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蒼然轉過身，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嘴唇一張一合，他想說，他陪著他一塊入宮，可是他知道楚老將軍不會同意的。

  翌日清早，宮裏就來了馬車早早候在了將軍府門口，楚蒼然一開門便看見有個小太監滿麵笑容的站在一旁，皺著眉，不滿的說，“皇上這麽著急讓爺爺進宮嗎？”

  站在馬車下侯著的小太監瞬間一愣，看楚蒼然眼色，也知道他現在生著氣，一麵是遠在宮裏的皇上，一麵是近在眼前的楚少將軍，哪個也得罪不起，隻能訕訕賠笑。

  “蒼然，你這是做什麽？怎可對皇上這種語氣？”楚老將軍杵著拐杖，由下人扶著，跨過門檻走了出來，笑了笑說，“小孫早晨起床有些氣，還望公公見諒。”

  說著吧，便示意下人拿了個錢袋給他。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雖然小太監沒有什麽機會能夠在皇帝麵前說上幾句話，但是他上麵的幹爹就不一樣，若是在皇帝麵前嚼了舌根，現下不發難也不會少下絆子。

  小太監收了銀子，畢竟自己方才的氣也不是白受的，他端著笑說，“老將軍過慮了，萬歲爺從昨日個開始就在宮裏一直念叨著說想迫不及待見到您呢？”

  楚老將軍哈哈大笑，說，“我也是許久沒有見到皇上了，也甚是想念，公公這便走吧？”

  小太監側過身，做了個“請”的手勢，便扶著楚老將軍上了馬車，自己站在一旁繼續侯著。

  馬車骨碌碌往前走著，楚蒼然微眯著眼，眼神晦澀不明。

  幾日後，楚老將軍托人從宮裏傳來消息，說讓楚蒼然立即出發前往邊塞，他當時心裏本就擔心，所有又派人去打聽了宮裏的情況，這才知道爺爺被幽禁在宮中，他心裏著急，便尋了個由頭進宮探望。

  皇帝雖是實在的幽禁，但麵上還是要過得去，所以就放他進來了。

  一開始楚蒼然問他，楚老將軍還不願告知原因，後來還是因為他說要是不弄清楚，就不會離開京都，楚老將軍拿他沒有辦法才說，皇帝已經得知當年攻打東萊國之事。

  楚蒼然聞言一驚，卻還是不願離開，後來是楚老將軍叫人將他敲暈，強行帶上了前往邊塞的馬車，這才有了後麵楚蒼然救了楚璃月的事。

  楚蒼然回過神，又仔細想了想，想必當日楚老將軍也是知道楚璃月來了這，擔心她的安危，這才讓他到了這來。

  楚蒼然歎了口氣，楚家現在已經是匹快要餓死的駱駝，搖搖欲墜，隨便來根稻草便能壓垮它，楚蒼然穩了穩心神，轉身離去。

  “她真的沒事嗎？”薑媚兒看著楚璃月失魂落魄的背影，她實在是忍不住了，用手肘捅了捅風澈，問道。

  這段路走來，楚璃月就沒說過話，眼神也是呆呆的絲毫沒有往日的神氣風采。

  風澈不著痕跡的拉開距離，旋即搖了搖頭，薑媚兒盯著楚璃月看，沒聽見回答，怒瞪向風澈，卻發現他早早的就躲遠了，眼裏的怒氣更盛。

  正要發作就見前方的楚璃月突然就蹲在地上，毫無征兆的哭出聲來。

  幾人麵麵相覷，趕忙跑了過去，但又手足無措的站在楚璃月周圍，不知道說些什麽。

  他們都是在江湖上混的，很少能碰見這樣的情況，就算想安慰也無從下手，楚璃月蹲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薑媚兒蹲下身，一下一下撫著楚璃月，也不說話，幾個人就這麽待著，他們雖然不知道怎麽安撫，但是他們明白再多的安慰也不如自己想通。

  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哭聲漸漸歸無，但楚璃月還是維持的原來的動作，膝蓋微微屈起，雙臂搭在膝蓋上，頭埋在臂彎裏。

  許久，楚璃月動了動，露出兩隻布滿血絲的眼睛，眸中還蒙著水霧，她轉動著眼珠，眼神有些許迷茫，聲音啞啞的開口說道，“我腿蹲麻了，來個人扶我起來唄。”

  放在背上的手稍稍一頓，手主人的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最終還是無奈走了過去，伸手拉了一把楚璃月。

  楚璃月猛地起來還有些頭暈，她伸手蓋住自己的眼睛，撐著薑媚兒稍微緩了一會兒，才緩緩挪開手，眺向遠方，啞著聲音說，“走吧！遠方在等著我們呢！”

  塵沙飛揚，楚璃月臉上又有淚痕，任風吹著都覆到了她臉上，一張白淨的小臉變得灰撲撲的。

  路上，誰也沒有再去問楚璃月在關隘口到底發生了什麽。

  走了一段時間後，漸漸的風沙沒了，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死水，水上到處飄著汙物，楚璃月撐著薑媚兒的肩膀，眼神震驚的看著前方的水，好半會才回過神來，安慰著自己，沒關係，一定是環境生存艱難，所以才這樣的。

  其他三人的神情也沒好到哪去，雖然都沒有來過東萊國，但是顧青宴既然有前往東萊國的地圖，自然看過關於東萊國的資料，這原本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我們？再往裏麵走看看？”楚璃月遲疑的問。

  “嗯！”

  既然來了，不可能半途而廢，總得搞明白這為什麽變成這樣才行。

  幾人漸漸深入，幾乎都沒看見有什麽人，楚璃月走得都有點覺得是不是自己走錯路了，這根本不是東萊國。

  終於在前麵看見個人，走近一看，差點沒嚇到楚璃月，那人披著頭發，麵色瘦黃，身上也破爛不堪，步履蹣跚。

  楚璃月走過去攔下他，問，“老伯，請問這是東萊國境地嗎？”

  老伯抬頭看了一眼，眼裏無神，隨後也不理他們，彎著腰繼續走著。

  “哎！老伯。”楚璃月見他要走，急忙攔住，好不容易逮到個人，可不能給放走了，一著急便拉住了他的手臂。

  老人撇頭看了眼她手，楚璃月察覺到，急忙鬆開，笑了笑說，“老伯，我看你好些天都沒有吃飯了吧！這樣，我身上恰巧還有些幹糧。”她回頭給顧青宴使了使眼色，顧青宴會意，從包袱裏拿了糧食遞給她。

  “呐！老伯，我們就打聽點消息，不會耽擱你很長時間的。”老人的眼球終於動了動，接過糧食，開口說，“你們要問什麽？”

  聲線蒼老，嘶啞，仿佛是很久沒有說過話的人。

  “老伯，這是不是東萊國？”

  “嗯。”

  雖然心裏還是不願意相信，但這就是事實，好在楚璃月也很快就接受了，畢竟這一路走過來也適應的差不多了。

  這次不等楚璃月先問，就見顧青宴開口問，“老伯，我聽聞東萊國是個三麵環水，山清水秀的地方，現在怎麽變得這麽……”顧青宴遲疑了一下，說，“這麽烏煙瘴氣了？”

  老人吃著手裏的糧食，細細嚼著，等嘴裏的東西咽下去之後，才波瀾不驚的說，“你說的那是以前的東萊國，自從東萊國被北越國攻破之後，不僅環境變得越來越差，就連人都生活不下去了，”老人歎了口氣，眨著眼似乎在回憶以前的日子，又說，“以前生活在這的百姓都被抓去當苦力去了，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些年輕人受不了壓榨，便尋著機會想逃出去，運氣好的呢？脫離苦海，運氣不好的，就又被抓回來一頓毒打。”

  老人手裏捏著糧食，其實被抓去幹活的日子過得還好些，至少還有飯吃，像他這種垂垂老矣的，還有些無法做苦力的人，就任由他們餓死的餓死，凍死的凍死。

  老人隨手一指，楚璃月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看清了他指的是什麽，心裏才生出一陣惡寒，捂著嘴幹嘔起來。

  原來他們這一路過來，路上到處都是屍體，隻不過他們到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屍體又是汙黑的，所以才沒察覺到。

  “你們都是從外地來的？”老人出聲問他們。

  眾人點了點頭，老人歎息，搖了搖頭，低聲道了句造孽，又接著說，“方才你們進來的時候是不是看見越接近東萊國境內，水就變得越黑？”

  “嗯！”

  “那都是因為水路堵塞，外麵的活水流不進來，裏麵的水又都被汙染，久而久之，這才成了如今你們看到的那個樣子。”

  一行人呆愣在原地半天，老人都走了才回過神來，薑媚兒捂著口鼻，既然這周圍都是屍體，那麽這空氣也聞不得，她問，“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楚璃月的胃還有點不舒服，她插著腰緩慢的移動著，說，“時辰也不早了，咱們先找個地方休息吧！等明日再去探查一下還有什麽別的情況沒有。”

  “行！”正巧他們也都累了，便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

  這個地方肯定是待不了了，畢竟是個拋屍的地方，想必城裏麵死的所有的人都七零八落的丟在這了，隻能再找個地方暫時先歇下腳。

  楚璃月撐著薑媚兒，她還是有點不太舒服，精神越來越昏沉，薑媚兒怕她吸了屍氣，叫來顧青宴讓他給她診了診脈。

  “還好吸入的不算太多，吃點藥就會好了。”說著，便從袖兜裏拿出藥遞給了薑媚兒。

  薑媚兒扶著她坐下，倒了一顆放在手心，給她喂了，又看了看周圍，說，“走到這個地方差不多了，今晚就在這歇息吧！怎麽樣？”

  這離拋屍場也有些距離，楚璃月現在還昏著，也走不了，顧青宴思索一番，點頭表示同意，就和風澈一道撿柴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