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經離開的皇帝緩緩轉身，瞥了他一眼，“所以？”

  “沈姑娘毫發未損，陛下不如看在我們三朝元老的份上，繞過明瑩這一回。”賴都督一個男兒眼眶含淚，企圖皇帝能夠看在過往的事情上開恩。

  皇帝被他的目光觸動，緩緩閉眼，回憶起當時賴都督在人海之中殺出一條血路的情景。

  粗略一算，已經過去十八年之久了。

  而這十八年來，該還的，早就還完了。

  當皇帝的，最厭惡有人挾恩要挾，此刻的賴都督就犯了大忌。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情意是情意，害人是害人，不能混為一談，你可明白？”皇帝對賴都督伸出手，“起來吧，你也是三朝元老，在這雪地跪著像樣嗎？”

  “陛下！你要是不同意，老臣便不起。”賴都督還對著皇帝重重的磕了兩個頭，他在京城是除了名的愛女兒，要是能保下賴明瑩，讓他去死都沒有關係。

  皇帝見他決絕，一時不知該說他什麽好。

  “賴都督是想要罔顧法紀私自赦免殺人之罪？”蕭澤淡淡開口，雖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卻惹得賴都督身子猛地一震。

  “太孫殿下此言差矣，哪兒就殺人了？沈姑娘不還是活生生的站著嗎？反而是我家明瑩，被傷得一身是血。老臣知曉殿下愛妻心切，不如我們兩人各讓一步，老臣不追究沈姑娘傷人一事，也請沈姑娘不要再追究這把劍的過失。”賴都督轉頭勸說蕭澤，希望蕭澤能夠明白他一個當爹的苦心。

  蕭澤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要是辭兒死了，不知賴大人是不是還是這番說辭。所有事必須按照律法，而且這麽多人看著，賴大人是想要如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要是在大人這兒開了先例，以後旁人也效仿該如何是好？到時候，皇祖父還如何管理天下。”

  賴都督自然明白其間道理，但此刻他可管不了這麽多，他隻希望明瑩安然無恙。

  而賴明瑩被他們幾句話說得頭皮發麻，整個人癱軟在雪地之上，她扭頭尋找言旭的身影，卻發現昔日愛慕的男孩冷眼看著她，而他身邊站著的，是與他外貌十分登對的尹洛雪。

  一陣腥甜湧上她的喉嚨，她偏頭猛地吐了一口血出來。

  賴都督嚇得摟緊她，輕拍她的後背哄著她，“別怕，有爹在，就算是讓爹豁出去性命，也不會讓你有事。”

  賴明瑩如今說不出話，隻會呆傻的點頭，表明自己聽見了。

  “多餘的話不必多說，來人啊，將賴明瑩送到天牢，嚴加審問。”皇帝堅定下令。

  “慢著。”賴都督不依。

  沈辭心口猛地一跳，一邊感慨賴都督著實是溺愛賴明瑩，但他這無條件的寵愛也害了她，把她養成一副驕縱並且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連在演武台之上都敢在劍上動手腳。

  “還有話說？”皇帝的耐心是有限的，看在賴都督當年的功績的份兒上，他才這般有耐心。

  並不代表他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賴都督放肆。

  “老臣以家中先皇所賜的免死金牌來換小女一命。”賴都督一字一頓開口，縱然十分舍不得這保命符，但能救賴明瑩，一切都值了。

  賴明瑩回過神來，拽著賴都督的袖口就像是在握著救命稻草，“爹，你瘋了嗎？那東西能隨便用嗎？”

  賴都督偏頭看她，輕柔的撫摸她的頭頂，臉上現出幾分疲態，像是瞬間蒼老了十來歲，“沒事，免死金牌就是拿來用的，要是不用，如何救你。”

  賴明瑩心底湧上深深的無力感，早知如此，她就不和沈辭非要爭個高下了。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她也沒有辦法讓事情倒回到之前。

  “爹——”

  沈辭看她們兩人父女情深並不是沒有感觸，畢竟對於沈辭來說，這樣的溫情簡直如六月飛雪一般難得。

  蕭澤看出她的情緒，輕攔住她的腰身，告訴她，有他在，一切都不用怕。

  皇帝思索了片刻，“既有免死金牌，那這事兒就算了。”

  他吩咐公公去一趟賴府，將免死金牌取回宮。

  這東西一日不取回宮，他心裏便一日不踏實。

  黃公公應下，笑嘻嘻的將賴明瑩與賴都督扶起來，與剛才的模樣判若兩人，“天寒地凍的，大人與姑娘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賴都督向皇帝行禮之後，便來著賴明瑩匆忙離開，生怕皇帝會改變主意。

  蕭澤不爽這結局，卻又無可奈何，賴都督有免死金牌在身，的確動不了她。

  但是下次，賴明瑩可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沈辭同樣覺得可惜，但也能接受。畢竟這是皇權社會，並不是她之前所生活的法治社會。

  不過，經此一事之後，賴都督應該會好好教訓她，賴明瑩不可能再這般囂張跋扈了。

  院長這時終於有了點存在感，“啟稟陛下，賴明瑩做出這等醜事，乃老臣沒有教好，從今以後，賴明瑩被博文學府除名。”

  皇帝總是要給賴明瑩留一點麵子，“不必，讓她照常在學府求學，直到將她的品行教好，再讓她從學府畢業。”

  “一切都聽陛下的。”院長踱步到沈辭跟前，朝著她作了一個長長的揖，“恭喜沈姑娘奪得六藝的魁首，按照規定，今日之後，你可以直接升入甲班。”

  沈辭回了一禮，“多謝院長。”

  “謝老夫做什麽，這是你應得的。”

  院長宣布之後，學子們唏噓不已，再看沈辭時，眼裏都透著光。那是小粉絲看偶像的眼神。

  皇帝早早已經離開，院長看沈辭稀奇，拉著她說個不停，沈辭都禮貌的一一回答了。

  倒是蕭澤黑著張臉，讓院長住嘴。

  “夠了，我們走。”

  說罷，沒有給眾人反應的時間，摟著沈辭飛身離開，隻給眾人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路遙發出一聲長歎，“太孫殿下真是太帥了，就喜歡這霸道範兒。”

  孟錦文敲了下她的腦袋，“想什麽呢，我們也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