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用腳在地上蹭了蹭，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劃著，“你看啊！我們現在位於懸崖底下，從我們這待的洞裏往西走大概兩裏路就會看見一條小道，順著那條小道就能回到我們原來來的那條官道上，再走一會兒估計就能到鎮上了。”

  裴珩抓住楚璃月在地上畫圖的手，眼神灼灼的問，“你都看到了？”

  楚璃月拿著樹枝的手頓了半響，說，“你是說你胸口上的那些？”

  “嗯”裴珩悶悶的應道。

  “看見了，在檢查你傷勢的時候無意間看見的，啊！你別誤會啊，當時就是情況比較緊急，我才扒你衣服的，不是想占你便宜。”

  楚璃月以為他在意的是這個，連忙著急解釋。

  “真的，你要……”

  不等楚璃月說完，裴珩便打斷她，

  “其實，我中的是一種毒。”裴珩似乎毫不在意一般淡淡的提起，轉頭又看向火堆，繼續說。

  “當年，我爺爺在沙場之上救了當今皇上，回京之後皇上雖下了許多賞賜，但是也收了他的實權，不久之後，邊疆小國再次來犯，一路北上直接攻下了三座城池，皇上見局勢不好，不得已，隻能將領兵權又重新給了我爺爺，但自那之後，皇上就越發忌憚我們家。”

  裴珩頓了頓，拿了樹枝添進火裏，又繼續開口說，“戰火結束之後，爺爺收複城池，還將邊疆小國打得俯首稱臣，皇上雖忌憚我們家，但是也怕再次收複兵權會失了將士之心，等日後邊陲小國再次來犯時沒有應對之策，隻能將爺爺困在京都之中。”

  “邊陲小國雖臣服我朝，但是也知帝王之心，明白皇上經此一戰會害怕爺爺的權利過大從而威脅到他，所以在進貢之時，獻了一種毒藥給皇帝。”

  裴珩深吸了一口氣，極力抑製住自己的情緒，又繼續說，“皇帝對此事有所懷疑的同時又忍不住想要對爺爺下手，邊陲小國恰巧又獻了一位美人給皇帝，在皇帝枕邊吹了點風，不日之後皇帝便下了一道暗旨。平康王府全府男子都要服用一種藥。”

  楚璃月心裏有個震驚的想法，但還是不確定的問了句，“難道就是？”

  裴珩盯著他，堅定的說，“你猜的沒錯，就是邊陲小國進貢的那種毒藥，名為夜幽草，我的父親和我出生的時候便被服用這種毒。”

  “這種毒先會植入到心髒中，生根長大，先是侵入心髒的血管，等到大概十八歲的時候便會逐漸蔓延到全身各處的血管，且一年比一年的速度快。”

  說著，裴珩摸了摸胸口的痕跡，低垂著眼簾，讓人看不見他的情緒。

  “等到大概二十五歲時，毒素便會蔓延到全身，毒發身亡。”

  聽完之後，楚璃月呆愣愣的點了點頭，又想起前不久與兄長的那番談話，恍然大悟道。

  “哦！原來這就是你們裴家人活不過二十五的原因。”

  但隨後又疑惑的問，“既然你爺爺和父親都清楚這些事，就沒想過什麽辦法嗎？”

  裴珩搖了搖頭，說，“怎麽可能沒有想過，爺爺自從被皇上下毒之後，便在四處尋找名醫，先是在京都內找，後來又獨自出京尋找，爺爺當時年紀也逼近二十五，皇上索性不管爺爺的行蹤任由他去哪，但是當時爺爺尋遍了天下名醫都沒有找到解除這個毒素的辦法，反而……”

  裴珩像是想起什麽悲傷往事，雙手抱著頭，語氣逐漸帶上顫抖，說，“反而在去尋醫的途中毒發身亡，到最後父親都沒有見到爺爺的最後一麵，爺爺的屍首還是當地縣衙的獄卒給送到京都來的。”

  楚璃月不知道說些什麽安慰他，隻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後來我父親得知這件事情的原委之後，覺得既然是邊陲小國進貢上來的毒藥，便趁著一次邊防巡查，特意往那個小國跑了一趟，但還是一無所獲，至此便放棄了。”

  楚璃月了然的點了點頭，說“難怪皇上放任你在外遊學，名聲逐漸積累起來也沒有對你進行打壓。”

  楚璃月想起之前關於裴珩的傳聞，聽說自他懂事以來，六歲作詩，七歲作詞，十歲更是對兵法軍事有著自己的一番見解，但經過這番話，就不難想通為何皇帝會如此縱容他，原來早就知道裴珩命不久矣。

  楚璃月搖了搖頭，心中歎息，二十五歲，多好的年紀，剛過而立之年，許多人的抱負從這個時候才開始慢慢實現。

  裴珩說，“我自從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便借著遊學的名義，四處尋找，但還是沒有找到辦法，皇帝知道我命活不過二十五歲，便也由著我出去，”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就算我死，也要拉著他宇文王室陪葬！

  裴珩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攥成拳，眼神狠厲的盯著火堆，眸子變得猩紅，因著情緒激動也劇烈的咳嗽起來。

  楚璃月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突然回想起那次裴珩警告她不要隨便接近宇文靖，更不要隨便相信他，原來如此。

  又想起當日對他說話的態度，不好意思的開口說，“抱歉，那次你勸我遠離宇文靖，我還對你說了那麽重的話。”

  裴珩稍稍平複了下心情，鬆開了拳頭，說，“沒事，當時也是因為沒有告知你理由，你有自己的判斷很正常。”

  楚璃月摸著下巴，腦中突然想起以前自己在爺爺書房中翻出的一本醫書，上麵記載了一些奇難雜症，其中有一種，症狀好像跟裴珩的中毒症狀差不太多，但是時間有點久遠，加上當時隻是在等爺爺隨手翻了一翻，楚璃月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記岔，隻能說。

  “你放心，在山崖上你幫我擋了一箭，我一定會報答你，幫你把這個毒給解了的。”楚璃月鄭重的拍了拍他。

  裴珩隻當她是有這個好意，笑了笑，“哪有這麽簡單？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能幹些什麽？”

  楚璃月在心中嗤笑一聲，老娘兩世加起來的年齡都可以當你媽了，切，表麵上卻不顯，真誠的說，“你不要瞧不起人，你當年這個年紀還不是一個人在外遊學，混得是名聲鵲起。”

  裴珩隻是笑笑，沒有說話，平康王府一家三代都沒有找出解毒的法子，他自然不會將希望寄托在一個小姑娘身上，本來他就沒有打算活著，謀劃了這麽久隻是為了給父親和爺爺報仇罷了。

  楚璃月拉過裴珩，讓他的臉麵對著自己，神情嚴肅的說，“裴珩！你看著我，你一定不要放棄活著的希望，一定會有辦法的，知道嗎？”

  裴珩的臉突然被掰過來，眼睛直直望進了那雙黑色的瞳仁中，隨後便像被蠱惑一般，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說，“嗯，我明白！”

  楚璃月鬆開禁錮著他腦袋的雙手，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那就好。”

  你死也得讓我報恩再死才行，不然哪回你從地裏托夢給我要我還人情的時候我不得被嚇死？

  裴珩呆呆的盯著楚璃月看了片刻，臉紅的差點要燒起來。

  楚璃月伸手要去摸他的臉，被他側身躲掉，問，“你幹什麽？”

  楚璃月說，“我看你臉紅得厲害，怕你又開始發燒，”說著，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說，“你不知道我們掉下來的那天，你整夜都發著燒，害得我一晚上沒睡好。”

  “無事，隻是烤火烤久了，有些悶熱罷了，我出去走走便好。”說著站起身往洞口外走去。

  楚璃月不放心他，拉著他的袖子說，“這麽晚了，你還是待在這吧！要是太熱了我給你把手帕浸濕讓你擦擦臉。”

  裴珩慌張的揮開她的手，快速的說，“不用，我就在洞口邊上走走沒關係的，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夜漸漸深了，楚璃月看裴珩一直站在洞口外沒進來，心裏的擔心消失，打起了瞌睡，便和著衣躺在地上想要睡覺，但一躺下去瞌睡又不見了，又想起宇文家做的那些事，怒從心起，變得更加睡不著了。

  索性起了身，去洞口與裴珩一起站著。

  “這麽多天，在這荒郊野外的，你是怎麽活過來的，還要帶著我一起。”裴珩狀似無意的開口問道。

  楚璃月揮了揮手，說，“這附近應該有時候會有獵戶來打獵，所以我運氣好撿了些便宜，有些陷阱當時獵戶沒有用到，但後來又捉到野物，給我占了好處，再加上。”她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果樹，說，“呐！這邊，還有那邊都有些野果子樹摘，也湊活著能過。”

  小樣，本姑娘原來為了打探情報可是能夠幾天幾夜不吃飯就蹲在一個地方的，況且這還有東西吃，能難得住我？

  楚璃月吸了吸鼻子，繼續說，“行了，你也在外麵站的夠久了吧！回去吧！這深秋夜裏涼，可別又把你給吹發燒了，到時候我又得照顧你一晚上。”

  裴珩點了點頭，頗為體貼的說，“好。”

  楚璃月對他的幹脆有點略感驚訝，哈欠兒打了一半就看見他靠在火堆旁準備睡覺，心下不免有些疑惑，但也沒什麽表示，伸了個懶腰，也跟著進了洞裏準備睡覺。

  雖說睡不著，但是這幾日實在是累的厲害，要是不休息身體怕是會吃不消，楚璃月便強迫著自己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