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有句話，進辛者庫者，生不如死。

  沈琳總算是窺探到一二。

  這才進辛者庫的第一天，未來的日子愈發漫長，如同這漫漫雪夜，讓人生不出一絲半點的希望。

  “如此多年，咱家也算是一路看過來，剛進這兒的人，都桀驁不馴，可他們不知，在皇城之中，‘辛者庫’這三個字到底意味著什麽。”進寶斜了沈琳一眼，“不過，以後你就會懂了。識相點，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經過二十多次折磨，再傲骨天成的人，也會懂得識相是什麽。

  沈琳匍匐在地，給進寶行了一個大禮。

  這隻對天子行的禮，成功曲悅了進寶。

  “這就對了嘛，長得這般我見猶憐，咱家怎麽舍得對你動手？”進寶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琳咬緊牙關，與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但又不得不服軟。

  閹人陰毒，在進寶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辛者庫之中，進寶就是王一般的存在。

  她要是想活下去，必須全心全意聽這閹人的話。

  此刻，有位小太監來報，“公公，門外有人求見。”

  進寶皺眉，“不見。”

  “是……”小太監偷偷看了沈琳一眼，他發現進寶公公似乎對這沈琳有不一般的感情，所以才在此刻有所保留。

  “有話快說。”進寶可沒有什麽耐心。

  “是沈夫人，就是沈琳姑娘的生母。”小公公答。

  娘親來尋她了？

  沈琳眼中迸發出鮮活的光，她此刻，非常想見娘親，非常非常想。

  “哦？”進寶彎了嘴角，自然瞧見她的反應，冷冷吐了兩個字，“不見。”

  沈琳祈盼的望著進寶，又怕那目光太過於灼熱而惹來責罰，“求公公讓奴婢見娘親一麵。”

  “辛者庫沒這規矩，進了辛者庫便意味著與外麵切斷聯係，還見什麽呢？”

  “求公公讓奴婢見娘親一麵，若是公公應允，公公讓奴婢做什麽都可以。”沈琳堅定的望著前方，這一麵，她非見不可。

  她又不是冷血無情之人，世間的牽掛也隻有沈家夫婦了。這一麵要是不見，恐怕一輩子都過不去這道坎。

  “不見。”進寶眼尾劃過一抹倦意，堅持己見。

  沈琳深吸了口氣，指尖落在衣領的盤扣上，一顆又一顆的解開。

  見她舉動，進寶眼梢輕抬，嗯？

  直到她一絲不掛的跪在他跟前。

  精心養育出來的姑娘，渾身如將潔白無瑕的美玉，皮膚竟比雪還要白上幾分。

  見其他公公目光貪婪的落在她身上，進寶有點不高興，“你們都別開眼去。”

  小公公們照做。

  進寶公公看上的獵物，誰敢搶啊。

  “奴婢說了，隻要公公應允奴婢見上娘親一麵，公公讓奴婢做什麽，奴婢就做什麽。”沈琳凍得唇色發紫，目光卻尤為堅定。

  進寶粗糲的手掌在她身上遊離，貪戀滑膩的感覺，“嗯，見一麵。”

  ……

  當沈琳衣裳整潔的出現在門口之時，沒有人猜到她剛才與一個太監做了多麽惡心的事情。

  鐵門推開，她見到癱軟在雪地上的莊氏。

  “娘親！”沈琳飛奔到她身邊，將她扶起，發現她此刻正對著一處黑色的東西發呆，聽到她聲音，才僵硬的轉過頭來。

  “娘親，你這是怎麽了？”沈琳一時間差點沒有認出來莊氏，她容顏枯老如老嫗。

  “去看看你父親吧。”莊氏聲音嘶啞如銅鑼。

  父親也來了？

  環顧四周，並沒有看見沈嶽的身影。

  莊氏撫摸懷裏的物件，“噓，小點聲，不要吵醒了你父親。”

  沈琳怕了她這副神神叨叨的模樣，迅速往她懷中看去，發現緊閉雙眼的沈嶽。

  “爹爹怎麽了？”

  “睡著了。”

  沈琳不放心，探出指尖試探他的鼻息，發現他已經悄然離世。

  “怎麽回事？”今早出門前還活蹦亂跳的沈嶽，怎麽這麽快……就成了一具冰涼的屍體？

  “你小點聲，別吵醒了你爹爹。”莊氏又哭又笑，眼中情意濃得化不開。

  曾經，他們也是一對神仙眷侶般的夫妻吧？

  一天之內經曆的事情太多，此刻悲傷湧來，心就像是被頓的刀反複的切割著。

  “娘，你振作點，爹爹已經死了。”沈琳雙手緊緊扣在莊氏的肩上，希望她多少能夠清醒一些。

  莊氏無情甩開她的手，尖聲道：“小點聲，他隻是睡著了！”

  沈琳眨了眨眼，知道勸不住她，便無聲流淚，重複她的話，“是啊，爹爹隻是睡著了，我們小點聲。”

  莊氏終於撐不住，趴在沈嶽身上，嚎啕大哭，“當初你怎麽就鬼迷心竅看上了蘇皖香，你要是沒有背叛我，又怎麽會有這麽多事兒？早就與你說了把沈辭弄死，你又不聽，如今倒是被她害成這副模樣！”

  沈琳呐呐道：“沈辭？”

  這一次改莊氏扣住她的肩膀，聲嘶力竭道：“琳兒，你記住，我們今天家破人亡都是沈辭害的！隻要你還在世一天，就要永遠記住這仇。”

  沈琳深吸了口氣，心中悲痛翻湧，微微垂頭，“我在辛者庫之中，這輩子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哪兒還有能力鬥倒貴為太孫妃的沈辭？”

  莊氏咬牙切齒道：“娘堅信，你能回到高位，我這兒有一條秘密，能助你扳倒沈辭。”

  沈琳微愣之後，將耳朵湊到莊氏唇邊。

  “聽明白了嗎？”

  沈琳震驚的無法言說，“這……為何不現在進宮將這秘密告訴陛下？”

  莊氏說：“你可有證據？”

  “未曾。”

  “記住，你一定要成為人上人，然後將沈辭狠狠的踩在腳下，讓她明白生離死別的痛苦，讓她一輩子都得不到愛！”莊氏一口氣說了許多，肩上狐裘滑落在地。

  那華麗昂貴的狐裘仿佛在嘲笑他們兩人的無知與落魄。

  “好，我都答應娘親，你先從雪地上起來。”沈琳知曉從辛者庫出去希望渺茫，便先哄著莊氏。

  “琳兒，你一定要為我們報仇，要不然，我永遠死不瞑目。”莊氏說完這句決絕的話便一頭撞死在城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