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驚訝的莫過於正在談話的莊氏與沈琳。

  “哐當”一聲，莊氏手中茶盞落地，潑了兩人一身，向來潔癖嚴重的沈琳不作反應。

  沈辭目光環視一周，不動聲色的打量眾人。

  莊氏麵色紅潤，與她離開時想比富態了不少，看來她走後莊氏高枕無憂，吃喝都不錯。

  而沈琳則是打扮得端莊得體，與一旁的世家小姐站在一起不逞多讓。

  “沈辭！”尖細又高昂的聲音穿過人群直達沈辭的耳中。

  莊氏臉上肥肉顫了顫，眼中恐懼與憤怒交加。

  她的一聲怒吼，使得滿座賓客嘩然。

  “沈辭？傳聞中的沈三姑娘？”

  “就是那個墜崖而死的庶女？”

  “難道眼前站著的這個人是沈辭？”

  “如果不是，沈夫人為何這麽說呢？”

  “人死不能複生，若不是沈辭又會是誰呢？難不成是……鬼？”

  “呸呸呸，烏鴉嘴可別亂說，青天白日的大喜日子，怎麽可能見鬼！”

  “那你倒是解釋看看，已經辦過喪事的沈辭又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沈辭緩步上前，在沈夫人麵前站定，微微躬身做了個道賀的手勢，“恭喜夫人喜嫁愛女，祝他們百年好合、恩愛一生。”

  不論是誰的祝賀，莊氏都會歡心接下，唯獨沈辭的祝賀，令人瘮得慌。

  有丫環驚叫一聲，跌坐在地，臉色鐵青，恐懼道：“竟然真的是三小姐，她回來報仇了……”

  活的，會動，會笑，會說話的沈辭，回來了。

  報仇這個詞聽上去有些耐人尋味，報什麽仇？難道在沈辭身上有許多未解開的冤屈？

  莊氏反應極快，反身一巴掌甩在丫環臉上，“不會說話就把舌頭割了，還不滾下去！”

  丫環求之不得，屁滾尿流的離開。那逃跑的姿勢就像是被鬼追一般。

  沈辭訥訥的抹了下臉，她應該還沒有長得這麽可怕吧？

  “沈辭，你沒死。”一字一句從沈琳齒縫中蹦出，濃烈的殺氣隱藏在她盡力平靜的麵容之下。

  站她身側的碧璽可就遭殃了，隱在袖子中的手臂被沈琳抓得血肉模糊。

  沈辭微微一笑，用隻有兩個人能夠聽見的聲音道：“你都沒死，我怎麽能死？”

  沈琳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來。這麽多雙眼睛看著，總不能勃然大怒。

  而莊氏曆經的風浪多，情緒控製的比在場所有的人都好。

  “沈辭，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在柔兒的訂婚宴上搞花樣，我絕對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莊氏一臉慈愛的拉起她的手，虛攬著她，唇抵在她的耳側說道。

  虛偽至極。

  沈辭淡漠的將手抽回，不經意間瞥了臉色煞白的沈琳一眼，“冤有頭債有主，誰惹得我，我自然找誰，不需要沈夫人提點，我知曉怎麽做的。”

  “你！”莊氏氣得胸口火辣辣的疼，沈辭這死丫頭當真是油鹽不進。

  不過，事已至此，沈辭是生是死都不太影響柔兒的婚事，她就算回了沈家，也隻是沈家一條可有可無的狗。

  他們有手段讓她死一次，就有手段讓她死第二次。

  堂上突然安靜下來，有種叫做詭異與尷尬的氛圍在空氣中彌漫。如今的情況，就算是瞎子也能夠看得明白。

  本來屬於沈家庶出的沈三小姐的婚約因她身死，婚約解除。沈家人不願意放棄何攸之這麽好的夫婿，便讓四女兒沈柔替了婚約。

  沈柔貌美出眾，是個可心人，何家與何攸之對她頗為滿意，便想著早早定下，連沈辭的“屍骨”還未寒，這訂婚宴便緊鑼密鼓的辦了。

  庶女與嫡女，眾人皆知如何選，關於沈辭的一切便沒有人再提起，仿佛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喜慶的日子，大紅燈籠與繁花剪紙映著眾人各色眉眼，不遠處吹吹打打的嗩呐聲竟顯得幾分荒涼。

  沉默扼住了眾人的喉嚨，複雜的心事在慢慢滋生。

  突然，不知是誰高聲喊了一句，“今日雙喜臨門，沈三姑娘平安歸來，沈四小姐與何家公子喜結連理，是大喜之日。”

  一句話給了沈家人一個台階下。

  莊氏眉眼舒展開，笑道：“多謝各位貴賓來捧場，等下離開時記得找管家要紅包。”

  “沈夫人客氣，我們就是來沾一分喜慶。”

  莊氏不動聲色的瞪了沈辭一眼，扶著侍女的手坐回主位上。

  而管家找準時機上前，擋在雙方之間，“三姑娘，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等下何公子便會來了，四姑娘見到你應該也會很開心，您這邊坐。”

  管家這輩子都沒有對她如此客氣過，如今情況特殊，也容不得他矯情。

  沈辭根本就沒有搭理管家的話，隨意尋了個位置坐下，翹著二郎腿，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三姑娘，這兒是賓客區，您的位置在夫人旁邊。”管家一臉為難，無因有他，沈夫人怕她整幺蛾子，便想將她弄到眼皮子底下盯著。

  “你們應該沒有料到我會來，更沒有準備我的位置，我坐哪兒不都一樣嗎？”沈辭坐下就不想再動了。

  她一直都有個認知，沈家隻是她暫時落腳的地方，進了沈家，她也不會真的把自己當作沈家的一份子。硬是要坐在一起，到底是誰膈應誰？

  “一個位置而已，簡單得很，小的這就給三姑娘準備去。”管家立在她身旁，不舍得走。

  事情沒辦好，沈夫人怪罪下來，他得被剝一層皮。

  “別麻煩了。”沈辭態度堅定拒絕。

  “到底她是小姐還是你是小姐？哪裏有做下人的在一旁一直逼主子的？”一道嬌蠻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沈辭偏頭一看，是個長得不錯的小姑娘，一身勁裝，英氣颯爽。

  “路姑娘說得是，小的這就退下。”管家遭不住，腳底抹油開溜了。

  “介紹一下，我叫路遙，你是沈辭吧？我在學府比試的時候見過你，你的向日葵畫讓我印象深刻。”路遙性子直爽，說起話來不給別人回答的機會，劈裏啪啦就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