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來人是誰，沈柔的所有話胎死腹中。

  “攸之……你怎麽……”沈柔見他的目光帶著幾分閃躲，下意識捂住微微隆起的肚子。

  何攸之盯著她看了半響，俯身將倒地的女子扶起，輕聲細語詢問：“可有傷著哪兒？”

  “沒，多謝何夫子關心。”女子不敢直視何攸之，深埋著頭，她敢挑釁家道沒落的沈柔，卻不代表她願意與何攸之為敵，畢竟何家是她惹不起的。

  “看你剛才摔得挺嚴重的，還是去看下大夫，我才放心。”說話間，他從袖中拿出一錠銀子塞在女子手中，“醫藥費我包了，要是後續還有什麽問題，你盡管來找我。”

  女子猶豫再三，最終將銀子收下，若是再繼續糾纏未免顯得太沒有眼色了。

  碰見何攸之，算她倒黴。

  見女子離開，沈柔抱胸冷嗤一聲，“何必給她銀子？擺明就是故意摔倒訛詐，就算是告到院長那裏我也是不怕的，她能拿出什麽證據來證明是我推倒的她嗎？嗬，就她這樣的人，平日裏我見多了。就想著靠這些小伎倆騙點銀兩。”

  說完之後，四周陷入詭異的安靜。

  沈柔再抬起頭時，便見何攸之緊蹙眉頭盯著她，滿眼寫著不讚同。

  “怎麽了這是？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沈柔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底發虛。

  “她怎麽就沒有證據了？我眼睜睜看著你將她撞倒，在與她理論之時，又將她推倒在地。”何攸之登時收臉上的笑，與剛才細語說話得模樣截然相反，“你什麽時候變成現在這副忙不講理的模樣？”

  沈柔沒想到自己做的事兒恰巧被他看見了，剛才是心底一慌，轉念一想，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那也沒有什麽好藏著掖著的。

  “我一直都這樣，怎麽？是見我們沈家倒台了，所以在我身上挑刺麽？”沈柔心情不爽，說話更是刁鑽，什麽臉麵禮儀她都顧不得了。

  “你！”何攸之甩袖，覺得與她說什麽都是白搭，“不過話說回來，沈家已經倒台，你還不低調一些，是想要陛下也將你抓入辛者庫嗎？”

  辛者庫那地方，有命進，沒命回。

  她要是進去，恐怕不用半個月便會香消玉殞。

  沈柔眼眶蓄著淚，輕輕拽住他的袖擺，可憐兮兮道：“我可是你的未婚妻？”

  “是。”

  “那你為何胳膊肘往外拐？那人充其量是一個外人罷了，你怎麽能偏心外人，不願幫我呢？”

  要是往常，她似泣非泣的模樣必然惹得他心疼，但今時不同往日，沈家倒台、沈琳進了辛者庫，沈柔引以為傲的美貌也崩塌得什麽都不剩。

  隻要看著她這張臉，何攸之便覺得倒胃口，而當初別他拒絕的沈辭在大比之上大放異彩。

  強烈的對比之下，當初放棄沈辭選擇沈柔的事，毀得腸子都青了。

  他僵硬的將自己的袖子扯回來，眸光遊離，“這裏是博文學府，並不是你的沈府，你也這麽大年紀了，做事能不能過過腦子？要是驚動了陛下，你想如何收場？”

  沈柔指尖被震得發麻，索性甩手連裝都不願意再裝了，“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我還要有事兒要去辦，你打哪兒來的就回哪兒去。”

  “你這是和未婚夫說話的態度嗎？”何攸之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給畏縮的侍女使了個眼神，“將你家小姐送回府去，臉色這麽難看，就應該在家裏好好休息，而不是來這麽多人的地方丟人現眼。”

  沈柔聽懂了他的畫外音，字裏字外都蘊含著嫌棄，她嘴巴一撇，不樂意了，“現在覺得我丟人？當時上我們沈家求婚的時候，怎麽不覺得我丟人？是又想起沈辭的好是嗎？她現在是太孫妃，不是你能高攀得上的。”

  她心煩意亂，說話更是什麽難聽挑什麽說，也不管何攸之的臉已經憋成了醬紫色。

  “說夠了沒有！”她的肩膀被何攸之雙手扣住，身體像是秋風中的落葉，隨著他的怒火前後搖擺，“不要再我麵前提沈辭！”

  沈柔眼眶蓄著的淚因為他低沉的吼叫而溢出眼眶，“……嗯。”

  何攸之見她呆傻的模樣，便知自己情緒失控，多少有些嚇到她，“好了，明日我會讓人將你接去何府，好好調養身子，我們兩人之間除了還沒有成婚，已經是夫妻了。嫁入何家之後，沈家的事兒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免得爹娘不樂意。”

  本來還算有情有義的安排，沈柔卻如臨大敵。

  她懷孕的事兒可不能被人知道，住進何府，她懷了蕭嘉朗孩子的事兒用不了幾天就暴露了。

  何攸之想的卻是，他對沈柔多少還是有點感情的，他本就不想靠沈家的家世發跡，沈家倒台對他來說沒有多大的影響。

  他對家道中落的沈柔不離不棄，還能讓他在朝中贏得一片好名聲。

  何樂而不為呢？

  “不用，我覺得沈家很好，沒必要搬到你何府去住。”沈柔下意識拒絕他的邀請。

  何攸之反而愣住，伸手來撫她的臉，“柔兒還在為我剛才凶你的事兒生氣？別氣了，我就是氣糊塗了才這麽說的，你來何府，安心的當你的少奶奶，其他事兒別多想。”

  沈柔拂開她的手，一字一頓堅定道：“要和你說多少次你才明白，我不住你的何府。”

  何攸之的臉瞬間黑了下來，“你不想嫁給我了？”

  沈柔隨意安撫道：“沈家發生這種事，姐姐又進了辛者庫，我心裏著實難受，能別提婚事了嗎？”

  她心裏自始至終隻想嫁給蕭嘉朗，早就不想當侍郎夫人了。

  但這話又不能與何攸之明說，隻能尋思著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讓郡王殿下解決。

  這個理由何攸之多少有些能接受，兩人相顧無言，其實心裏都在想著旁人。

  何攸之心忖，要是他與沈辭沒有解除婚約，聽到成婚的消息應該會很欣喜吧。

  他也不喜歡一個勁的熱臉貼人冷屁股，再看沈柔那張死人臉，心裏越發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