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回到太孫府時，夜幕落下。

  天上飄起了細碎的雪，紛紛揚揚落了滿肩。

  沈辭從側門入內，邊打噴嚏邊抖落肩上落雪，身子突然一暖，被一個暖洋洋的懷抱擁住。

  她抬起指尖輕戳對方堅硬的胸膛，聲音帶著濃重的鼻腔，“今個兒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往常的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宮裏與皇帝聊水患的事。

  蕭澤沒答，目光越過她落在身後的李響身上，“自己去領罰。”

  李響微愣之後單膝跪下，“屬下得令。”

  身後傳來一陣風，早已不見李響的身影。

  手心一暖，她的手被蕭澤牽起，人被他帶進屋裏，“長能耐了？跳湖救人還被人潑了髒水？”

  沈辭調皮的撓了撓他的掌心，“總不能見死不救，不過好在最後都化解了。不過，你罰李響做什麽？他今天一整天都跟著我，可沒有做什麽壞事。”

  “我命李響跟著你，不是為了看戲，而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全，她連你的安全都沒有辦法保證，受罰是應該的。”

  沈辭又打了一個噴嚏，裹著兔毛披風望著窗外飄雪，“這天兒可真冷啊。”

  蕭澤又將她摟在懷裏，“現在還覺得冷嗎？”

  沈辭將頭埋在他胸口，室內沒有多餘的聲音，隻剩窗外呼嘯的北風。

  要是時間過的慢一些就好了，或者說，兩人一直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那麽未來那些揪心與分別就不會到來。

  ……

  沈府，萬籟俱寂。

  沈柔披頭散發的蜷縮在床的一角，屋外響起腳步聲，對方沒有敲門，徑直進了屋。

  沈辭一抬頭，視線便與風風火火的沈琳撞了個正著。

  “這麽晚，姐姐怎麽來了？”

  沈琳一言不發走到她跟前，沒有搭理她的寒暄，手一抬，便在她的臉上落下一道清脆的巴掌。

  這一巴掌打得十分突然，沈柔被打得歪了頭，嘴角滲出血來，可見她的力道不清。

  沈柔也不是個任人打罵的性子，隨手推翻桌上的藥碗，字字泣血，“姐姐打我這一巴掌是何意？”

  “什麽意思？你自己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齷齪事，反而來問我？”沈琳難得發這麽大的火。

  沈柔心裏多少猜到了點什麽，麵無表情道：“姐姐不說，我又怎麽會知道是什麽意思。”

  沈琳沒有說話，走兩步上前，扯下她緊緊抱著的錦被，沈柔反手去奪，奈何速度沒有沈琳快。

  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暴露在眾人眼前。

  “嗬，看啊，這是什麽？你一個未出閣的少女，怎麽會大著肚子？”沈琳說話時刻意壓低聲音，生怕被路過的家丁丫環聽了去。

  那麽她們沈家的臉就丟盡了。

  沈柔無助的抱著肚子，眸光逐漸堅毅，仰首間像是做好了什麽決定，“姐姐說得沒錯，我是懷有身孕。”

  “誰的孩子？何攸之的？”沈琳眸中閃過幾分不解，她與何攸之早已定親，要是有了孩子，大可直接奉子成婚，她又為何這般藏著掖著？

  沈柔輕輕笑了，那張瘦得不成人形的臉終於有了幾分少女的活潑姿態，“姐姐覺得呢？”

  沈琳懶得與她打啞謎，轉身就走，“要是不想說，我就把這件事告訴娘親，讓娘親來問你。”

  眼看著她要跨出房門，沈柔尖聲道：“姐姐救命啊，要是姐姐還憐惜我這個妹妹，就不要將此事告訴娘親。”

  沈琳腳步一頓，回首看她，再次逼問，“誰的孩子？”

  “是郡王殿下的孩子。”沈柔話語之中含著幾分甜蜜。

  沈琳回想當時沈柔與郡王殿下走得頗近，是他的孩子也不是沒有可能，“真是糊塗，你可知你這麽做，將沈家與何家置於何地？”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郡王殿下比何攸之好上百倍，我並不想嫁給何攸之，隻想嫁給郡王殿下。”

  沈琳再次抬起手。

  沈柔仰首，“你打死我好了！”

  那巴掌遲遲沒有落下，沈琳忿忿的將手收了回去，“你想怎麽辦？大著肚子嫁進何家？”

  “姐姐你不懂，肚子裏懷著的可是位皇子，怎麽可能再嫁給何攸之呢。”

  “但你們有婚約。”

  “婚約而已，不是可以解除？”

  “你以為你解除了婚約就能夠高枕無憂的嫁進郡王府？”

  沈柔收了笑，“難道不可以嗎？我可是懷了郡王殿下的第一個孩子，怎麽可能進不了郡王府的門。”

  沈琳冷笑一聲，從懷裏抽了張紙丟在她的臉上，“看清楚上麵寫的東西再說話。”

  沈柔好奇將紙拾起，看完之後變了臉色，“你從哪兒弄來的這供詞？不會是為了騙我編織的謊言吧？”

  “你的事兒還不值得我如此大費周章。我還覺得奇怪，到底是誰非要置你於死地，費了一番心血之後終於查到，要你性命的正是你心心念念的郡王殿下。”沈琳在桌旁坐下，輕輕的扯了扯嘴角，對此事既覺得好笑又覺得無奈。

  “不可能，你肯定是騙我的，郡王殿下怎麽可能會推我下水。”

  “推你下水那人還在柴房關著，要麽你自己去問問？”沈琳輕嗤一聲，也不管她能不能接受，一股腦的全說給她聽。

  沈柔捂住耳朵，呆滯的望著信紙上的供詞，“怎麽可能呢……殿下明明說過會善待我們母子的。”

  “那隻是你自己臆想的而已，郡王殿下要是真的想娶你，怎麽會拖到現在？”沈琳吹了吹指甲蓋上的紅色蔻丹，“說白了，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娶你。”

  室內陷入詭異的安靜。

  過了一會兒，沈柔爆發出淒厲的哭喊聲，那聲音遠遠聽著就像是鬼魅在嚎叫，光聽著就令人揪心。

  沈琳等她哭到沒力氣折騰時開口，“明天我聯係一個大夫來，你把孩子打了，你就老老實實的嫁去何家，不要再整這些幺蛾子了。”

  “不！誰都不準動我的孩子！”沈柔慌亂的從床上跌下，祈求的跪倒在沈琳身邊，“姐姐，你不要這樣……”

  沈琳甩開她伸過來的手，“你做出這種事，還讓我不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