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慕辰同樣被驚到，不過他麵上不顯。

  下人急急從外進來，手裏捧著個檀木盒子，雙手奉到了雲辭麵前。

  雲辭打開看了眼，拿過給了大夫，說：“費心了。”

  大夫接過，下去配藥。雲辭又揮退了眾人，冰室就隻剩下了裴珩和雲辭，還有楚璃月一行三人。

  楚璃月坐在床邊撫著裴珩的背給他順氣，雲辭上前一步，咳了一聲，還不等他說話，楚璃月邊扶著裴珩躺下邊說：“你別多想，我都是為了報他的恩情。”

  楚璃月起身，眼神直視著雲辭，說：“碧血珠已經找到，雲遲醒來隻是時間問題，在這段時間裏，我就在這照顧他，省的你說我不知恩圖報。”

  說罷，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身往外走去，雲辭看著她離開，也沒再說什麽，後發現屋裏還有兩人，開口問道。

  “你們是？”

  “哦。”洛玉瑤方才正想著事情，聽見雲辭問話回過神來，從懷裏拿出玉佩遞給他看，說：“我叫洛玉瑤，這是我兄長洛慕辰，家父曾經替我與雲遲定下婚約，我們便是為了此事而來。”

  雲辭接過玉佩看了看，似乎想起好像有這麽回事，他轉頭又看向雲遲，說：“這件事情還是等遲兒醒來之後，你自行與他說罷！”

  雲辭自是知道雲遲對楚璃月的心意的，所以這才這般說道。說罷，便將玉佩遞還給了洛玉瑤，洛玉瑤雙手接過，點了點頭。

  隨後幾人便出了冰室。

  不多時，大夫便端著藥走了進來，楚璃月緊隨其後。

  她坐在床邊，將裴珩扶起，接過大夫手中的藥，大夫見裴珩有人照顧便自行退下了。

  屋內就隻剩了楚璃月跟裴珩兩人，楚璃月吹著湯藥，舀了一勺放在他嘴邊，想給他喂進去，卻盡數流在了衣服上。

  楚璃月擱了碗，從袖中拿了塊方帕仔細擦著，端起碗又試著喂了一次，但還是沒有喝進去，楚璃月單手端著碗，將他放平，眉眼間盡是惆悵。

  沒辦法了，楚璃月深吸了一口氣，心道，我可不是占你便宜啊。

  她端著碗，將藥一口吞了，俯身親上了裴珩，把藥渡給了他。

  也許是許久沒有進食了，裴珩的唇有些幹裂，刺得楚璃月的嘴巴有些疼。

  洛玉瑤站在門口，看著裏麵的那一幕，寬袖下的手緊緊攥著，眼神怨毒，楚璃月，你給我等著。

  隨後轉身離開。

  楚璃月說親自照顧便是親自照顧，這些天，無論是吃食還是裴珩換洗的衣物，都是她親力親為，從不假借他人之手。

  幾天後，裴珩終於醒來。

  當時，楚璃月正趴在床邊稍作休息，她太累了，照顧人真的不是說說而已，隻有自己經曆過才會明白需要耗費多少精力。

  裴珩睜開眼，手指輕輕移動著，忽然好像碰到了什麽東西，他低眼望去，正瞧見楚璃月恬靜的睡顏。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也不知是動靜太大還是楚璃月本就睡眠極淺，不一會兒，楚璃月就醒了過來。

  楚璃月撐著手臂，眼神迷糊，說：“你醒了？”

  裴珩抬指去碰她的臉，說：“嗯，我醒了。”

  “那我去叫你外祖父。”楚璃月說著便要起身，卻被裴珩一把拉下。

  裴珩伸手揉了揉她的臉，滿意地說：“好了，去吧！”楚璃月也沒太在意，畢竟他的病剛有點起色。

  不多時，便見雲辭杵著拐杖從外麵進來，他伸手拍著裴珩的肩膀，眼中似有淚光，聲音哽咽，說：“好！好！醒了就好。”

  裴珩撐著想要坐起來，楚璃月從衣架上拿了件披風給他穿上，後退了幾步，確保不會聽見他們的談話聲音，這才背過身去。

  雲辭布滿皺紋的手緊緊抓著裴珩的，說：“好孩子，醒了就好。”他神情激動，似乎還沒從裴珩醒來回過神。

  “遲兒，那丫頭都把碧血珠給你了，你怎麽不告訴我呢？”雲辭神色已經恢複如常，說，“這些天你昏著，神誌不清，連藥都喝不下，都是她耗費心思在照顧著你。”

  裴珩心裏一暖，抬眼朝楚璃月望去，雲辭拍了拍他的手，杵著拐杖又走了出去。

  “阿璃？”裴珩出聲喊道。

  楚璃月“嗯”了一聲，轉身看他，卻見雲辭已經不見了蹤影，說：“你外祖父走了？”

  裴珩朝她招了招手，說：“嗯，外祖父這些天忙著照顧我，堆積了一堆東西還沒處理完。”

  楚璃月走過去坐在椅子上，抬眼望他，眉頭微蹙，眼下盡是疲憊之色。

  “怎麽總是皺著眉呢？”說著，想伸指去撫平，卻又停留在半空，楚璃月抓著他的手覆上自己的額下。

  他的手有些涼，不過並不刺骨，反而有些舒服，裴珩直起身坐好，望向她的眼眸盛滿了柔情，說：“聽說這些天都是你在照顧我？”

  楚璃月點頭，起身浸濕了毛巾，坐著，低頭仔細擦拭著他的雙手，碎發遮住了她的眉眼，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裴珩麵上一喜，開口想說些什麽，又聽見楚璃月再度開口說道：“你外祖父說我不應該承了你的恩情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離開了，我想著也是，你前前後後救了我這麽多次，我在你身邊照顧你也是應當的。”

  “你隻是為了報恩，所以才……”裴珩遲疑問道，本就涼了的手指，熱水擦過之後卻變得更加冰冷。

  隨後又自己回答道：“不，你不會的，若真的隻是報恩，你會選擇別的方式。”

  楚璃月起身，將帕子洗淨之後掛回架子上，坐了回來，抬眼看他，沒說話。

  漆黑的眼瞳清楚映照出裴珩的倒影，裴珩拉起楚璃月的手，眼中不乏深情。

  “阿璃。”裴珩摩挲著楚璃月細長白皙的手指，似是回憶，他說，“我原以為什麽擇一城終老，共一人白首都是話本裏才會出現的東西，畢竟這種毫無血脈聯係的情感，在生死大事麵前顯得這麽的渺小，可之後我遇到了你，才知道原來世上真有這麽一個人，能為了她將生死功名置於度外。我之前與你說過，我救你都是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

  他抓著楚璃月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夜幽草的毒解了，那裏平滑無暇，一陣陣頗有節律的心跳聲透過胸膛傳到楚璃月的掌中，熾熱有力。

  楚璃月像是被燙著，猛地縮回了手，眼神飄忽。

  裴珩也沒在意，等她稍稍平靜之後，才扳過楚璃月的身子，讓她直視著自己。

  他眼神堅決，楚璃月被看得慌了神，想要掙脫開來，卻沒想到裴珩一個剛剛蘇醒的人居然有這麽大的力氣，她被緊緊箍著，被迫看向他，待兩人眼神正對著，裴珩才說。

  “我希望你能仔細考慮一下我在外祖父那說過的那番話。”

  什麽話，楚璃月腦子被血衝著，一片混亂，根本思考不了，不斷浮現出那日在竹屋中，裴珩摟著她，信誓旦旦的說。

  “我和阿璃是兩心相悅的。”

  “隻不過阿璃替我著想，希望等報了仇之後再成婚。”

  楚璃月一時失了神，待回神之後才發現自己滿臉通紅，不僅如此，耳尖也熱得嚇人。

  她猛地起身，背過身去，雙手捂著臉頰，輕輕拍了拍，想讓臉上的血色快點消散。

  楚璃月如此反應，便是證實了她對裴珩也有類似想法。

  裴珩坐在床上，低著頭笑了笑，臉上滿是喜意，連眉梢都染了笑意，好半響，才問：“考慮好了嗎？你還要這樣背著我多久？”

  聞言，楚璃月深吸了口氣，又轉身過去麵對著他，說：“我說了，我照顧你隻是因為你救我多次，我楚璃月也不是那種不記恩情的人，這次我幫你解了夜幽草的毒，又照顧了你這麽久，從此我們之間便兩清了。”

  於情，裴珩與洛玉瑤有著婚約，她不該插足，於理，楚璃月低頭抿著唇，她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其實裴珩有句話說的對，那些毫無血緣牽絆的感情對於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她來講，真的無關緊要，以後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這些都隻是泡影，消散在時間的長河裏。

  況且這次去東萊國救了洛玉瑤他們兩個，也算是報答了這裏的楚璃月將她身體借給自己使用的恩情了。

  所以，她不能答應，至少在她弄清楚自己要不要留在這裏之前不能答應。

  “你不是這樣的人，報恩的話，你不會選擇這種方式。”裴珩說。

  “我若是不這樣，你外祖父指定又會說這說那。”楚璃月聳了聳肩，給了一個“你知道的”眼神給他。

  裴珩眼瞳一縮，還是不敢相信她的說法，但楚璃月也沒再管他，起身將木架上的水盆端了出去，說：“你剛醒來，四大世家還有許多事情等著跟你匯報，我就不便在這停留太久，先出去了。”

  楚璃月轉身出去，順手帶上了門，端著水盆在門口站了良久，才抬腳離開。

  裴珩跟北越國有著不共戴天的殺父弑母之仇，將來必然會有一番苦戰，而洛玉瑤他們也放不下心裏的仇恨。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楚璃月，跟這些事情沒有任何關係，隻想安穩過日子，並不想牽扯其中。

  微風吹來，樹上的葉子飄在池子裏，一圈一圈的漣漪從中間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