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此次進宮沒有帶洛洛，倒是帶了墨染這個話多的吃貨。

  他以小廝的身份跟在沈辭身後，見她神情落寞，難過得無以言說，擅作主張的三兩步走上前，單手攬住黃公公的肩膀，拉他到一旁的角落借一步說話。

  “黃公公是吧？”

  “你是？”公公眯著眼睛打量男子半響，雖然一身小廝打扮，難掩他矜貴的氣度。

  他心裏不由的打起鼓來，這人會是沈姑娘的誰？

  “小的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黃公公不應該阻止沈姑娘和柔妃娘娘見麵才是。”

  黃公公瞬間明白了，原來這個人是來當沈姑娘的說客……

  他板起臉來，一副很不好說話的模樣，“小公子別說了，不是奴才不讓，而是柔妃娘娘的吩咐就是如此，要是小公子想讓娘娘走的開心些，就遂了娘娘的意吧。”

  “這件事看不明白的其實是公公你啊。”墨染一臉惋惜，“柔妃娘娘在宮中多年，無兒無女，就連去蘭若寺都沒有人來送。你要是娘娘，心裏能舒服嗎？沈姑娘與柔妃娘娘一見如故，又有了如此深的羈絆，來送一送，不是應該的嗎？想來公公也不想讓娘娘在宮裏留下什麽遺憾吧？”

  有遺憾嗎？會有吧。

  黃公公堅定不移的想法動搖些許，“可是，這是娘娘的命令，娘娘應該是不想讓沈姑娘看見她狼狽的模樣。”

  “外人的眼光才會覺得狼狽，親人又怎麽會覺得狼狽？更多的是心疼。”

  那邊兩人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沈辭當機立斷，提裙跑到柔妃的車駕前，“是柔妃娘娘嗎？要是柔妃娘娘的話，請和我見上一麵。”

  馬車內遲遲沒有動靜，沈辭則目光如炬的盯著馬車。

  以她對柔妃娘娘的了解，她知道她在外麵等她，肯定會出現見她一麵的。

  馬車內傳來一聲極淺的歎息，隨後柔妃那溫柔的聲音響起，“辭兒回去吧，本宮不會見你。”

  “娘娘，你此番離去，來日不知何時才能見麵。”沈辭雙手緊握，難過的難以自抑，就連雪天都不覺得冷了。

  畢竟再怎麽冷也冷不過她此刻的心。

  車簾動了動，柔妃在侍女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

  四目相對的一瞬，沈辭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娘娘，你的頭發……”

  隻見柔妃秀美的頭發全剃了，隻戴一頂僧帽。

  “不是要去蘭若寺苦心修身養性嗎？剃了頭發也好，至少斷了凡塵的七情六欲。”柔妃神色平淡，倒還真有幾分參悟出人生的模樣。

  “娘娘……”沈辭本想了很多話，有問她是否有意扳倒婉妃，問她是否需要她在宮外的幫助，有問她是否需要去求求陛下，看看這件事是否有轉機。

  千言萬語在看見她的時候都咽回肚子裏。

  柔妃的情緒竟比幾日前相見還要愉悅幾分，“辭兒，本宮無兒無女，對你一見如故，也算是了了本宮膝下無子的心願。如果有機會，你切記，千萬不要嫁入皇家。”

  她身著粗布麻衣，回首看了眼巍峨的皇宮，“這裏，就是一個漂亮點的牢籠，幾十年了，勾心鬥角真的累了。你若說我是否無辜，其實也不算。畢竟本宮這雙手，也曾沾染不少人的性命。混得好的，得陛下寵愛，恩寵不短，為家族爭光，但本宮也怕，哪一天睡醒之後，恩寵就不在了。整日提心吊膽的日子，讓本宮一日都無法睡得安穩，日日都在想，是否禮儀與言語不周全，惹了陛下不快。”

  沈辭靜靜的聽著，聽柔妃這一生都沒有辦法向外人吐露的心聲。

  柔妃神色微變，釋然的笑了，“這種日子，本宮早就受夠了，去蘭若寺也好，清貧一點沒什麽，讓本宮睡一個安穩覺就好。”

  彈幕劃過。

  “嗚嗚嗚，柔妃娘娘不要走，你走了小姐姐該怎麽辦？在這宮裏不是更難過了嗎？”

  “我有種預感，柔妃娘娘是故意這麽說的，就是為了讓小姐姐放下，不要糾結她的離開。”

  “柔妃娘娘連退場都要這麽善良……”

  “天呐，有沒有什麽辦法把婉妃解決了，她真的太煩人了，我和她有不共戴天的仇！”

  “其實這件事最應該怪的是皇帝老兒吧？一大把年紀了還喜歡小姑娘，寵妾滅妻，不顧這麽多年的情誼！”

  “柔妃娘娘招誰惹誰了？不是一直讓著婉妃那個小賤蹄子嗎？”

  “婉妃那該死的占有欲，要麽小姐姐再送個年輕貌美的小姐姐去勾引皇帝，這樣婉妃就失寵了，讓婉妃也嚐嚐失寵的滋味。”

  沈辭嘴角抽了抽，也不是不可以，隻是萬一將送去勾引皇帝的女子培養成第二個婉妃，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種旁門左道不可取。

  “既然娘娘已經決定怎麽做，我就祝娘娘安好，未來的日子，娘娘一定要過的舒心。”沈辭戀戀不舍的拉著婉妃的手，這一次分別之後，不知下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

  “你呢，就不要為本宮擔心，福禍相依，如此結局未免不是最好的。”柔妃肯定是心有不甘的，但她不願意表現出來給沈辭看。

  一個小姑娘走到她這個位置，已經背負了許多，要是再背負上她的事兒，恐怕未來的路會很難走。

  她不忍心將自己的悲慘壓在她的身上，既然她的結局已經注定，那就這樣好了。

  “娘娘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沈辭默默在心裏補上一句，有機會，我肯定會讓你堂堂正正，風風光光的回來。

  柔妃上了馬車之後就不再出聲。

  黃公公回到馬車旁，“沈姑娘慢走，時辰不早了，我們得離京了。”

  沈辭一直佇立在宮道旁，直到馬車消失不見才收回目光。

  墨染有心安慰，但不知如何開口。

  “走吧。”沈辭率先走向馬車，情緒已經平複的與尋常無異。

  “姑娘不難過？”墨染看她這副模樣覺得稀奇，其他姑娘早就難受得泣不成聲，為什麽沈姑娘還能這麽淡定？

  他轉念想到黎曼，那丫頭肯定借此來尋求別人的關心，屁大點事兒都得誇張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