    荊瓷想了想,又認真地說:“很喜歡他從我身後圈住我的腰,將頭搭在我肩上,在我耳邊說悄悄話的樣子。更喜歡他主動吻我的時候,動作雖然莽撞笨拙,但是又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的反應的樣子。”

    這像是陶明灼和荊瓷告白時,一口氣磕磕巴巴地說出的大段排比句。

    荊瓷繼續模仿著陶明灼當時的語氣,輕輕地笑著開了口。

    “我一直想告訴他,其實我也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他。”

    荊瓷垂下眼,將剛剛挑出來的幾罐顏料抱在懷裏,走到了陶明灼的麵前。

    他看起來好像很冷靜,但是在抬起頭對上陶明灼眼睛的那一瞬間,手卻無法抑製地顫抖了一下。

    “我講得差不多了。”荊瓷將顏料遞到陶明灼的麵前,笑著問道,“不知道這幅畫……你可不可以幫我畫出來呢?”

    陶明灼很久都沒有說話。

    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座風幹了的雕塑,很久過後才終於抬起手,緩慢地接過了那幾罐顏料。

    他依舊沉默著,隻是在片刻後轉過身,又從貨架上挑了幾罐顏料,徑自走到收銀台結了賬。

    這樣的反應並不在荊瓷的預料之中,他看著陶明灼的背影,突然感到有些說不上來的心慌。

    荊瓷看到陶明灼向自己大步走來。

    緊接著荊瓷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拉住,陶明灼的力氣很大,荊瓷沒有預料到,他微微地踉蹌了一下。

    他聽到陶明灼悶悶地對自己說:“回酒店吧。”

    夜深了,荊瓷看不清陶明灼的神情。

    陶明灼就這麽一手拎著顏料,一手拉著荊瓷走出了店鋪,悶頭快步走起了路。他很久沒有說話,也沒有開口去解釋什麽。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陶明灼自顧自地小聲喃喃:“這次的尺寸是對的……而且買了三個不同的牌子,都放在包裏麵了,絕對不可能再出問題了。”

    荊瓷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陶明灼繼續牽著他的手走了一會兒,片刻後,荊瓷看到他轉過了臉。

    對上陶明灼雙眸的那一刻,荊瓷發現,他的眼睛裏盛著熾熱的,像是正在綻放的煙火一般晶亮的光。

    陶明灼很快地錯開了視線,他低下了頭。

    片刻後,荊瓷聽到陶明灼低低地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

    他吸了吸鼻子,有些沙啞地開口道:“其實本來還沒有那麽難忍的,但是你……你怎麽可以對我說這樣的話呢?”

    “都怪你。”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些委屈,“我感覺現在哪怕一秒……我好像都等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說:

    聽到老婆告白的小陶: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