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做不到，就永遠別見我！”

  父親這決然如斷劍一樣的話聽在安白的耳朵裏，撞在他的心上，讓他瞬間老了許多，他步履沉重地回到臥室——臥室內，麗婭正倚坐在床頭靜靜地閱讀，跟她招呼過之後，安白移著步子進了浴室……溫熱的水洗滌著他的軀體，但是安撫不了他的靈魂……往事如潮，滾滾而來，拍打著他的心石……

  “安白，你看上去很不開心，怎麽，發生了什麽事？”

  從浴室出來，安白垂首坐在床邊，麗婭敏感地察覺了他的情緒……沉吟片刻，安白突然說道，“麗婭，我冷！”此刻，內心難以解決的巨大矛盾讓他像一個需要安慰的孩子一樣無助。

  麗婭丟開書，把自己溫熱的身體，慢慢地靠了過來，從後背擁住了他，“安白！”

  被自己的妻子這樣體貼地抱著，安白的煩惱並沒有減少。

  “告訴我，發什麽了什麽事……”麗婭把自己的頭緊緊地貼在他的背上，低喃道。

  “麗婭，剛才爹地說，讓我去找莫菲……要回孩子……”這件事安白隻說了一半，忽然想到了什麽，轉口問道，“麗婭，你一定不同意是嗎？我也不想……我拒絕了爹地……可是，他……”

  麗婭僵在安白的背上，長久地沉默著，最後才聲音低微地問道，“安白，你是因為顧忌我的感受，才拒絕爹地嗎？”

  “我……”這時，安白突然羞愧地說不出話來——剛才和爹地談話時，他沉浸在對莫菲的愧疚感裏，完全忽略了麗婭的感受……就是現在要和麗婭談這件事，也是為了解決自己心頭的矛盾……現在他……他該怎麽回答她呢？

  “不，我當時……”

  “安白，不必說了，你當然是在意我的感受，所以才會拒絕爹地，對嗎？”

  “……”

  “安白，你為了我而拒絕了爹地，這是你對我的尊重，我很感動！但是，我沒有你想像地那麽脆弱……孩子們是你的骨肉，你愛他們，我……也一樣愛他們……我同意爹地的想法，你去把孩子們要回來吧！”

  “麗婭！”

  “安白，我知道，骨肉分離的痛苦是巨大的，我不能看你這麽痛苦……”

  骨肉分離的痛苦！

  這幾個字，讓安白心裏的天平再一次無條件地倒向了莫菲——她現在沒有了他的愛，又要失去一雙兒女……她怎麽受得了？

  ————

  莫家的別墅內，溫馨的夜晚，莫南攬著惜惜坐在客廳裏看報紙。

  惜惜那一頭濃密卷曲的黑發上戴著漂亮的紅色草苺發夾，而她圓乎乎的小手拿著一本布質的嬰兒書，似乎極認真地翻看著，當莫南的視線從報紙上落到了懷裏的小人兒身上時，他突然發現，她展開看的這一頁嬰兒書，正是一個老人拿著報紙在看，旁邊有三個注著拚音的字——“看報紙”！

  “嗬嗬，小惜惜太聰明了！”

  說完，他放下手中的報紙，讚賞地注視著惜惜，而正在撕扯著嬰兒書的惜惜似乎察覺到了外公對她友好的態度，隻抬起頭，用那雙帶著一點微藍的眼睛，亮晶晶地看了莫南一眼，甜甜地笑了……

  “爸！辛苦你了，我抱惜惜去洗澡吧！”

  孩子們八個多月了，洗澡的時候總是嬉鬧個不停，到了晚上，另外兩個照顧孩子的保姆阿嫻和阿如都回家去了，莫菲和阿秀得一個孩子一個孩子地洗……今天，莫南偶然看見她們把惜惜一個人落在嬰兒床上，心裏疼惜，所以就抱了下來……

  說話間，劉金玲從樓上下來，她每天晚上都要寫毛筆字，今天也不例外，現在應該是剛從書房出來。

  “南！”

  “阿玲，你過來看，我們的寶貝簡直是神童，我剛才看報紙，她就一直翻著‘看報紙’這一頁看，你說有多聰明！”

  “是麽？”聽了老公的讚美之聲，劉金玲笑著上前一看，發現標注著‘看報紙’的這一頁，正是嬰兒書一分兩半的中間頁，她立刻明白了——所謂的‘神童’不過是惜惜拿著順手而已，但是，她不想掃興，也跟著誇獎起來。

  “爸，媽，你們休息吧，我抱惜惜上樓！”

  “讓惜惜在我這呆會兒吧！”莫南很高興地挽留著，頓了頓，忽然轉了口氣說道，“小菲啊，你嚴叔跟舅舅說，那個歐計晨在酒會上……對你十分地熱烈？”

  雖然父親莫南措詞很謹慎，但是，一想到被歐計晨抱著離開酒會的事，莫菲還是羞紅了臉，好在她已經跟媽媽說了這件事的始末，所以，這時，劉金玲立刻打圓場說，“南，當時是小菲身體不適，歐計晨也算得上是仗義而為了！”

  “那個歐計晨，我倒是知道，他父親歐景田原是我一個校友，歐計晨是他前妻的兒子，小時候一直窮養在農村……現在果然很有成就，又一直未婚……”

  聽到爸爸有意撮合她和歐計晨，莫菲連忙說道，“爸，這隻是個意外……而且，我猜度著，歐計晨對我的關注是想和劉氏合作……畢竟，我現在是劉氏的董事長，那天，又是作為劉氏的代表出席酒會……如果歐氏有意和劉氏合作，他對我關照也是……”

  莫南不以為然地反駁道，“合作是小事，你的終身大事才重要！”

  看到丈夫這樣有興致，另有想法的劉金玲遲疑地插了一句，“南，莫菲的事……”

  其實，早在聽說了酒會上的事之後，劉金玲就和哥哥達成了一致意見——不管是從孩子們的角度考慮，還是從劉氏的未來考慮，兩人都不支持莫菲和歐計晨來往，他們都希望有一天，莫菲能和安白在一起！

  “莫菲啊，你考慮考慮，如果你……”

  “爸，那個歐計晨確實優秀，隻是，我現在帶著兩個孩子……已經沒有其它想法了！”

  “小菲，他若是喜歡你，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爸，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是……”

  “Ba–ba–ba”

  正在這時，惜惜突然學著媽媽發出了幾聲類似於“爸爸”的聲音，這讓三個人都呆住了——彼時，因為惜惜的一聲‘ba–ba’安白就這樣十分有存在感地橫在了幾個人中間，這讓莫南在頃刻間失去了笑意……倒是劉金玲柔聲地讚美道，“看來外公說得不錯，惜惜果然聰明，會跟著媽媽學說話了！”

  ————

  KT地產，陳設講究的辦公樓內，陳一然見阿秀和保姆帶著孩子們過來，立刻拿出事先備好的精美玩具迎了上去，“阿秀，我去商場的時候順便給孩子們帶了幾件玩具，你……”

  阿秀不明白這位陳助理為什麽突然送禮物給孩子們，但是，她卻不失禮貌地回道，“哦，我先帶孩子們去見莫菲，一會兒出來的時候再拿吧，謝謝你對孩子們的關心！”

  其實，她這樣答應之後，是想去問了莫菲再做決定，而陳一然卻因為自己的禮物沒有送出而落落地——這幾天，他一直為酒會上沒有照顧好他們的董事長而自責，可是，莫菲卻十分大度地沒有怪罪他，這讓他更覺得寢食難安。

  “小菲，剛才我們進來的時候，陳助理拿著玩具給孩子們，我沒有接！”

  莫菲這時正在脫西裝，聽了阿秀的話，隻隨口答道，“他要是想送，就收了吧！”

  酒會上的事發生之後，陳一然連連道歉，態度極其謙卑……

  本來經過了這次的教訓之後，她想增加一名女助理，但是，考慮到陳一然的感受，隻好暫且擱下……倒是這幾天，陳一然一直惴惴不安，讓她有些不放心……或許，現在接收了禮物，對他來說是會是一種暗示呢……會讓他寬心也未可知……

  “Ma－ma－ma”那邊，安安見到媽媽已經迫不及待了，伸開小手，連聲地喊著。麵對著兒子的呼喚，莫菲的母性自然流露，“安安乖，媽媽抱啊！”

  說來也奇怪，這一雙兒女整天玩在一起，偏偏安安喊‘媽媽’喊得早，也極清楚，惜惜卻喜歡發的“Ba－ba”的聲音，昨天晚上，並不是她第一次喊‘爸爸’……

  “小菲啊，你看安安，一看到你就忍不住了！”

  原來，莫菲從阿秀手裏接過安安之後，這小家夥的手就鑽進了她的襯衫內……大約是剛從外麵進來，他的小手涼涼的，軟軟的，所以，莫菲隻一言不發地用自己的體溫為兒子暖著手……

  正在這時，突然響起了一陣厚重地敲門聲。

  這個時候，陳一然是不會來打擾她們母子見麵的，那麽會是誰呢？

  莫菲思忖著，抱著兒子怔在那裏，不等她說話，桌上的電話響了，她連忙轉身，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接了電話，話筒裏，陳一然的聲音急切而不安，“董事長，安董事過來了，我攔不住！”

  “哦！”

  電話掛斷了，門外的人大約等急了，慢慢地推開門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