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嚴重地影響了安白內心的平靜，他那高大的身形輕晃了一下，定了定神說道，“麗婭，我們……不能好好地在一起嗎？你知道，我愛你，從沒想過要和你分開！”

  相較於他的緊張，麗婭淡然地挑起蛾眉，語調平靜地說道，“安白，你真是一個健忘的人，恩愛纏綿的話，時間久了，忘記也就忘記吧，幾天前說的話，怎麽也忘記得這麽快？”

  ‘恩愛纏綿’幾個字，忽然讓安白察覺到了麗婭對他的期待！

  “不，麗婭，我沒有忘記我們的恩愛纏綿！”安白堅定地說著，走上前，深情地擁住了麗婭的手臂，目光沉沉地看著她說道，“我希望，以後的日子我們還可以像以前那樣恩愛纏綿地生活在一起！芙蓉帳裏蘭麝滿，一顧再顧君不離……麗婭，我知道，在你對我有所期待的時候，我讓你失望了，傷害到了你的感情……這是我的錯，可是，那天，我確實是累了……你……溫熱的身體蜷在我的懷裏，我隻覺得踏實而安心，我很放鬆，我想休息，所以才沒有注意到你的情緒……我是想吻你的，隻是……麗婭，給我點時間，我們還年輕，讓我慢慢愛你，好嗎？”

  “安白，你這樣深情款款究竟想幹嗎？你讓我覺得虛偽！”

  聽到自己的妻子用‘虛偽’這樣的貶義詞來形容自己，安白反而故作輕鬆地說道，“麗婭，你是我的妻子，我們吵架時，隨便你怎麽說，我都不會生氣的！隻要你不離開我，你隨時都可以對著我發脾氣！”

  “你……”麗婭一時語塞了，她竭力地克製著自己的情緒，緊抿的雙唇露出了深深的唇紋……安白悄然地抬起手指，點在她的唇上，輕輕地撫弄著，想讓她放鬆，“為什麽要忍著，想說什麽就說，我喜歡聽！”

  他的聲音極端地輕柔，一改往昔的深沉，麗婭羞惱地甩過了頭，不想，卻被他用手捧住了臉，他的唇在她柔嫩的臉頰上印上了輕輕地一吻！

  “乖，我們回家吧，爹地和媽咪在等我們吃午飯！”

  安白這個吻有十分地效力，麗婭迷惑了，她被動地沒有再說話，隻配合地讓他為自己穿上了大衣……到了車裏，安白又一直握著她的手，更讓她沒有機會再說什麽……

  ————

  安家的別墅內，安馳和艾麗娜正圍著思思照顧著。

  思思現在長大了，一大瓶奶粉很快被她咕咕地喝完了，艾麗娜看了看空空的奶瓶，笑著稱讚道，“思思寶貝真乖，要多喝奶粉才能長高喲！”

  旁邊，安馳拿著柔軟的小毛巾細心地幫思思擦著嘴角，一會兒又接過阿如送來的漱口水，熟練地用小勺舀了水喂著，“思思，喝水了，要保護我們的小乳牙啊！”

  偏偏這個時候，思思吃飽了，不想再進食了，看到小勺躲開了。

  安馳隻好追到了另一邊，“思思是最聽話的寶寶，爺爺端著水都累了，你還不喝麽？”

  聽到安馳自語的一聲‘爺爺’，艾麗娜心有所動，隨即哄著思思道，“思思寶貝乖，乖乖喝水好嗎？來，我們把身體正過來，不能再躲了！”

  她的聲音有母性的溫柔，再加上她溫柔的動作，思思聽話地喝了水。

  “小艾，思思聽你的話啊……”一想到這些天，一直是艾麗娜在照顧思思，安馳不由得說道，“這些天讓你受累了！”

  “阿馳，我們是夫妻，思思是……我們的寶貝，我怎麽會覺得累呢？而且，我很喜歡思思呢！”艾麗娜一邊說著，一邊不忘跟懷裏的思思溝通，“我們思思是個漂亮的小公主，對不對？”

  看著眼前這一幕，安馳忽然有些痛惜地說道，“我讓安白把孩子要回來，是想讓他們小兩口照顧，我看麗婭的身體一直不好，這生育恐怕也要受影響……要不是我們已經有了孫子孫女，那安家豈不是……唉，讓人心裏難受的是安白沒有把男孩要回來……要是孫子孫女都有了，我們這家裏啊，也就美滿了！”

  ……

  “爹地，媽咪，我們回來了！”

  安白和麗婭進來的時候，正聽到安馳在說話，安白忙著讓於賓放行李，並沒有聽清父親的話，倒是麗婭敏感地聽到了，所以，在安白心無介蒂地喊著父母時，麗婭已經蹙了眉。

  看到兒子和麗婭回來，艾麗娜把思思交給了阿如，走上前來牽著麗婭的手說道，“麗婭，我們一直在等你！”

  接著，她吩咐家裏廚師上菜，又讓人去樓上請安慶下來吃飯。

  一家人圍在飯桌上，麗婭默然地拿起筷子，又慢慢地放下，“我吃好了，大家慢用！”

  “麗婭！”見狀，安白連忙把手裏的筷子放下，喊住了她——聽護士說麗婭早晨空腹做了檢查，一直沒用餐，到現在似乎隻喝了水，怎麽現在連午餐也不用呢？

  麗婭卻不管不顧地站起來，垂著頭就走，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安馳的一聲重喝，“站住！”她的身形頓住，隻聽安馳繼續說道，“坐到你的座位上去，我有話說！”

  看到父親滿臉怒氣，安白連忙上前圓場道，“爹地，麗婭上午檢查之後大概剛吃過飯，她……”

  “吃過飯了，也要等長輩退席才能走！”

  彼時，安慶坐在那裏泰然自若地喝著湯，沒有理會他們的爭吵，今天的吃飯時間延後了，他老了，能捱到現在已經很餓了，不想再管其它的事。

  ……

  “爹地！”

  “你不要說話！”安白剛想說什麽，就被安馳喝住了，“麗婭，按說你是家裏的兒媳婦，你的事，由安白管就好，但是，我這個兒子，我是看清楚了，除了由著你任性之外，沒有其它的辦法，所以，今天我不得不說——麗婭，自從你蘇醒之後，每次吃飯的時候你都一副萬分難受的樣子，讓我們一家人跟著難受，你不吃飯，大家也跟著食不知味……你小時候可不是這樣，你父親帶著你來安家的時候，你懂事又和氣，為什麽現在變得冷漠又任性呢？安白寵著你我不管，但是，你為安白想過沒有，你為家裏其它人想過沒有？你想沒有想過要做一個好妻子，一個好兒媳婦，你想沒想過你這樣啪地一放筷子就走，正在吃飯的家人是什麽感受？”

  “爹地！”

  “安白，你這樣著急，難道，我說的話不對麽？”

  “……”安白不敢造次。

  這時，麗婭突然轉過身，怔怔地對著飯桌上的眾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一直注視著她的安白立刻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不安地喊道，“麗婭！”

  不想，麗婭卻冷冷地拂開了他的手，用足了力氣說道，“讓大家受累了！我來安家這麽久，沒有為安家做過什麽，反而給大家添了許多麻煩，很抱歉！今天，大家都在，我正好宣布一件事……”

  “麗婭，不要再說了……我們上樓去！”

  “安白，你站到一邊，你不用這樣像個謙謙君子一樣地維護我！走開啊！”

  看到兩人拉扯的樣子，安馳氣不打一處來，隻好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好了，你們走吧，以後別在家裏住就是了……安白，你帶著麗婭到你的別墅裏去住，現在就走！”

  “爹地！”

  “安白不會走，要走的人是我，因為我要和安白離婚！”

  “麗婭！”聽到離婚兩個字艾麗娜立刻站了起來，她走到麗婭身邊，試圖安撫，“麗婭，其實隻是我們的習慣不同，阿馳說讓你們搬出去，我看也挺好，安白有好幾棟房子都空著，你們兩個人需要私密空間……”

  “不，我和安白根本不需要什麽私密空間，我們兩個在一起做的事，毫無隱私可言！”

  “麗婭，不要再說了，你累了，我們上樓吧！”

  話題既然已經開始了，就不會這樣結束，麗婭繼續語調沉靜地說道，“我要和安白離婚，第一是因為我到現在不具備生育能力，無法為安家生育子嗣！”

  “麗婭，這不是你的錯，而且我不在乎這個！”

  “安白，你不在乎我在乎！我是一個女人，我不能生育，我覺得沒有尊嚴！此外，我要和你離婚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要說我不能生育，就是我能生育，我們也不可能有孩子……”

  “麗婭，求你，不要再說了！”

  “我為什麽不說？你爹地說我每次在飯桌上都是萬分難受的樣子，還不許我說什麽嗎？好，今天，我不怕告訴大家，我就是萬分難受，我呆在這個家裏的每一刻都萬分難受——因為，我的丈夫不愛我！”

  “麗婭，不要再說了！”

  “怎麽，我連說話的權利也沒有嗎？安白，你一心一意地愛著莫菲，一心一意地想著莫菲，還不允許我說嗎？你為了她兩鬢染霜，你為了她夜不安枕，你為了她在書房裏歎息……甚至，你為了保證對她純潔的愛，連我的手都不願意碰一下，不是嗎？夫妻——我們是什麽夫妻，我們兩個人睡在床……上，卻像隔著整個銀河係一樣地遙不可及!”

  “兒子，你的頭發……”

  聽了麗婭的話，安馳沒有在意什麽兩鬢染霜，隻是心情沉重地怔在那裏，他恍惚又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在珂妮剛離開的兩年內，他和艾麗娜冷漠的夫妻生活……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和他的經曆如此的相似……所以，這個時候他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樣想了，隻覺得頭痛無力！

  在看過自己兒子之後，艾麗娜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愛憐地對著麗婭說道，“麗婭，你說的這些，我……我知道是安白讓你受委屈了，不過，安白他需要時間……他和莫菲之間的事，並不是那麽簡單地可以忘記的……相信我，他能放棄莫菲回到你身邊，是他對你懷抱著責任，他在努力……他是我兒子，我知道他也很痛苦……”

  “既然我們在一起這麽痛苦，為什麽不分開？安白，我要和你離婚，我現在就回我的家裏去！”

  “不，麗婭，我不會同意的！”說著，安白衝動地舉起了自己的無名指，“麗婭，當初我們在神父麵前承諾過，不管遇到任何情況，我們都不會放棄！”

  “神父的承諾？安白，你真是可笑，你和莫菲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放棄了我，什麽戒指，那隻是形式，你的心早就背叛了我！不，是你的身心早就背叛了我！安白，我們結束吧！”

  “……”

  聽了麗婭帶著幾分嘲弄的話，安白突然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虛空裏，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仿佛說什麽都是錯……他的大腦一處空白……這時，安慶已經囫圇地吃好了午餐，這樣的局麵，他是不可能細嚼慢咽的，隻聽他神色黯然地說道，“你們的事啊，自己處理吧，我老了，該說的話已經說了，也該歇歇了！”

  說完，他沒有看任何人，隻拄著拐杖慢慢地上樓了。

  爺爺的突然離開讓安白重新又找到了自己的立足點，他十分沉痛地說道，“麗婭，我知道，我犯了不可以被原諒的錯誤，但是，我一直在彌補，而且，我想要用餘生的時間去彌補……”說這句話時，安白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他不可自製地想到了莫菲，但是，他這個時候，他要挽留的是麗婭，“爺爺那天說過，要我們珍惜眼前的福氣……麗婭，我們夫妻兩個在經過了一番分離之後，又能在一起，不就是福氣嗎？媽咪說得對，我們這就搬出去住，以後，隻有我們兩個在一起，而且，以後我們的床……上，也隻會有幸福！這一點，我向你保證！”

  ……

  餐桌旁，安馳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裏不能自拔，隻覺得頭痛欲裂了，“小艾，扶我上樓吧，我累了！”

  聞言，艾麗娜轉身，當她看到自己丈夫蒼白的臉色時，立刻嚇壞了，“阿馳，你的臉……阿馳，你怎麽了，我……立刻叫醫生來！”

  “不，我想安靜一會兒！”

  “好！我們上去休息！”

  此時，艾麗娜已經完全顧不上兒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