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變臉之快令人咋舌。

  何攸之便自作聰明的以為是因為剛才的談話惹她不快，她才會故意刁難。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之後，解決起來便會方便很多。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畢竟你是柔兒的姐姐，給她做小說出去總歸是不好聽。要麽這樣，你們兩人各退一步，做我的平妻如何？”何攸之絞盡腦汁，想出了這個“萬全之策”。

  他對上沈辭送來的寒涼目光，後麵的話瞬間就堵在喉間說不出口。

  “還有半柱香的時間，何公子還是好好想想，這個受害者是自殺還是他殺。”沈辭鄭重的將白折疊起，目露悲憐。

  何攸之鮮少在她臉上看見這種神情，不由的多看了兩眼。

  她在悲憐什麽？不過是一個死人而已，在刑部不應該早就對這些習以為常了嗎？

  他不再敢分神，憋氣俯身查看屍體的情況，雖說死者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身上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屍斑，但皮膚還算完整，能夠清晰看出有沒有外傷。

  為了刑部的名額，豁出去了！

  何攸之撩起袖子，帶著手套的手顫巍巍的摸向他的身體，特殊的手感讓他覺得莫名惡心，好幾次忍不住別過頭去深呼吸。

  沈辭依舊不動，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他。

  迫於沈辭的壓力，何攸之繼續探查他身上的傷口，或許是因為恐懼，也有可能是因為不適，他始終沒有找到他身上的傷口，也就無法發現他的致死原因。

  “他是被毒死的吧？”何攸之挺直腰板，胸有成竹的說道。

  全身上下看不到一點傷口，不是被毒死的還能是怎麽死的？

  沈辭精致秀氣的眉緩緩收緊，“剛才我不是說了嗎？這具屍體是因上吊被人送來的。又怎麽會毒死？”

  何攸之上手去翻他的脖頸，果然看到一道細細的勒痕。但因為太不起眼，剛才實在沒有注意到。

  “沒注意，所以沒聽清，原來是上吊死的啊。”何攸之尷尬的說完之後便繼續探查屍體，不再言語。

  小吏礙於他的身份，對他一直很恭敬，還覺得沈姑娘這麽做，多少有些難為何公子，如今見何公子驗屍都這般不嚴謹，頓時覺得沈姑娘的做法無比正確。

  這樣的人收進刑部，也隻會添亂，根本幫不上一點忙。

  小吏清了清嗓子，盯著寸寸燃盡的香，“何公子，時間不多了，你可要抓緊。”

  何攸之煩躁的擦了把汗，盯著屍體發呆，這怎麽看得出來是他殺的還是自殺的？隨便蒙一個？不管怎麽說，總有一半的幾率猜中。

  但這太不保險了……他想要百分之百的勝率。

  “就這麽看未免太難了，有什麽線索嗎？比如說，上吊時所用的繩索。”他已經無計可施，腦中靈光一閃，既然是上吊，查一查繩子總是不為過的。

  不一定通過繩子就真的查到一些蛛絲馬跡。

  小吏翻了床榻底下，放置在屍體旁，“繩鎖有的，何公子請看。”

  何攸之拿過繩子，對著油燈的方向照了照，盯著繩索的大小看了半響，激動道：“我知道他是怎麽死的了。”

  恰好香燃盡，時間到。

  沈辭動了動僵硬的脖頸，問，“何公子請說。”

  “他鐵定是被他人殺害的！”

  沈辭目光微閃，“為什麽這麽說？”

  “你看這繩子，圈這麽小，根本套不進他的頭，肯定是有人拿著繩子站在她身後，將繩子套在他的脖頸之上，然後打結，勒死的他。”

  其實還算說得通，至少有理有據。

  “何公子確定？”為了嚴謹，沈辭多問一句。

  “肯定是這樣的！”要不然一個自殺的人，怎麽將頭鑽進這麽小的圈子裏？

  “不對，他是自殺的。”沈辭扯過白布，將死者遮蓋起來，留給他最後的體麵。

  “怎麽可能？辭兒不要因為對我有偏見就罔顧事實。你說他是自殺，那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為什麽他上吊的繩索這麽小？他是如何憑借一己之力將頭鑽進去的？”何攸之振振有詞。

  雖說他對刑部不甚了解，但他還是有基本的常識的。

  沈辭接過繩子，放在掌中擺弄。

  “嗬，何某突然覺得太孫殿下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沈姑娘不過是知道一點皮毛而已，連這麽淺顯易懂的道理都看不出來，可見傳言沒有幾分是真的。”何攸之自說自話，仿佛是要將從沈辭那兒受得所有氣都吐出來，“之前兩起大案是你破的沒錯，但也有可能是你運氣好，恰好讓你抓獲了凶手而已。”

  半響，室內靜得落針可聞。

  沈辭慢悠悠的把繩子放置在他手中，漫不經心道：“說完了嗎？”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把他的氣勢全部澆滅。

  “說……說完了。”

  “那你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這繩子上的結是死結還是活結。”

  “是……”何攸之的思路完全被沈辭牽著走，低頭看繩索，還上手扯了兩下，繩結竟然會活動，“活結。”

  “活結可以讓他在生前套上去，但上吊時由於重力拉扯，使得鎖扣鎖緊，才會出現這麽小的圈。”沈辭此刻是連看都不願看他一眼。

  何攸之捏緊繩索，拿出文人素有的清傲之氣，反唇相譏，“那好，你所說的隻能夠證明他上吊時用的繩索是活結，不能夠說明他是自殺的。畢竟他殺也有可能用活結。”

  沈辭知道他不死心，於是指了指屍身，“他身上沒有任何外傷，可見死前並沒有受過任何攻擊，而且，他身上沒有任何一點掙紮的痕跡。如果一個人被人勒住脖子，或多或少會有反抗的動作，而這些動作會讓他的身體留下痕跡。可惜，這些在他身上都沒有發現。”

  “那也有可能有人趁他迷昏之後動手！”何攸之不死心，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就此失去進刑部的大好機會。

  “仵作查過，他口腔之中並無蒙汗藥的成分，說明他在死前是清醒的。”沈辭褪下手套，開始淨手，“你若是仔細一些查過他的口腔，這點痕跡很容易就可以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