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穀坐落在落雪峰頂的凹處，若無向導，連藥王穀入口都找不到。

  這入口十分隱蔽奇特，遠處都是白雪皚皚，偏這洞口十分幹淨，沒有一片積雪。就算雪落下了，很快就被蒸發了。洞口由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者守著，四周或躺或臥著很多的人，有些衣著顯貴，有些衣衫襤褸，他們都神情渴求的看著老者，有的甚至跪在地上痛哭哀求。一看就是求藥的。

  可惜，那老者看著慈眉善目，就是不允許一個人進去。

  楚璃月看了裴珩一眼，挑了挑眉，仿佛在問，你知道怎麽回事嗎？

  裴珩低聲道：“兮夜是個藥癡沒錯，可惜也是個冷血冷情的人，素來不隨便給人醫治，心情好的時候，別說贈藥救人，就是死了兩天的屍體，他都能給救活了。若是不會高興，甭管是天王老子還是皇親國戚，他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楚璃月心中嘖嘖，有真本事的人果然都有些怪脾氣。

  楚璃月正想問他，要怎麽跟兮夜交易的時候，突然聽見求藥的人突然爆發出一聲震天嚎哭：“爹，你醒醒，你醒醒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去，隻見一個臉色發白，瘦如竹竿的年輕人，抱著父親的屍體痛哭流涕。

  老者對這種事司空見慣了，一擺手，便有兩個藥童上來，要將人攙走。

  “別碰我，什麽狗屁醫仙穀主，見死不救枉顧人命，兮夜，你不配做醫者！我在這兒整整跪了十天，你竟無動於衷，你的心比石頭還硬，比九幽泉的水還冷，你日日看著有人死在你的藥王穀門前，你就不怕折壽嗎？”

  那人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開始破口大罵兮夜，好像他爹不是病死的，是被兮夜害死的。

  老者怒道：“放肆！來人，把這人叉出去，以後絕不允許他接近落雪峰一步，九族之內的人，都不得來此尋藥。”

  楚璃月看著倆藥童，輕輕鬆鬆把這年輕人和他爹的屍首帶走，心中不免歎道，這尋醫問藥還有連坐的。

  對這兮夜的冷酷無情又多了幾分認識。

  裴珩見她鎖著眉頭，側頭問道：“怎麽？覺得他們可憐？”

  楚璃月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誰又有資格同情誰呢？今日我若拿不到婆娑果，這位老爹的下場就是我爺爺的明日。”

  話是這麽說，楚璃月的心裏還是很難受。

  若不想救人，當初就該說清楚，說不定，這十日之內，別人還可以找到其他的救治辦法。兮夜這樣拖著人家，活活的耽誤別人的治療時間，可不就是變相殺人嘛？

  可現在，她也有求於人，心中再不憤，也隻能忍著。

  經此一事，求藥的人情緒都很波動，老者卻絲毫不懼，一句話就震懾了眾人：“你若想得穀主的藥，還是守些本分，若是惹他不高興，你就拉上十車黃金過來，穀主也不會贈藥。”

  剛剛還憤慨的眾人，漸漸的蔫了，大家又恢複了死氣沉沉的，漫無邊際的等待。

  楚璃月看的火星直冒，隻好捅了捅一旁的裴珩：“你不是說有辦法讓兮夜贈藥，趕緊把東西拿出來。”

  裴珩笑了笑，對老者道：“這位老伯，可否借一步說話？”

  那老頭看了裴珩和楚璃月一眼，哼了一聲，居高臨下道：“沒看正忙著嗎？我們藥王穀就藥王穀的規矩，想賄賂我沒門。我勸你們少費點心思，別打歪主意。”

  裴珩臉色神色淡淡，對老者的出言不遜沒有絲毫不悅，隻微微頷首。

  楚璃月簡直要罵他沒出息，人家都拽上天了，還笑個屁啊！下一秒，就見楚璃月兩步衝到那老頭麵前，一把捏住他的脖子，狠狠的將他抵在了石壁上。

  兩旁的藥童看到，想上前，則聽楚璃月一聲清喝：“誰敢上前一步，我立刻就讓這老頭脖子擰斷！”

  藥王穀的人不敢輕舉妄動。求藥的人則無動於衷，說實話，大家想揍這老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楚璃月做了大家都想做的事兒，人群中甚至還有隱隱的激動。

  那老頭沒想到，來求藥的人還敢這麽囂張，氣的臉色發青，但被人捏著咽喉，想說話也說不出。

  “滾進去告訴兮夜，就說楚大將軍府五小姐楚璃月與平康王府裴世子前來求藥，手裏有他感興趣的東西。”

  聽到楚璃月三個字，老頭臉上的折子跳了跳，又聽到裴珩的名字，老頭立馬震驚的瞪大了眼。

  不由瞥向不遠處的裴珩，剛才沒仔細看，如今一瞧，果然是天人之姿氣度不凡。

  想起自己剛才對他出現不遜，老頭就有些心裏發怵。

  楚璃月見他態度軟了下來，便鬆了手。那老頭立刻換上恭敬的神情，朝裴珩行了一禮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剛才魯莽頂撞了裴世子，還請裴世子大人有大量，莫要與小人計較。小人這就去稟報穀主大人。”

  說完，一溜煙的跑進了藥王穀。

  楚璃月有些反應不過來，狐疑的看了裴珩一眼。這男人除了長得好看，怎麽看都偶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她怎麽覺得那老頭有點怕他？

  她還未想通其中關節，就見那老頭去而複返，恭敬的笑道：“我們穀主大人有請，裴世子，五小姐，隨小人過來吧。”

  裴珩頷首回禮，這才與楚璃月一道進了藥王穀。

  一進去，楚璃月簡直要傻了。外麵明明是千裏冰封萬裏飄雪，冷的人直打哆嗦。可這藥王穀裏卻溫暖如春，到處都是高矮不一的藥草。楚璃月不認識藥，可隨便一眼，就看到了一株千年靈芝，這靈芝微微泛著紫色，一瞧就是珍品貨。

  這麽寶貴的東西，竟然就隨便種在路邊，可見其他珍稀藥材也是隨處可見。

  楚璃月沿著小道，一邊走一邊看，心裏忍不住想，怪不得兮夜這麽任性了，這裏的東西，隨便弄點出去一賣，就能換一堆銀子。別人再拿黃金求藥，兮夜自然是視為糞土。

  這一穀的藥材，簡直就是一穀的黃金啊。

  真有錢。

  楚璃月有點羨慕。

  很快，兩人跟著老者進入了山穀後麵的庭院。這院落十分有隱士高人的風格，外麵是籬笆紮的院牆，藤蔓做門，隱約能看到院中石桌石凳，搖椅假山，別有一番野趣。進了院子之後，那管家就在廊下恭敬的道：“穀主大人，兩人貴客來了。”

  房門緊閉，一個不辨男女的聲音傳了出來，帶著兩分戲謔：“我兮夜可沒客人，咱們還是談交易吧。裴世子，你拿了什麽過來？”

  裴珩臉上仍是淡淡的神色，可自從進了這藥王穀楚璃月就敏銳的發覺，他周身似乎冷了幾分。

  聽到兮夜的聲音，他道：“龍骨。”

  此話一出，站在廊下的老頭震驚的臉都變了，盯著裴珩從袖中拿出的盒子，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屋內也有短暫的沉默，很快，便傳來了一聲輕笑：“裴世子果然是出手不凡。”

  話音一落，房門便打開了。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卻處處透著藥香，主位上坐著一個黑衣黑袍帶著玄鐵麵具的人，從身量上看應該是個男人。他佝僂著身子，像個禿鷲似的隱在暗影裏，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陰森的感覺。

  就連楚璃月看到他，都忍不住想打寒顫。

  裴珩與楚璃月進屋，他開門見山道：“東西呢？”

  裴珩從袖中將一個錦盒拿出，當著他的麵打開，果然有一段發黃的骨頭躺在錦緞上，一接觸空氣便散發出微微的腥臭味。

  兮夜很滿意，他微微點了下頭，老者便進來將裴珩的龍骨收了過來。

  滿臉含笑道：“不知裴世子像換什麽東西？”

  裴珩言簡意賅道：“婆娑果。”

  老者聽到這三個字，手微微一頓，看向兮夜。

  兮夜也沒猶豫，直接道：“這個不行，換一個。”

  楚璃月一聽就怒了，這人裝神弄鬼也就算了，搞了這麽大半天，竟然又不行。她嗤笑道：“都說藥王穀穀主最是任性恣意，我看也就沽名釣譽之輩。我既拿了穀主想要的東西過來，為何不行？”

  兮夜看向楚璃月，眼中有精芒一閃，他笑道：“我以把東西許出去了，你們晚來了一步。這婆娑果，整個藥王穀隻有一枚。”

  楚璃月眸光一凝，看向裴珩。

  裴珩也微微蹙眉，這婆娑果雖然名貴，但是在醫藥裏的作用並不普遍，除非有病人病入膏肓，才拿去做藥引。誰能想到他們前麵呢？

  楚璃月有些著急，問兮夜：“東西，你可給了他們？”

  “暫時還沒有。”

  裴珩淡淡一笑：“既如此，那穀主不妨好好考慮考慮。這龍骨是可遇不可求之物。穀主若不換，那麽以後可都沒機會了。”

  兮夜眯了眯眼：“你威脅我？”

  裴珩臉上仍是笑著，眼神卻帶著一抹冷意：“哪裏，在下是在提醒穀主。”

  兮夜沒有立刻回他，眼神在裴珩和楚璃月身上流連片刻，忽而一笑：“我聽聞裴世子有麒麟之才，平生最是淡薄無掙，是誰竟有如此大的魅力，讓天上有地下無的裴世子出手幫忙？”

  “傳言豈能全信？”裴珩沒有絲毫不快，反而直視兮夜的眼睛，淡淡道，“外人還傳藥王穀穀主陰晴不定男女不分，性格乖張古怪，是千年僵屍複活，不也是無稽之談嘛？”

  麵具遮著，看不清兮夜是什麽神色。

  不過，楚璃月卻從他眼睛裏看到了不斷流動的光，很是瀲灩。雖然狡黠，卻有種讓人沉溺的誘惑。

  楚璃月忍不住道：“穀主大人，你究竟換不換？”

  她今日就要一個確定答案，若他敢說不換，她就隻能先禮後兵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