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木簪主人
作者:白砂糖      更新:2022-07-06 12:34      字數:3208
  飯菜在閣樓裏擺了兩席,男一席,女一席。

  大夥兒正要吃的時候,太監高聲宣布,慶和帝與鸝貴妃駕到。

  拿著筷子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麵麵相覷半響,連忙擱下筷子站起來迎駕。

  慶和帝赦免禮數後,瞧瞧男席又瞧瞧女席,十分隨意地盤腿坐下道:“朕也沒有用膳。”鸝貴妃自然也在他身旁坐下,他看向葉落櫻笑道,“不介意朕與貴妃也蹭一頓午膳吧?”

  葉落櫻哪裏能介意,連忙道:“這是華鬘的榮幸。”轉身囑咐丫鬟再擺一席。

  帝駕降臨,讓原來鬆散的氣氛頓時變得拘謹,慶和帝擺手道:“起筷吧,隨意便是。”

  話是這般說的,他們也是這般聽的,但帝駕麵前,沒人真的能肆意地隨意起來,不過,得到命令起筷,他們還是要起筷的,就聽鸝貴妃道:“聽說你們剛才在玩賭錢的遊戲。”

  “今日雨水不斷,閑著也是閑著,大丫頭提議大好日子不能這般浪費,便隨意玩玩。”鎮北老將軍作為主人家裏的頭頭,不卑不亢地應聲道。

  “到目前為止,誰贏得最多。”慶和帝問道。

  “是臣。”老善安侯春風滿臉地自豪道,第二的是韋笑寒,第三的是常如意。

  這般邊吃邊聊,拘謹的氣氛倒是又漸漸地放鬆起來,席後慶和帝和鸝貴妃要參與遊戲,慶和帝加入鎮北老將軍他們那一撥,鸝貴妃自是加進葉落櫻所在的那一撥裏麵,輸輸贏贏,起起伏伏,說說笑笑,和和樂樂。

  陽台邊邊兒,慶和帝笑翻出三張牌,語氣隨心地道:“朕瞧著焉兒與華鬘確實般配。”

  “……”早上才討論過這個話題的幾個老人家一陣無語凝噎,想來如今兒媳婦什麽的,孫兒媳婦什麽的,好像似乎仿佛真的不太好找呐,連堂堂一國之君,都這般親自出動了。

  鎮北老將軍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道:“臣家大丫頭江湖性子,喜愛自由結交自得其樂,能與麓王爺成為朋友,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慶和帝不無惋惜地歎息道:“她上輩子該努力一點的。”

  **

  未時,雨停了,青草混合泥土的味道從地麵蒸發。

  閣樓裏,酒意漸濃,炸得香香酥酥的小魚小蝦在齒舌間卜卜脆。

  “我更喜歡新鮮的楊梅酒,淳甜淳甜的,好像在吃沾了白糖的生楊梅。”葉落櫻笑道,“但若是吃生楊梅,我偏愛沾醬油,吃起來更少一些酸味兒。”

  鸝貴妃道:“監事館後院也有幾棵楊梅,你若是喜歡吃,我便讓他們明日給你帶些。”

  “謝貴妃娘娘好意。”從遊戲中退出來的葉落櫻,與鸝貴妃在角落裏閑聊家常,霞光撲簌簌地灑落大地時,停掉的雨又淅瀝地下起來,歡聲笑語在夜幕降臨前依依不舍地散場了。

  送走他們,葉落櫻趴在鋪著厚厚狐狸毛毯子的木地板上,數著收到的銀子,再扣掉去監事館領東西付出的銀子,還白賺了三十兩銀子,笑道:“我稍微能體會到那些賭坊一本萬利天天數錢的心態了,小桃,你把這些銀子拿下去與香菱她們分了。”

  “全部嗎?”小桃驚訝道。

  葉落櫻笑盈盈地頜首道:“開心是要與人分享的。”

  “姐姐是打算開賭坊麽?”吳茜瑩從旁邊滾了過來,好奇地問道。

  葉落櫻看著小桃下樓的身影道:“不是我。”

  “原來姐姐在為小桃籌謀呀。”

  “總是要嫁出去的。”

  吳正贏骨碌碌地滾過來道:“伊姐給小桃開賭坊,還不如開藥材鋪子,這個更賺錢。”

  “藥草鋪子未知的危險性太大,若別人故意為難,麻煩會很多,賭坊相對簡單一些。”葉落櫻笑道,“我認識一些江湖上的朋友,若是別人有心找茬,處理起來也容易得多。”

  “賭坊也有私營與官營,官營稅收高一些而已,倒是有保障。”吳茜瑩道。

  “說是這樣說,但四分稅後,還要上繳二分給當地官府買個保險,剩下的就不多了。”葉落櫻笑道,“你們不用擔心,我自有計量。”這時,香琴過來說她要的東西準備好了。

  “我出去會兒。”葉落櫻與吳茜瑩吳正贏說下一聲便下樓,拿過香琴遞過來的食盒後,打著傘出門,一步步慢條斯理地走至一座景色比尋常院子都要精致幾分的院子,進門就道:“幹嘛板著臉,跟我欠你幾百萬似的。”

  “若我賭上一天,指不定能有幾百萬。”坐在窗台邊桌案前的司徒紫秀,撇撇嘴道。

  “幾兩銀子的小事,你就是玩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會有幾百萬。”葉落櫻好笑道:“喏,這是特意打包帶來給你的,試試味兒吧。”

  “你親手做的麽?”司徒紫秀挑眉道。

  “鹽巴是我放的。”葉落櫻揭開食盒,露出色香味俱全的紫蘇小炒肉與山草藥蘑菇湯。

  司徒紫秀瞥瞥一眼望到底的食盒道:“落落,你也太吝嗇了,白米飯都不舍得給我。”

  “誰家白米飯不是一個味道。”葉落櫻翻翻白眼,喚了門外的侍衛給他打一碗白米飯。

  她睨著司徒紫秀一邊吃飯還一邊看著一摞公文,好奇地問道:“工部很忙麽?”

  “不是工部的事兒,我不在京城幾天,主掌管的部門還不至於出什麽亂子。”

  葉落櫻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問:“那是什麽事,讓你吃飯都惦記著。”

  “是之前朝局貪腐的動蕩後,新任官員的一些相關調查,總不能這批蟲除了,另一批蟲又這般快就起,而且若是在當中發現合適的,也會做適當的調整與提拔。”司徒紫秀笑道:“京城世家皆是牽一發動全身的,若不想燒盡的野草春風吹一吹又生,便要快刀斬亂麻。”

  “這樣的事,不該是陛下煩惱的麽,怎的都堆到你頭上?”

  “皇兄要處理的事也很多,他又在明處,多的是人見機行動,想要阻止他們暗渡陳倉,隻能靠我與六皇兄,有些事看似是六皇兄在處理,其實是我在處理,反之亦然,讓他們防不勝防。”司徒紫秀說道,“你應該也知道,鎮北老將軍不止一次提議從兵部尚書的位置上,降下來,原就是我將他拉上去鎮壓那些腐敗的宵小,因一直沒有找到比他老人家更合適的,所以隻能委屈他老人家遲一些再退休了。”

  “爺爺想要降下來也隻是因皇後盯這個位置盯得十分緊,無時無刻不想要她的人頂上,他不想鎮北將軍府終日受到種種暗算,他說成天應付那些陰謀詭計,還不如回去打仗呢。”葉落櫻笑道:“最起碼敵人都是迎麵走來的,不用他愁得頭發都白了許多。”

  “我很快就會找到人幫他老人家減少一點點負擔了。”

  見他笑得意味深長,葉落櫻抽抽嘴角道:“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一整個部門的領銜人物都是你們家的人,不好麽?”

  “哪裏好了,這樣別人不是更想攻擊我們家了嗎,何況……齊安侯從未行過軍打過仗,讓他坐上兵部侍郎的位置,怎能服眾,到時候別人該說我爺爺以權謀私了。”

  “那你認為齊安侯回京述職之後,應該從任哪個職位?”

  葉落櫻莫名心虛地轉了轉眼眸,“這樣重大的事,怎是我一個小女子可以胡亂說的。”

  “落落,我怎麽看著你好像不是很想齊安侯在京留任呢?”

  “怎麽會,他可是我嫡姨母的夫君,我的親姨父,我怎會不想他留京就任?”

  司徒紫秀勾唇道:“那六部侍郎,我便隨你挑一個給他留著。”

  “你怎麽可以這樣隨便就決定官職,若被別的人知道——”

  “——撇除齊安侯從未行過軍打過仗一事實,為官最該有的種種才能,他都是有的。”司徒紫秀意味深長地道,“當年若非皇後對他的仕途從中作梗,想必今日已是一部尚書。”

  葉落櫻哪還能不知道司徒紫秀這丫清楚那一段鮮為人知的往事,道:“你不用揶揄我,時光荏苒,我與二表哥早已不能回到從前了。”沒錯,那支木簪的主人就是原主的二表哥,齊安侯府的二公子藍月端。

  司徒紫秀目不轉睛地睨著她,半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見她疑惑不解地看著他,他道:“你就從來都沒有想過,當年不喜歡你的司徒廉,為何要費盡心思出動皇後趕走藍家麽。”

  “當年的鎮北將軍府大本營還紮駐邊關,隻要趕走齊安侯府,我在京城便孤立無援。”

  “怎麽辦,我開始有些同情我這個可憐的愚蠢的無藥可救的侄子了。”他耐人尋味道:“落落,男子對女子的喜歡,可以分為很多種,有極端的,也有不那麽極端的。”

  提示至此,葉落櫻震驚地望著他:“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會……”

  “無法否認的是,唐珍珠的確有些小聰明,知道如何見縫插針,如何善用小小的縫隙,也懂得怎樣經營男人給自己的寵愛,維係甚至是轉移那些微妙的朦朧的感情。”他輕笑道:“喜歡你,迎娶你,卻怎樣都得不到你的注意,更更重要的是,你還默默地喜歡別的男子,天之驕子的自尊,又怎能不碎了一地,這個時候有人溫柔體貼地明白他流血的心,撫慰他,適度地有意無意地中傷你,怨念終成為恨,悲劇就這樣上演了。”

  葉落櫻怔怔地道:“你為什麽突然告訴我這些?”

  “故意讓你多些煩惱,少些時間與那些亂七八糟的男子廝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