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聽她說完，蕭澤便冷笑出聲，“白字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不過幾天時間，婉妃娘娘手上便背負了這麽多條人命，如今還要逼死辭兒，不知婉妃娘娘還記不記得辭兒是你的親妹妹。難道娘娘就擔得上忠孝兩字嗎？”

  自從蕭澤將奏折拿出來之後，皇帝一直沉著一張臉，“沈琳，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稱呼從親昵的愛妃變為冰冷的沈琳，可見這件事是真的觸到了皇帝的逆鱗。

  當時沈琳裝病賣慘之後，又想讓皇帝對沈辭厭惡的情感更深一些，便將那段去何府的事兒刻意抹去，要是沈辭不說，就沒有人提起。

  何攸之畢竟是她的妹夫，這個人，她多少有些了解，深知他是個懦弱敢怒不敢言的性子。

  就算沈柔的肚子裏懷了別人的孩子，他為了前程照樣娶了她。

  在何家，她教訓了那些沒有眼力勁的妻妾，一是為了彰顯自己的權利，二是為沈柔出氣，還以為何攸之會默默將這口氣咽下，沒想到他非但沒有息事寧人，還將這件事寫成奏折呈了上來。

  這件事沒有蕭澤的手筆，她是不信的。

  為何何攸之突然變得硬氣起來？中間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當然，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握著奏折沉吟許久，“陛下，這些話都是汙蔑，臣妾並沒有何侍郎說的那般過分，臣妾怎麽會知曉她們跪了一會兒就小產了？不過是想要小懲大誡一下，這就是個意外，和臣妾無關啊。”

  蕭澤冷笑一聲，“奏折都已經呈上來了，婉妃娘娘竟還在說這件事與你無關，不覺得可笑嗎？你將皇祖父當成什麽人了？難不成你滿口胡言就要信嗎？”

  皇帝不再給沈琳開口的機會，“沈琳，朕錯看你了，你就在這屋子裏閉門思過，好好想想你所犯下的罪孽。”

  在沈辭的認知中，皇帝在感情上是個妥妥的渣男，但在事業上，的確是個好皇帝。蕭國在他手中，與三十年前相比強大許多。

  像何攸之進諫的事兒，在他看來就是不可饒恕。要是一直放縱沈琳，到時候她做出更過分的事該如何是好？

  皇帝離開之後，屋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院子裏傳來聲聲板子打在肉上的聲音，一開始還有一些嗚咽的喊聲，到現在，隻剩下板子的聲音，其他多餘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

  可見，許多人都熬不過五十大板，那些被拖出去的人非死即殘。

  沈辭看得有些入神，以至於連蕭澤喊她，她都沒有聽見。

  “怎麽？被嚇傻了？”

  沈辭眨了眨眼，“慶幸我是太孫妃，要是宮女，性命豈不是掌握在旁人手中？”

  中央集權的社會，使得許多人都沒有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利。

  與沈琳的爭鬥也告一段落，她看著沈琳蜷縮在地上，這是她自作自受的下場。

  雖然明麵上是她贏了，她卻對這種爭鬥不休的生活生出幾分厭倦。

  走出宮門，天高雲闊，回想起柔妃娘娘臨行前所說，這諾大的皇宮，就是一座華麗的囚籠。

  “想什麽？贏了沈琳不開心嗎？”蕭澤的觀察力超群，見她神色不對勁便猜出來她不太開心。

  沈辭走過院子，風將血腥味送來，她停了一會兒，看了看被打得半死的太監宮女，目光在進寶身上落了落。

  這個太監，心性一絕，可惜跟錯了主子。

  “沒什麽，殿下怎麽會知道我碰見大麻煩了？”沈辭與他並肩同行，旁人看著是郎才女貌，隻有沈辭能明顯感受到兩人故作熱絡下的疏離。

  在他與皇帝對峙的時候，她滿腦子想的並不是她會不會因此失去太孫妃的位置，而是疑惑，清冷如冰山的蕭澤，什麽時候說起話來如咄咄逼人和頭頭是道？

  難不成去了一趟江南，連性子都變了？

  但若他不是蕭澤，會是誰呢？還是說，其實她從沒有真正走進過蕭澤的內心，更不知他真實的性子是什麽樣的。

  “去流霜閣尋你，洛洛說你進宮了，還說是婉妃娘娘的要求。結合前幾日所見，便知沈琳是對你發難了。嗬，她太愚蠢了，對你動手不就意味著與我作對？”蕭澤偏頭對她一笑，俊美得連光都晃了晃。

  沈辭明顯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態度比之前要好。

  為什麽呢？

  兩人踱步到禦花園，蕭澤倒是隻說了一句話，“剛才在內殿，你是不是想讓皇祖父解除我們兩人的婚約？”

  沈辭慌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沒想到還是被蕭澤看出來了。

  “殿下多想了，陛下詢問的時候，我一直是拒絕的態度。怎麽可能想解除婚約。”

  剛說完，沈辭心底便湧現出一種複雜的情緒，此刻否認了，等到真的要去解除婚約的時候，豈不是更難說出口？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蕭澤露出“你最好沒有說謊”的笑容，“剛才在殿裏憋悶的慌，不如去前麵走走放鬆下心情。”

  兩人一同步入禦花園，花園在宮女的打理下姹紫嫣紅，種了許多反季的花卉。

  蕭澤仰首，瞧見藤上掛著的晶瑩剔透的葡萄，咽了咽口水，“不知這葡萄能做出什麽樣的菜肴。”

  “水晶肉倒是一道用葡萄與裏脊肉一起烹飪的一道名菜。”

  沈辭瞧見葡萄第一反應便是這道水果與肉完美結合的菜肴，老少皆宜，口感清爽，是普通菜肴煎炸快炒都沒有辦法做出來的滋味。

  “來人啊，把藤上的葡萄摘了，送到太孫府。”蕭澤快刀斬亂麻的吩咐完下人之後，扭頭看著她，“辭兒，今晚就吃這道菜。”

  “隻要殿下喜歡，沒有問題。”

  剛答應，蕭澤便去物色新的反季食材。

  沈辭望著他的背影，目光逐漸轉冷，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你最討厭吃的水果就是葡萄了。

  蕭澤心情不錯，讓沈辭在禦花園裏等上一會兒，他去去就來。去是為了什麽沒有詳說，沈辭拿了點魚餌在湖水邊喂錦鯉。

  錦鯉遊過，偶爾濺起一些水花在她的裙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