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年高考就這麽悄然落幕
作者:休屠城      更新:2022-07-05 14:40      字數:3732
  第34章 這年高考就這麽悄然落幕

    如果習慣了陳異吊兒郎當的模樣, 再看他西裝革履意氣風發,不僅是苗靖,連著波仔那一夥人, 都覺得陳異在迅速蛻變。

    變得更淩厲,更鋒銳, 看他的那雙眼睛暗藏野心。

    翟豐茂在藤城投資創業, 除了各路合作資本外, 政商兩界都有關係,深耕十幾年,很多私下手段主要依賴張實一幫人, 這一幫兄弟當然也有組織紀律, 也吃上下有別、尊卑有序這一套,也要行事低調,不許隨意欺淩霸世, 各家紅白喜事也要互相捧場,當然翟豐茂出手也闊綽, 送房送車發年終獎, 夜總會門外停的清一色都是好車,最多的還是凱迪拉克和奔馳悍馬。

    陳異跟著張實辦事, 腦瓜子機靈,他麵孔嫩, 居然還能收放自如,嬉笑怒罵到裝腔擺譜都能應付, 張實用他起初也是就是讓他當司機,跑個腿帶個話, 夜總會時不時招待些有權有勢的大人物, 他比那些大老粗能應付得來, 又比招待經理膽大技高,應酬得還算不錯,張實名下還有投資公司和貿易公司,有時候經手一些工程或者項目,陳異跟著,半點好處都不沾手,反而處處送人情,張實冷眼旁觀了一陣,看他不貪不躁,確實是個人才,翟豐茂也聽說了,有一次回藤城,還喝了陳異敬的一杯酒。

    陳異有丁點話語權,也要防著同黨排擠,主要也是年紀輕,也沒幹什麽大事,沒根基,靠點小聰明,短短時間從內保混到夜總會誰都要給他一點麵子,也不是沒有眼紅的人。

    那個春節,陳異拿了幾萬塊錢的獎金,這大概是他拿到手最多的一筆錢,當然也是旋即揮霍一空,錢都拿去打點身邊人,最後留一點,請波仔一幫小弟熱熱鬧鬧吃吃喝喝過年。

    定了海鮮酒樓,還包了KTV的豪華包廂,包了一整天的活動,陳異拖著苗靖去吃飯娛樂,苗靖冷著臉不願意,最後兩個人鬧了一場,苗靖被拽著出門,那次是苗靖第一次和呆毛他們坐在同一張桌上,全程漠然看著這一幫人抽煙喝酒吹牛,她臉色麻木坐在陳異身邊,連提筷子的姿勢都顯得與世隔絕,在場兄弟都覺得尷尬,主動去逗苗靖說話,這一逗還逗出事情來了,陳異臉色越來越難看,讓大家別理書呆子,苗靖臉色一沉,兄妹兩人在飯桌上夾槍帶棍說話,看得旁人一愣一愣的。

    最後苗靖停筷子說吃飽了,要回家寫卷子,馬尾高甩走出了酒樓,自己漫步在春節冷清的大街。

    沒隔多久,陳異追出來,在她身後氣急敗壞喊她的名字。

    “你鬧什麽?大過年的吃個飯,兄弟麵前能不能給我個麵子?”

    “我沒鬧,我就是個書呆子,我要回去寫作業。”

    “苗靖,你是不是又犯病?”

    “你才犯病,你才有病!”

    “我哪有病?”他大吼,“你讓人看看你這副嘴臉,怎麽對我態度越來越差?我供你吃供你穿的,不該對我好點?”

    “對,你供我吃我穿,總有一天,我會把所有錢都還給你!”

    “你又來這套。”他忿忿,眼尾瞥見一串串紅色,“要不要吃冰糖葫蘆?”

    “不吃。”

    “那你到底怎麽回事?”

    “沒怎麽回事。”

    “飯桌上說的那些話都開玩笑的,那些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自己有分寸,不該沾的東西,我一樣都不會沾。”

    陳異快走兩步,伸手把她橫腰一攔,箍住細腰拖到自己身邊,順手往旁邊的欄杆一推,連懷帶抱把苗靖摟在懷裏,伸手:“快看,河上有燈船。”

    側首在她頸邊啄了一下,柔聲道:“大過年的,別發脾氣。”

    苗靖心頭微跳,摁下心頭的煩躁,皺著細眉看著眼前河道。

    他兩條手臂攬得緊,高頎身體貼在她後背,氣息醇烈,下巴在她發頂磨蹭了幾下,苗靖能感覺他的喉結和脖頸在發間滑動。

    “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等你走了以後,見不著麵,難道也要天天打電話罵我?”

    “別的女的都不跟你這樣似的,能不能指望我點好,我記得你以前也不這樣啊。”

    苗靖趴在欄杆上,惆悵又迷茫看著眼前的河道。

    春節後迎來了高中最後一個學期,重點高中的學生壓力都大,陳異也知道現在是關鍵時期,不想再惹她生氣,平時和兄弟們做點什麽聊點什麽,有意無意也避著苗靖。

    他自己日子也不甚太平,也有給他下絆子的人,張實身邊圍著那一群兄弟馬仔,約莫人數也有十幾個,地位有上有下,雖然麵上都是聽張實的,其實都以翟豐茂馬首是瞻,私下的齟齬算計也不少,大都維持表麵和氣,也有對陳異有意見有看法的,因為同在夜總會,時不時給陳異下絆子,鬧點不愉快。

    陳異想把擋自己路的人都搞下去。

    起先還是夜總會那些“嗨包”搞出的事情,這條路鋪得很隱蔽,不知道是夜總會的關係網過於強大還是什麽原因,一直沒有在常規排查中被發覺,陳異知道從去年年底就有警察暗訪,後來有個便衣被發現偵查痕跡,陳異暗地裏幫忙掩飾了一番,讓便衣順利脫身,把可疑痕跡引到和張實有些矛盾的對家身上——那是在本地頗有名氣的東北□□,兩幫人夥爭地盤搶生意,黑吃黑太正常,都是一丘之貉,誰也不比誰幹淨。

    陳異人微言輕,身份地位不惹眼,每天老老實實蹲在工地上賣命,火燒不到他身上來,他看熱鬧不嫌事大,最好兩夥人多挑點事情,脾氣火爆的那些人來點打打殺殺,讓翟豐茂和張實多花點心思整頓整頓治下,比如送到雲南邊境的大本營去休息休息。

    這一整頓不打緊,真找到幾個私下有小動作的,翟豐茂難得露麵,這回到夜總會,向來溫和的臉色也隱隱有些難看,搞癟了幾個吃裏扒外不長心眼的。

    這時候周康安還盯著“翰哥”的槍擊案,也介入了這場鬥毆案。

    翟豐茂背後應該有毒品生意,但他不沾手,負責這條線的是從最早年跟他一起闖蕩的兩個老人,連張實都沒有介入,一切行事很低調隱蔽,這回有人下場不妙,張實挑兩個機靈的,把陳異拱到翟豐茂麵前。

    陳異搓搓指尖,這事的惡性程度非比尋常,一旦進入,再無抽身可能,他站在翟豐茂麵前,說自己膽子小,不想幹。

    翟豐茂淡笑問他:“一個月給你十萬,不想幹?”

    “我貪心,怕入了這道門,十萬也滿足不了,到時候幾百萬、幾千萬,也敢想一想,人太有野心,容易栽跟頭。”

    “你挺大的口氣,還幾百萬,幾千萬。”翟豐茂嘲笑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能耐。”

    陳異垂頭。

    這事翟豐茂沒逼他,但陳異進了翟豐茂的眼睛,撇不幹淨,最後還是栽了進去。

    陳異船高水漲,身後的一幫小弟也跟著雞犬升天,走路昂首挺胸,夜總會也給他們準備了一輛專車,開著兜風泡妞,也特別有麵子。

    事情還是出在波仔身上,他跟陳異關係最鐵,末端馬仔負責分銷送貨,波仔從同伴手裏拿了錢,半夜要把東西送到郊區的一個別墅區,被陳異攔了下來,電話問了兩句,讓波仔把東西拿給他,套著衣服要出門找波仔。

    那個時間苗靖還沒睡,知道陳異這陣子都是神神秘秘,什麽事情都是瞞著她,隔三差五半夜都要出門,聽見他電話裏說的那幾個詞,霎時僵住,渾身血液冰冷,陳異前腳出門,她追出去,沒攔住他的腳步。

    苗靖直接打電話報警。

    派出所出警很快。

    另外一通電話及時打到了刑警隊。

    “那個,周隊……有人報警吸D……”

    “這……見鬼了。”

    陳異在派出所門口被一通及時電話放了,再晚一步進了局子,麻煩就大了。

    他衝回家,把自己的外套狠狠在苗靖身上扇了幾下,苗靖第一次看見他有那麽陰鷙的眼神和可怕的臉色,衣服拉鏈彈在苗靖臉頰,劃過尖銳刺痛,他怒火滔天:“你他媽瘋了是不是?你想弄死老子就直接來,我他媽有能耐真掐死你!!!”

    “我他媽養白眼狼也比你好!”陳異重重把衣服砸在地上,踹壞了幾張椅子,滿地狼藉,眼底猩紅,“你給我滾,高考完了立馬給我滾!滾得遠遠的,這輩子都別回來了!!”

    苗靖雪白的胳膊上是長條紅痕,眼裏含著淚光,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陳異。

    “苗靖,老子警告你,以後你要是再敢提我的事情,再敢問,再敢說,再敢插手,我這輩子跟你水火不容,半點關係都沒有。我陳異今天把話放到這裏,說到做到。”

    他的聲音帶著抖,喑啞著落下:“你要是看不起、看不慣我,現在也可以滾,我就當沒你這個人,這輩子從來不認識你。”

    “滾!”

    碗碟摔在地上清脆可聞,濺起的瓷片撞在苗靖小腿,苗靖縮著肩膀抖了抖,看他氣得脖頸發紅,喉結頻頻滾動,是真的已經瀕臨爆炸。

    他訓斥完她,轉身就走,連著好幾天都沒回家。

    苗靖自己留在家,遇見兩個上門登記戶籍的治安民警,其後跟著個中年人,穿著樸實便裝,出示了自己的警牌,名字叫周康安,也是問問家裏的情況,見苗靖沉默不語,又是一個人在家,給了苗靖一個號碼:“我是公安民警,以後有什麽大小事情,直接給我打電話就行了,我能解決的都給你解決。”

    陳異和苗靖的關旭突然降到了冰點,某一天回來,陳異抽著煙,臉色陰沉,叮囑苗靖:“這家裏你別住了,搬到學校去,安心準備你的高考,後麵要什麽東西,自己出去買。”

    學校有老師家屬樓,有些老師會騰出房子借宿給學校的學生,馬上要高考了,陳異讓苗靖從家裏搬走,他給她找了個借宿。

    不想看見她在家。

    明媚的暖春四月,苗靖十八歲生日就這麽悄悄過了。

    什麽聲音都沒有。

    高考前她和陳異見了一麵,約在學校外麵的餐館吃飯,看他神色愈發深沉狠戾,抽煙很凶,連筷子都沒動,隻看著她低頭吃東西。

    “複習得怎麽樣?”

    “還好。”

    “你班主任說你幾次模擬考的成績很好。”

    “還好。”

    “你給我班主任打電話了?”

    “他給我打電話。”

    “打算報什麽學校?”

    “還沒想好。”

    “遠一點,首都或者臨江都行,報誌願你自己挑一下。”

    “好。”

    簡單說完幾句,他推說有事,匆匆走了。

    這年高考就這麽悄然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