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白痛惜的勸說道,“不，莫菲，不是這樣的，你是一個好女孩，你配得上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這個案子完結後，我們……”

  “不要！不要再說了，安白，你是覺得我的罪名還不夠嗎？你還要迫不及待地再加一項罪名給我嗎？”

  一想到那天晚上安白說過要帶她走的事，莫菲就無端地害怕難過。

  “安白，我說過，我們的事已經結束了，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了……更不要再派人監視我……我會向股東會提出辭職……不，我是向安總裁你辭職……劉氏的事，一直都是你說了算，不是嗎？我不想再做一個傀儡了，我本來就不能擔此重任，更不想讓劉氏因我蒙羞！”

  傀儡？

  隻那麽一瞬間，安白就被莫菲這句話激怒了，他的眼睛在噴火，本想呐喊，卻有一口氣血壓在胸口，堵住了喉嚨，最後，隻能斷斷續續地吐出了幾個字，“莫菲，你……”

  這幾個字之後，他再不能言語了！

  他還能說什麽呢？

  他一直是那樣地愛她，信任她，想讓她成為更好的自己，想讓她和他站到同樣的高度，所以才把她推上了董事長的席位——自她任董事長以來，行事完全不受約束，完全是按著她的意願在管理劉氏，而他在暗中做的一切隻是在默默地為她掃清障礙，助她成功……隻是，沒想到，今天，就是剛才，她就這樣脫口而出的用‘傀儡’二字來形容她自己！她這樣做，不僅在故意傷害自己，更是把他傷得鮮血淋淋！

  他還能說什麽？

  ……

  此時，莫菲麵對安白突然而起的憤然態度，隻低下頭，默默地朝外走去。

  就在她走到門口時，身後突然傳來安白那近乎嘶啞的男聲，“既然你做董事長做得這麽委屈，我何必強加於人……你的辭職，我同意！”

  ————

  出租車勻速行駛著，莫菲坐在車上，失神地望著窗外，這時，盛世廣告那氣勢恢宏的辦公大樓闖入了她的視線，她隨口問道，“司機，為什麽走這條路？”

  “哦，應試路上發生了車禍，堵車……”

  在司機的回答聲中，盛世廣告的巨型牌匾近在眼前，莫菲不由地按下了車窗——去年夏天，第一天上班的她就是在這個門口，跌倒了，碰到了膝蓋，然後又因為遲到受罰，然後……頃刻間，往事像被重放的影片一樣浮現在腦海裏……隻是，電影裏的男主角安白正是她現在刻意離開的男人，所以，她努力地克製著自己的心，不再去想他……其實，這裏除了他，還有許多讓她感覺到溫暖的人，比如周先生，顏偉，小琪……這次她出事回A市，他們都先後打電話安慰她，當時她還信心滿滿的說自己是被冤枉的，一定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現在，時過境遷，她卻要伏首認罪，她這樣做，不明真相的他們心裏會怎麽想呢？想必他們會既傷心又惋惜，或者還有些懷疑——懷疑她真地做了那樣的事嗎？不，周先生一定不會，顏偉也不會，可是，小琪呢？那些隻和有過同事關係的人呢？

  思忖間，莫菲雙手捧著裝有錄音證據的盒子，細細地摩著……正在這時，一直放在包裏的手機響了。

  於是，帶著幾分逃避的意味，她拋開了剛才那些沉重的想法，拿出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為“雨薇”，隻這個名字就讓她覺得溫暖……這段時間，雨薇經常來家裏看她，兩個人雖然聊得不多，但是，雨薇會靜靜地陪著她，織小毛衣，或者說些快樂的往事來寬慰她，這讓她的難受減輕了幾分。

  電話接通了，雨薇在電話裏急切地問道，“莫菲，你在哪裏？”

  “哦，我在出租車上，剛過了盛世廣告！”

  “盛世廣告？你怎麽……”雨薇在電話裏反問了一聲，隨即又改了口，“你現在懷著寶寶，不能一個人外出，下次有事，就打電話給我，知道嗎？”

  “好的，我知道了……”說到這，莫菲突然想到了什麽，她對著話筒說道，“雨薇，明天是周末，你能陪我去一趟C市嗎？”

  “C市？我當然可以陪你一起去，隻是，我們過去要坐飛機，你現在的情況，我很擔心你……你告訴我，去C市有什麽事？”

  “我想去見李敏欣！”

  ……

  徐匯區別墅門口，魏晨旭下了出租車，手裏提著給莫菲的保胎藥，信步朝小區內走去。走到半路，遠遠地看到一個女孩，邊打電話邊朝著他走來，他那犀利的眼神掃過，立刻認出了這個女孩正是莫菲的女友，是那個在他的診所做過流產手術，後來又和歐正陽在一起的名叫“雨薇”的女孩。

  “魏醫師！”

  正當魏晨旭轉過頭看向旁邊的亭子時，聽到了一個軟軟的女聲。

  “魏醫師，你是來看莫菲的嗎？”雨薇從小路對麵跑了過來，帶著一些輕喘來到了魏晨旭麵前。

  這個時候，魏晨旭隻能朝著她點了點頭。

  “魏醫師，我……謝謝你，小歐他……他跟我說了你們同學的事，我很欣賞你的才華……等莫菲的情況好了，我們一起吃飯吧！”

  莫菲在美國的時候，因為歐正陽的不懈追求，雨薇再次接受了他的感情，隻是，這件事，她沒有主動向莫菲說起……更何況，莫菲這次被人陷害，景況很糟，善良的她更不想在莫菲麵前說自己的事，隻怕她再想起安白，又要傷心難過……

  “哦！”魏晨旭客氣地點了點頭，“我還有事，先走了！”

  ————

  第二天，歐正陽送雨薇來到機場，就早早地離開了。

  在候機大廳，雨薇看到莫菲身邊除了阿秀，還有一個身材適中，模樣精悍的男人，於是，上前悄悄地問道，“莫菲，這位是？”

  “他是鄒華，鄒律師！”

  ……

  當莫菲一行人來到C市李敏欣居住的翠海花園時，已經上午十點多鍾了，昨天莫菲跟李敏欣打過電話，剛開始的時候，李敏欣並不同意，後來，在她言辭懇切地要求下，李敏欣終於答應了。

  李敏欣在一家醫藥公司做會計，她的愛人王俊在IT公司上班，家就在這個小區內一幢高層的17樓。

  今天見麵，他們夫妻兩人都穿著黑色的毛衣，黑色褲子，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哀傷。屋內，地麵雖然整潔，但是其它的陳設卻呈現出一種無心收拾的淩亂感，在書架上，擺著李阿婆和兩個孩子的黑白照片。看到逝者的照片，莫菲禁不住走上前去，對著照片深深地鞠躬。

  “你不用這樣，他們不想見到你！”

  身後，傳來李敏欣那帶著濃濃怨氣的聲音。

  “李姐，對不起……”

  李敏欣冷冷地看向莫菲，那瘦削的臉上似乎還帶著淚痕，“對不起能挽回生命嗎？你再說得天花亂墜，我母親……我的孩子也不能回來了！”

  說實話，李敏欣本意是不想見莫菲的，但是，她母親生前對莫菲頗有好感，雖然隻見過莫菲幾次，卻經常向她提起莫菲的好。事發後，雖然她也曾衝動地去KT地產門口哭鬧，但是經過幾次庭審之後，她那顆正直的心隱約覺得這件事似乎真地跟莫菲沒有關係……隻是，這樣的想法，從情感上她是不願意麵對的——就算不是莫菲主使，宮峻是KT地產的經理，莫菲也難逃其咎！

  “李姐，我和你一樣的悲痛……”

  “你的悲痛我們不需要，你要是沒事，就走吧！”

  莫菲帶著難掩的傷感說道，“李姐，我今天過來，有兩件事，一是，這裏有10萬塊錢，雖然不多，但是是我的心意，你們一定要收下，算是我個人對逝者的安慰……”

  “把你的錢拿走，我們不需要！”

  “這錢是我的個人意思，你們一定要收下……以後，法院判的罰金，我會分毫不差地交上……另外，我這裏有一份協議，你們看一下！”

  聽了莫菲的話，鄒華慢慢地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掏出了一份事先擬好的協議書送到了李敏欣手裏，李敏欣遲疑地接到手裏，看過之後，臉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你這是要幹什麽？”

  莫菲站在那裏，一字一句地說道，“李姐，你的一雙兒女被大火奪去了生命，對此，我深懷歉疚……所以，我想，假如你們不準備再要孩子，那麽就等我的孩子們出生後，交由你們撫養……從此以後，你們就是孩子的父母……孩子，就跟我不再有關係了！”

  “你……真舍得？”

  王俊在一旁表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莫菲，你要做什麽，你……”雨薇隻道莫菲來給李敏欣送錢，可是，沒想到，她連自己的孩子也要送人！

  這時，隻見李敏欣苦笑著說道，“莫菲，你真會惺惺作態，你就不怕我……我虐待你的孩子嗎？或者，我會……”

  “李姐，我相信你，你一定不會那樣做的……因為昨天我已經想過了，假如你堅持不肯見我，就是你不能原諒我，你在恨我……我一定不會給你這份協議；可是，你卻答應見我……這說明你已經在心裏對我有了信任，這個時候，我把孩子交給你們……”

  “嘩”，協議書被李敏欣撕成了兩半。

  “莫菲，你是想用你的孩子來折磨我，讓我一看到他們就想起我死去的雙胞胎孩子，是不是？”

  “李姐，我沒有這個意思……這件事雖然不是我主使，但是，我卻難逃良心的譴責，我……”

  “走，你走啊，拿上你的錢走啊！”

  看到李敏欣情緒這麽激動，雨薇連忙擋在了莫菲麵前，“菲菲，我們快走了，她都這樣了，你還談什麽嗎？”說完，她拉著莫菲就朝外走，這種情形之下，莫菲隻好跟著她朝外走……

  一出門，等在外麵的阿秀就拿著水杯迎了上來，“小菲啊，都急死我了，你要是再不出來，我……”

  剛才，莫菲隻說是怕進去的人太多，給李敏欣壓力，就讓她在外麵等，可是，她等得十分地害怕——她害怕那個李敏欣一激動，把大著肚子的莫菲推一下，那可怎麽辦呢？所以，她早早地做好了打110，120的準備，現在見莫菲完好無損地出來了，才放心了……

  上了出租車，雨薇忍不住朝著莫菲喊起來，“莫菲，你是不是智傷啊，看來我說的沒錯，你就是一個書呆子，象牙塔裏的公主，生活白癡……你怎麽敢把自己的孩子交給李敏欣呢？我看了鄒律師突然遞過去的協議，我這還在心裏納悶呢——想不到，那竟然是你要把自己孩子送人的協議！你，你這樣做，經過我的同意了嗎，我這個幹媽還舍不得呢！你這個親媽怎麽這樣狠心呢！”

  說著說著，雨薇突然抱住莫菲哭了起來，“菲，我們的孩子好好的，是福氣，你千萬不要做傻事……當初我，我……我那個時候心痛得都想死掉了……你怎麽可以就這樣把自己的孩子給人了呢？你怎麽就這麽傻呢？”

  阿秀聽了這樣的話，更是又驚又怕，一時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一直呆怔著的莫菲突然撲簌簌地落下了眼淚，低喃道，“孩子還在，不是嗎？”

  “莫菲！”雨薇聽到她這樣說，隻覺得更傷心了！

  ……

  其實，她並不知道，這個時候，莫菲更想說的是——雨薇，我和你一樣害怕……

  其實，她並不知道，莫菲跟李敏欣說話的時候，手一直在抖……

  ……

  “雨薇，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說著莫菲慢慢地把臉貼到了雨薇的發間，尋找那裏的一絲暖意……是的，一切都過去了，以後，她再也不會有任何放棄孩子的念頭了……再也不會了……她要做一個獨立堅強的母親，好好照顧自己的孩子，陪著他們，快樂地長大……

  陪著他們，快樂地長大？

  想到這，莫菲的眉心突然又沉重起來，她……該怎麽辦呢？