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淵和沐衣相遇這件事情其實在前頭就提過一筆，開頭就像那些話本傳奇裏描寫的無數個爛大街大故事一般，無非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許的橋段罷了。

  那時的遲淵因為不服鬼斬的管教，在頂嘴後受了他的教訓，因此身負重傷。

  他逃出了地底跑到人間，縮在河邊像隻孤單又落寞的小狗，默默的舔舐著傷口，他心裏累積的無數怨氣與憤怒正差一根導火索，而此時不遠處卻正傳來一聲呼救聲。

  “救命啊！公子救命啊！”

  沐衣橫衝直撞摔倒在他的腳邊，身後一群混混則衝著他大喊道：“你小子可不要多管閑事，不然我們哥幾個有你好看的！”

  遲淵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出了手，倒也不是因為沐衣的求救，而是那些男人身上的味道聞著屬實惡心。

  一瞬過後，身後眾人紛紛倒地，口吐鮮血不止，空氣中充斥著濃濃的血腥氣。

  他正想繼續發功，讓那群討厭的惡心的人類通通在眼前徹底消失。

  “不要，他們都是無辜的人！”

  就在這時沐衣緊緊抓住了遲淵的手臂，拚命搖著頭，一雙大眼睛裏是掩也掩不住的驚慌。

  這是遲淵第一次真正的和人類打交道，那時的他隻是認為，果然人類都是懦弱又無知的，難道她還怕他們尋仇不成？那好，那就直接都去死吧。

  於是，他毫不留情的，隻伸手一揮，便給那群小混混判了死刑。

  看著眼前屍橫遍野的慘象，沐衣驚嚇的大喊出聲，她跌坐在地上，雙手捂著嘴巴，一滴又一滴的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流在了草地上，流進了土壤裏。

  後來，遲淵便昏了過去。

  …………………………………

  等遲淵輾轉醒過來之時，卻發現自己好似正躺在一間破舊的木屋之中，雖然席地而睡，可身下卻枕著柔軟的稻草，不遠處還燃著篝火，自己手上、腿上皆是纏滿了布條，細細聞去裏頭似乎還裹著藥草。

  “你醒啦”

  遲淵循著聲音抬頭望去，卻見屋子入口處正站著一個女子，那女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也不怎麽幹淨，一張臉上亦是布滿了灰塵，可是那雙眼睛卻是水靈靈的像是裝滿了深海裏的波光粼粼。

  女子笑著走近了些，她拿著幾根粗木棍、一塊瓦片和一個布袋子走到篝火前蹲下了，背對著遲淵正在忙活著什麽。

  “你救下我後便昏迷了，幸好附近有一間這荒廢的木屋，於是我便把你拖到這來了，不過你是真的很沉，若木屋再離得遠些，我該沒力氣了”

  女子邊忙活著邊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著話，遲淵望著她蹲下的背影，心頭隻覺得這個女孩真的太瘦了。

  “後來我見你受了傷便去外頭摘了些草藥回來，再撕了點身上的衣服給你包紮好了，你別擔心，我可不是亂搞的，先父曾是一個小小郎中，我自幼便多多少少學過些醫術也識得幾個藥材”

  遲淵聽著抬起手來看向了自己手臂上那處被包紮的傷口，那布條確實跟女子身上衣物一模一樣，不過這凡人屬實是自作聰明，遲淵身為魔龍，受的傷豈是凡間普通草藥能醫治好的？

  “然後我給你鋪上了稻草燃起了篝火，怕你醒來餓了，於是我便去附近鎮子上討了些米來，又撿了棍子和瓦片，待會給你煮粥喝”

  說到這裏，女子語氣裏透露出幾絲欣喜，遲淵眼睛瞥過去看了一眼，原來是煮粥的家夥搭建好了，不過那幾粒米做出來的東西能吃嗎？她那麽瘦該不會日日皆用這些充饑吧？

  “你每天就吃這些？”遲淵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哪裏這麽奢侈，頂多吃些地瓜罷了，我們家鬧饑荒，我跟著父親本來是想要南下投奔親戚的，可誰曉得半路遇上山匪，父親為了保護我被山匪所殺，我一路不曉得該往哪裏走身上的盤纏都花光了，然後碰上了混混，幸好、幸好遇上公子救…救了我”女子低著頭哽咽著說完了自己的來曆。

  “我既救了你，那你為何怕我？”

  “我…我沒有”女子連連搖頭。

  “既然不怕我，那為什麽聲音顫抖，而且自始至終不敢正眼瞧我？”

  遲淵一語中的，女子說不出話來，確實啊，自從她進了屋子便一直背對著在擺弄那些木棍瓦片的，一下也不曾回頭，方才所及救命之事時聲音更是劇烈顫抖起來，或許是湖邊遲淵的狠厲結實嚇住了她。

  “其實怕我倒也不是什麽反常之事，隻是既然都怕我了為什麽還要救我？你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不…不…公子對沐衣有救命之恩，公子是好人，全怪沐衣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沐衣？這個名字倒是好聽”遲淵點了點頭又道：“你叫我遲淵便是，轉過身來吧，我不會殺你”

  “好…好”

  沐衣答應著，可是身子確是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在移動，良久才終於漸漸正臉對上了遲淵，可眼神剛交匯了一下子，便立刻如驚弓之鳥般縮了回去，繼續低著頭。

  “我遲淵向來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你既然救了我那我自然得做些什麽補償你，你可有什麽心願？”遲淵盤腿坐在稻草上居高臨下地望著沐衣，雖然這凡人還不足以能救得了他這個魔物，不過細心照料這份心倒是難得，總該回報些什麽才是吧。

  “我…我不曉得”沐衣仍舊低著頭支支吾吾地。

  “怎麽會不曉得呢？就算通俗些，要多少金銀財寶我皆可以滿足你”遲淵從小在鬼斬的耳濡目染之下對凡間眾生的了解不過四個字"愛財如命’，他覺得世間一定沒有不愛財的人吧。

  “不…不用，我無家可歸也不曉得要些錢財有何用處，就算有了錢物，到頭來不過也是被搶走的結局罷了”

  “那倒也是”遲淵點頭深以為然，他總歸是要離開的，等他走了，那這個小女子這麽瘦小的身子如何遭得起旁人的暗害呢？贈她錢財屬實不太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